《绝对零度，相对冰点》云出无心

15、 在意*执着 任性

　　战局结束，果然是如进藤光所说的那样，和谷赢了，而且还是赢了足足七目之多，两人本来在实力上应该是不相伯仲，但是越智竟输得这样惨，连一旁观战的棋士也一片的沉默。

　　进藤光微微叹了口气，这局棋，越智输得太不值得了，因为在开局的时候他就——胜负比一切都重要吗？

　　在很久以前就知道越智对胜负心异常的执着，这个自尊心高傲不输给亮的棋士，这次，应该受到很大的打击吧。但是，越智，你忘了吗？忘了围棋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吗？忘了当初成为棋士的心情了吗？

　　看着越智低着头，指尖发白的握着棋盒盖子，颤抖着，想了想，进藤光走了上前，用扇子轻轻在棋盘上某处一点，众人随着扇尖望去，一惊，如果方才越智的白子下在那里，这局鹿死谁手仍难说。

　　“越智，想赢不是一件坏事，但是，下围棋的首要目的不是赢，不要忘了最初下棋的心情。”

　　越智抬头，静静的注视着进藤光片刻，伸手抬了抬眼镜，“你要说的就是这句话？”眼镜边框闪过窗外的阳光，一瞬间，似乎连神情也显得迷离起来。

　　“对。”点头。

　　“我知道了。”转身，慢慢的走向门口，手在门把上略微停顿，回头，眼睛是一片执着及坚定的光芒，“和谷义高，下次我绝对不会再输了！”

　　“好，我等着你。”和谷立即答道，随即也站了起来，轻描淡写的开口，“不论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我都等你来，因为我绝对会赢你的。”

　　“哼，少自大，这次我就看你怎么哭着回来。”说着，越智拉开门，走了出去，背影虽单薄依旧，但却很是坚定，语音流露出淡淡的笑意。进藤光和社清春相视一眼，笑了，这个越智真是的。即使是心里服输，在口头上不会说一两句好话的。

　　“那个家伙，总算可以恢复了。”收拾完棋子，和谷也站了起来，望着门口，叹了口气，“明明昨天都能——”呡了呡嘴，把头转到窗外，一言不发了。

　　前段时间，他们一起去九星会，结果越智竟输给了一位院生。对于胜负心超强的越智，这是个不小的打击，那次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他的棋都下得不稳。所以昨日才拉了他去对局的，以为他已经没事了，想不到，原来他却更在意今日的对局——

　　果然，有些事，还是顺其自然为好。

　　“阿光——”和谷慢慢的把视线从窗口拉了回来，略微停顿了下，伸手揉了揉鼻子，才开口，“你没事吧，还有那家伙——”

　　进藤看了他一眼，把手中的折扇缓缓的开合着，社与其他棋士已经转移到另一间对局室检讨去了，不大的空间里只有轻微的扇子开合声音在响，低低的，不太连贯，只是在空荡荡的和室里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

　　“你放心，亮比你想象中要坚强，今早我和他通了电话，塔矢老师的情况还算稳定……”说着，一笑。

　　“反正一切都和平常一样。”长时间的停顿，最后下了一个结论。

　　“切——就是太平常了才让人担心，本来平时一声不吭的人遇到突如其来的事故最容易出事的，但是还和平常一样，不担心才怪……”说到一半，抬头看到的是进藤奇怪的笑脸，突然觉得烦闷起来，哼了一声，把头又转了过去。

　　看着和谷，进藤不由摇头笑了起来，他就是这样一个既别扭又坦率的人，从某个角度来说其实和谷还是个小孩子。

　　遥望天边淡淡的浮云，阳光安静而祥和，空气中浮着柔柔的绿叶清香，两个人沉默起来。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还是不能说出口，记忆中总是一片云淡风清的日子，可是当闭上眼睛的时候，胸口竟隐隐发痛。很想知道，亮，你听到了那个消息时，最先涌上心头的想法是什么？是不是很不甘心——

　　其实我也是……如果早知道以后会发生的事，也许，或者，把时间都停留在那时，会不会成为另一种的幸福，偶尔也这样想过。

　　这次北斗杯的举办地点是中国，北京。

　　熙熙攘攘的机场上，含笑迎接远方客人的是杨海，他只是一个人，带着漫不经心的表情，靠在一旁的柱子边，还叼着一支烟，没有点火，当视线一接触他们时马上眼睛明亮了起来，站直了身，朝他们摆手。

　　“欢迎你们。”流利的日语，走上前几步和日本的领队仓田握了握手，然后朝身后微微摆手，大家一看才发现原来前来迎接的中国棋士竟然不少呢，一下场面热闹起来。

　　“和谷——这次我要彻底打败你！”随着一句中气十足的挑衅声，一个细小的身影已经闯了进大家的视线，还没让人反应过来，红褐色的发飞扬着，急急冲过来，刹不住脚步就这样直直的跳到了和谷的怀里，然后，在冲力加重力的作用下，两个人跌倒在一堆。

　　前来当翻译兼领队的杨海一脸哭笑不得的抚额叫天——明明已经瞒了他这个消息的，怎么结果还是跑来捣乱啊——呃，或许说是来下战帖？

　　“和谷！你要做我的对手！！”嚣张的小孩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处的位置，自顾噼里啪啦的说着，“我就不行这次我不能彻底打败你，我从老师那里学来几个新的手法，哼——上次虽然是输了给你，但是这次我肯定能赢你的——”

　　被撞得昏头昏脑的人好不容易才认出趴在自己身上的人，略带迟疑的指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张脸孔，“乐平？你怎么来了？是来迎接我的吗？——”

　　虽然语言上的沟通有点问题，可是两个说着不同语言的人居然可以就那样聊得异常愉快，只是都在自说自话，根本没有理会对方到底在说什么，看得一旁的人佩服不已。

　　直从那次和谷应允了杨海会与伊角去中国棋院学习，每年的暑假两个人总会抽出一点时间去北京。或许真的是冤家对头，当一大一小两个不同号别的人站在一起，场面总是特别可笑，旁人是觉得他们相似得可爱又可笑——不仅仅是相貌上的连性格也让人不得不疑惑他们到底是否失散多年的双胞胎。而对于他们自己来说，那种相似度带来的感觉却很别扭——所以，无论是在哪里，在什么时候总看到两个人在吵架——可偏偏却又是令人气结的稚气吵嘴。

　　只是，仅仅是稚气的吵架而已……

　　两个人莫名其妙“对话”了半天，终于才发现自己立于那尴尬的场面及被人看好戏的中心，和谷连忙爬了起来，顺手也拉了把乐平，搔搔头，看着努力忍笑的众人，冲杨海大喊一句，“乐平到底说了什么啊——”

　　乐平抬起头，杨海满脸笑容，“乐平说，他会彻底打败你。”然后无视和谷立即挂满黑线的脸，转头看着仓田，一字一顿地用最清晰的日语说：“这次乐平是三将。”眼眸闪过一丝戏谑的光芒。

　　“仓田先生，我要做三将，绝对要！”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和谷很是气势磅礴地看，准确来说是瞪着仓田，仓田一怔，手摸着下巴，没有开口，和谷再次认真的宣告，眼眸里是一片执着的光芒，“仓田先生，对中国的那场请务必让我当三将！”

　　“和谷，你本来就是三将啊——”疑惑的声音在热闹的大厅低低的响起。

　　一片尴尬的红晕浮上。然后是某人夸张的哄笑声，当中还参杂了另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

　　“笨蛋和谷——”听了杨海的翻译后，乐平拉长了声音，和谷呡紧了嘴不说话，然后把手中的行礼往进藤身上一扔，就跑了过去，“乐平，你说什么，你才是笨蛋！”见他来势汹汹，乐平怪笑着“逃”了出去，两个人相互追逐着，渐渐跑远了——

　　“这个和谷，这么任性——居然——”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仓田摸了摸后脑勺，楞了好一会才把手一挥，笑了起来，声音里一时也分辨不出那是无奈还是感慨，“怎么感觉好像以前的进藤呐。”

　　进藤微楞，想起那时的自己，那个很任性却又很执着的自己，回头想要寻找什么，对上的是社诧异的目光，连忙转身，动作太激烈了点，左手不小心刮到了行李包上的拉链，掌心隐隐发痛。记得那时的自己也曾回头看了看，虽然看的人已经不再是那时的那个人，但还记得那时候，回头，对上的是双平静的冰绿色眼睛，微微笑着，隐着感情。

　　可现在的我不会再任性了，进藤淡淡的说，语气里慢慢透出一种温和，还有一种执着，在不经意间却又透露出一点点的落寞。仓田看了看他，然后说，哦，是吗？

　　“进藤，你是大将，对韩国的那场比赛，对手是高永夏。”仓田缓缓的说着，抬头看着隔着大大落地玻璃窗的蔚蓝天空。

　　呃？进藤对仓田的话一下呆楞了，诧异的望着他，难得仓田并没有和往常那样眯着眼笑，只是转过头看着自己，半天，才把手搭到他的肩上：

　　“想看到进藤光和高永夏对局的人可不仅仅是你一个啊——”

　　一旁站立的人，朋友，对手，还有前辈们，静静地，含笑看着他们，却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只有身旁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断的流过。

　　一丝笑意慢慢从进藤的嘴角泛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