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不朦朦》不说话的云

12、冲突

　　不得不说，我是个不速之客。

　　面无表情地站在客厅门口，看着面前这其乐融融的场面：我那便宜老爸坐在他习惯坐着的椅子上，含着烟斗，面带微笑地看着梦萍和尔杰在客厅里追逐打闹；雪姨半认真不认真地呵斥着这两个长不大的小屁孩；尔豪和如萍则窝在另一角，正窃窃私语着，很显然，尔豪不知说了些什么，惹得如萍掩嘴低笑。

　　这情景，看在任何人眼里，都显得很温馨很幸福。可此时的我除外。

　　想想还在医院里躺着，发着高烧、生死未卜的老妈，这场景看在我眼里，是那么地刺眼。

　　是的，现在的我，心里很不爽。

　　“嗯哼！”我咳嗽一声。

　　再次发现，我的磁场还是蛮强大的。随着我这一声轻哼，客厅里的声音戈然而止。

　　“哦！天啊，我才刚换的新地毯！”雪姨冲过来，低着看着我站着的地方，神经质地尖叫。

　　我大刺刺地站在那里，任由从头流下的水一直滴到那漂亮的地毯上，没挪一步。

　　“哟！我说这大雨天里，怎么有阿猫阿狗跑到家里来捣乱？原来是依萍大小姐啊！”雪姨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看都懒得看她，更别说和她搭话了。

　　“依萍，你怎么全身都湿了？”如萍冲上来，拦着我的手，“快，和我上楼，去换件衣服。”

　　这如萍，还真是善良得很。不过，我不想领情。

　　“不用了，如萍，我找老爸有事。”我轻轻地挣开她的手。不理会梦萍和尔杰带着敌意的注视，更不理会尔豪防备的眼神，直接掠过雪姨那喷火的目光，望向了正不动如山地坐在那里，目光深沉地望着我的便宜老爸——陆振华。

　　“老爸！我来了。”我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可惜，随着我这个动作而滑下的雨水，让这一切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嗯，你来了！”陆振华放下烟斗，“出门前怎么不带把伞？这样很容易着凉的，如萍，带依萍上去换件衣服。”

　　他这话，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这是在变相地关心我。

　　“是啊，依萍，跟我来吧！”

　　“不了！我不需要。”我直接摇头拒绝，“爸，我……”

　　“哎哟！老爷子，你就不用操那份子心了吧！你的一片好心，人家根本就不领情！”雪姨在一旁冷言冷语。

　　“雪琴，你少说两句！”老爸一发话，雪姨就乖乖地不作声了。她不满地瞪了我一眼，悻悻然地走到一边去了。

　　“依萍，是不是家里不够钱用了？需要多少？二百块够不够？”

　　怎么又是两百块？就不能换个数字吗？我肚子里升出了一股无名火。看来，在这一大家子的人眼里，依萍就是一讨债鬼。

　　“雪琴，去拿二百快钱来。”

　　“二百块？这么多？”雪姨惊呼。“老爷子，你这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咱们这一大家子人要吃要喝，早已经坐吃山空了，哪有这么多钱啊！”

　　“快去！”我那便宜老爸板起脸来，还真有威慑力。

　　“不用了，我不缺钱！”冷冷地看着这一副闹剧，不好意思，老妈还在病床上躺着呢！我可没时间跟你们耗。

　　“各位不必担心，我这次来不是来要钱的。”哼！等你们来施舍，我和老妈老早就饿死了。

　　“我这次来，是想让老爸去看看妈妈的。”我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什么？”

　　“你休想！”

　　“依萍，你不要太过分。”

　　摸摸发冷的胳膊，现在的我，完全是靠着一股气在坚持着。所以，雪姨、尔豪和如萍、梦萍的惊呼声、呵斥声，我根本就理都懒得理，只拿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陆振华。

　　“去看你妈？”便宜老爸惊讶地看着我，转头望了望黑乎乎的窗外。“现在？”

　　“对！”我干净利落地点头。

　　“天色已经晚了，又下着雨，司机老王又下班了。明天吧，明天我去你家里看你妈。”老爷子又把烟斗给咬上了。

　　“不，老爸。我说的是——现在就去。”我坚决地摇头。到了明天，我怕来不及。

　　“你——”

　　“依萍，你不要太过分！”尔豪指着我的鼻子，“你明知道爸爸年纪大了，还要他在这种大雨天出门，这是你一个做女儿的该做的事吗？”

　　“也许，你说得对。我的确很不孝！”我实在是没有力气跟他吵，“我实再是不应该在这个大雨天里，要老爸去看一眼他已经五年没有见过一面的老婆，想想看，我还真是有够不孝的。”

　　“可是，虽然对老爸您来说，我的这种行为可以称之为不孝。但我还是要提出这个要求。”我头昏昏沉沉地，不过，却没有忘记自己来到这边的目的。

　　“你——”

　　“哎呀，老爷子，你看她，一点尊敬长辈的意思都没有，竟然这样跟长辈说话。真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是啊！依萍，你怎么能这样说爸爸？”如萍用很不谅解的目光望着我。“而且，爸爸并不是不去看佩姨啊！只是现在太晚了，又下着雨，爸爸年纪大了，不方便。”

　　“依萍，你该不会是另有目的吧？”梦萍凉凉地又来了一句。

　　“闭嘴，吵死了！”我揉着额头，大喝一声。

　　真是的，吵什么吵，头痛死了。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你们以为我愿意跑到这里来受罪啊？

　　自从进了这家门，我的心里就一直窝着一团火，简直都要把我烧出内伤来了。

　　“依萍，谁教你这样对待长辈的？你妈是怎么教你的，太没有教养了。”老爸被我那一喝，气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发颤地指着我。

　　“文佩一个大家闺秀，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女儿来？”

　　“对不起，我妈整天忙着给别人洗衣服赚钱，好能养活我们两个，没有时间教我那个。”我冷冷地回敬。对上这么一大家子人，也难怪以前的依萍会与他们敌对了。

　　“你——”

　　“哎呀，老爷子，别气别气！”雪姨状式心痛地安抚着老爸。“幸亏她们早早搬出去了，如萍梦萍没有和她住在一起。要不然，恐怕也变成今天这样没教养的野丫头了。”

　　“对不起，我今天不是跑来这里吵架的。”要是再跟他们扯下去，就会没完没了。“我这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现在只有一个目的——让老爸去看妈妈。”

　　“老爸，我们可以走了吗？”我也懒得废话了。

　　“你竟然敢命令我？”怎么回事？看老爸那气得咬牙切齿的样子，好象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似地。

　　“我命令你？我有命令你，我敢命令你吗？”我的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冲了出来，“不管怎么样？我妈还是你陆振华的老婆、不，八姨太吧？你已经把她丢在一边不闻不问了五年，甚至，这一年多以来，连一毛钱生活费都没有给她。我们差点就被房东赶出门，连吃饭的钱都没有。这些我都不计较了。我现在没有要求别的，只希望你现在能去看看她，连这点小小的要求你都要推三阻四地，请问，这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吗？”

　　“你、你、你——”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我无视那已经点到了我的鼻子上的手指，继续与他直视，“你当然可以说，你不喜欢我妈，和她一点感情都没有。可是，要是你不喜欢她，当初为什么要把她抢来做自己的八姨太？甚至还和她生儿育女。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不管你喜欢喜欢她，爱没爱过她，我只希望你今天看在曾经夫妻一场的份上，去看看她，难道也不应该吗？难道也错了吗？”

　　“你、你竟敢——”陆振华已被我气得浑身发抖了。

　　“既然做了，还怕人说吗？”气吧，气个半死最好。我已经忘记了自己跑来这里的初衷，只想为我那可怜的老妈出个恶气。

　　“尔豪，去拿鞭子来。”

　　“爸，这——”

　　“叫你去就去！难道你也要学她一样忤逆我吗？”

　　鞭子？我心里一激凌。整个人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不会吧，难道今天就是故事展开的序幕？被鞭打，遇上何书桓，然后，发生一系列的恩危情仇。

　　不，我不要。

　　我不要做受虐狂，无端端地被打一顿；更不要遇上那个天字第一号的大麻烦何书桓。

　　边想，我边下意识地往后退。

　　“站住。”老爷子的烟斗扔过来，我头一偏，烟斗擦着我的左耳，飞了出去。

　　“你想打我，我就该站在这里等你打吗？”他这下可真够狠地，虽然只是擦过去的，我还是痛得直冒冷汗，可嘴上还是不服软，脚底下却退得更快了。

　　哼，你又不是我的亲生老爸，而且，还这么地不负责任，有什么资格让我乖乖地站在那里给你打。

　　“你、你要是敢这样出了这道门，以后，就不是我陆振华的女儿。”看样子，我这便宜老爸还搞不清楚状况，竟然拿这个来威胁我了。

　　不是陆振华的女儿，我还巴不得嘞。

　　“那我也告诉你，你今天不去看我妈可以，”放狠话谁不会，我放下捂着耳朵的手，与他针锋相对，“要是我妈熬不过今晚，我就去申报登广告，将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登报作废，从此划清界限，再无瓜葛。”

　　“什么？”

　　“什么？”

　　……

　　我已经退到了门边，刚好看到，尔豪拿着那根黑油油的鞭子，正从楼上走下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我妈现正住在XX医院内科2床，医生说，她很可能熬不过今晚，去不去看她，你自己看着办。”说完这话，我转身开门，无视屋子里表情各异地看着我的几个人，走了出去。

　　对不起，老妈。事情被我搞砸了。

　　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我没有将他带来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