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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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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汐和林珣将户部尚书刘宣和贪墨巨案审定,一干人犯均已落网。慕容汐和林珣终于摆脱了堆积如山的卷宗口供,两个人步出御史台府衙的时候,长长地吐了口气。
两个人骑了马,状似悠闲,却是心焦地到了离恨楼,大厅里,一袭娇嬾黄衫的镜蓉见着林珣,一双杏仁眼,似笑非笑,却往慕容汐走去。“王爷好些天不来,三姐想您都想病了。”
慕容汐闻言,神情有些紧张,他问:“烟萝病了?”
“可不是呢,病了好些天了,大姐让她闭门谢客,说要一个月才能好。”
“我去见她。”说着,便往随波阁的方向去。
“哎,”镜蓉轻轻一跃身,拦在了慕容汐的面前。“大姐说了,闭门谢客,就是谁都不见,自然王爷也不例外。”
慕容汐黑眸中狠厉之色顿现,林珣见状立刻拉了镜蓉站到一边说:“小蓉蓉,他要见,你就让他见嘛。”
镜蓉推开他,嗔道:“我说过,不许叫我小蓉蓉。再说,大姐不让见的人,谁都别想见。”
慕容汐袍袖一甩。“本王偏不信,谁能拦得住本王?”说着便要上楼。
“如此说来,王爷是要硬闯了?”楼上,传来女子清冷的声音,镜蓉面色微变,低声道:“大姐竟出来了。”
慕容汐耳力过人,自然听见镜蓉的话,而林珣因为挨的近,也听到了,离恨楼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楼主难得出现在厅堂之上。
大厅内的小厮姑娘们恭敬地齐声唤了一声“大姐”,而包厢里的客人听见那一声,都顾不得怀中佳人,从房内出了来,只为见一见传说中的离恨楼主颜欺雪。
颜欺雪第一次,不带遮掩地站在离恨楼的最高处,那也是她偶尔登场抚琴的地方,所有的人,都只能仰望着她。
慕容汐一点足,施展轻功跃至楼上,他第一次见到烟萝跟他提过数次的大姐。颜欺雪,人如其名,肤白胜雪,有一种病态的美,一袭素色衣裙,白色轻纱上绣着朵朵梨花,花中嫩绿的蕊使得素净的衣裙有了些许亮色,素衣下纤弱的身子不胜孱弱,乌黑的发长至足踝,只在腰际,用一根银色丝带束起。而她的容貌,果真如烟萝所言,任何的言辞来形容,都是一种污秽,慕容汐微微失神,他只看着颜欺雪的眼,那沉墨般的眼底,浓郁的愁色,不同于烟萝因为身世迭宕的愁苦,颜欺雪的愁,是一种近乎绝望地哀怨,而这种哀怨已经渗到了骨子里。如果说烟萝的愁让人心疼,那么颜欺雪的愁却让人心碎。
即使面对千军万马,慕容汐也不曾面有惧色,但此刻,他却不知如何面对眼前的这个女子。
颜欺雪缓缓在琴案前坐下,案上没有琴,只有一只小巧的紫铜香炉,却也没有燃香。“镜蓉说了,我不让见的人,谁都别想见,看来,王爷不信。”她的声音有些微的气弱,与刚出来的时候很不一样。慕容汐低头望她,只见她似笑非笑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却隐隐有青黑之色,他心念一动,弯身去抓她的手腕,自己却浑然不觉。指下冰凉的温度让他顿醒,即使隔了几层衣物,他依旧感觉到颜欺雪冰凉的体温,颜欺雪被他拉着手腕站起,微蹙的眉尖表露着她的不悦。他有些尴尬地正要放手,听见身后的风声,侧身一避,却将颜欺雪顺势带入怀中,而她身上的墨香让慕容汐有些失神。
面前的翠衣女子见状,手中软剑直指着慕容汐,怒斥道:“大胆狂徒,放开我家小姐。”慕容汐闻言,才发现自己怀里的颜欺雪冷凝着一张脸,急忙放开她。
颜欺雪站在两人当中,轻声说:“挽翠,放下剑。”
挽翠恨恨地看着慕容汐,道:“小姐,待我杀了他,为小姐报仇。”
“挽翠,我的话,你没听见么?”颜欺雪定定地望着她,绝美的容颜上凝着一层寒霜。“我说,放下剑。”
挽翠握剑的手颤了颤,终是无力垂下,她双目含恨地瞪视着慕容汐。
慕容汐有些莫名,这主仆二人自己原是不认识的,如果说颜欺雪待他不敬,那挽翠则让他有些不解,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过这主仆二人,让这侍女横剑相对,要为自家主人报仇。
挽翠扶着颜欺雪再坐下,便听见她轻声吩咐道:“挽翠,你下去,让楼里的人,做自己的事去。”挽翠点了点头,抬眼又狠狠瞪了慕容汐一眼,才下了楼去。
颜欺雪待楼里聚着的人渐散了,才抬眼看向慕容汐,轻声道:“奴仆无状,请王爷海涵。”
慕容汐向前走了一步,却又听见她说:“王爷想见烟萝,也不是不可以。只要王爷能够做到两件事。”慕容汐闻言,不作思虑地应道:“好,你说。”颜欺雪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说:“王爷听我说完这两件事再应也不迟。”
慕容汐笑道:“本王常听烟萝提起她的大姐,待她如何的好,本王相信,如果姑娘真对烟萝好,自然不会为难本王。”
“我待她好,是么?”颜欺雪浅浅一笑,“如此说来,只要是我说的事情,王爷都能办到?”看到慕容汐点头,颜欺雪唇角的笑意更浓,只是眉目微敛。“好,这两件事,一者,请王爷休妻,并遣送走所有侍妾,以休书和王妃的愿书为凭。”
慕容汐闻言,脸色微变,遣走侍妾,他本来就有这个打算,有了烟萝,他眼里再容不下其他女子,只是休妻……
“如果这件事,王爷便觉得有困难,那下面的,我们就不提了。”颜欺雪说完,一手扶着琴案,似要起身。
“好。”慕容汐沉声应了下来。“第二件事呢?”
颜欺雪望着他,眼底沉郁的墨色在微微流转,她无声地笑着,一眨眼,将流转的墨色沉入最深处。“王爷也该知道,烟萝是官妓,如若没有赦书,便永远不能赎身。这第二件事,便是要王爷请旨,赦去烟萝的罪罚,并赐婚于你二人,以皇帝的诏书为凭。”
慕容汐脸色大变,天下人皆知,他的现妻,端王妃常氏便是皇帝亲自赐的婚,要他休妻,已是万难,还要皇帝再下旨,允他娶烟萝,更是难上加难。
颜欺雪沉墨般的眼望着他,沉郁的愁色比先前更浓烈了。“王爷怕了?这两件事,看起来,是很难办到,但我相信,多难的事,在王爷面前,也都称不上难了,是不是?王爷别忘了,烟萝还在等着您呢。”
“好,这两件事,本王都答应。”慕容汐一咬牙,为了烟萝,为了他寻了七年的那双眼,纵有万难,他也不会退却。
颜欺雪笑了,眸中的墨色肆意翻转,她一拍手,过来一个小厮,她吩咐道:“拿笔墨来。”小厮领命而去。颜欺雪笑道:“王爷既然应下了,就请立下字状,有字为凭,等一个月后,王爷完成了那两件事,以两件凭证来换这纸字状吧。”
说完小厮端来了文房四宝,原来这顶楼的琴台后,便是颜欺雪处理楼中事务的地方。颜欺雪起身,站到一旁。“王爷请坐。”慕容汐依言坐下,看着小厮将笔墨纸砚放置琴案上,每放一件,他脸上的便添了一分惊讶。他手中的笔,笔头毛色紫黑光亮,是以兔毛制成,白玉为杆,杆上雕着一树梨花,一朵飘落空中的梨花蕊中,雕了一个小小的柳字,如果不仔细看,便难以发现,这笔是出自笔痴柳陌之手;砚是斧柯山的端砚,砚上华美的雕花,花纹之繁复,让人暗叹雕花者的巧夺天工,在雕花右下角的一瓣花叶上,刻着一个篆体的严字,慕容汐明白,这砚是出自当朝制砚名家严琦之手;圆柱形的墨锭上,用银粉绘制而成一幅梨花图,墨锭入手,其坚如玉,而不沾手,他拿到鼻尖闻了闻,那是上等的松烟墨,并以珍珠、龙脑、白檀、鱼胶等为原料,这墨是出自徽州的御墨世家奚家;而铺在他面前的纸,正是时下兴起的冷金纸,纸色光洁莹润,右下角是银箔加工绘制的一枝梨花。四宝中,最让他惊讶的就是这纸,他曾见过,那是常太傅最喜爱的纸,叫梨花笺,据说是常太傅家人亲手制的,却不想,在这离恨楼里见到。
慕容汐手中握着蘸了墨的笔,却对着那张梨花笺,不知怎么下笔,笔尖的墨滴落在纸笺上,色泽暗沉又隐隐透着一丝幽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