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不朦朦》不说话的云

13、相遇

　　雨越下越大了。

　　一口气冲出陆宅的大铁门，我的脚步，就再也挪不动了。

　　该死，该死。我把事情给弄糟了。

　　现在的我，心里乱七八糟的。有对妈妈的担心，有对老爸绝情的愤怒。更多的，是对自己把事情搞砸了的悔恨。

　　要是我进门时，不要被怒气、怨恨冲昏头脑，不要这么冲动，能够稍稍冷静一点，在一开始就说明来意，事情就不会被我搞得一团糟。也许，我那便宜老爸现在已经乖乖地跟着我，在医院的病房里陪着老妈了。

　　能和我那便宜老爸见上一面。这不是妈妈内心深处，最盼望的吗？

　　可是，我却把事情搞砸了。要是妈妈挺不过去，我最不能原谅的，不是老爸，而是我自己。

　　我为什么要那么冲动？为什么看到那幕一家大小和睦融融的情景，心里就会抓狂，就会失态？

　　是的，如果我能够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我会告诉自己，我这是在妒忌，赤裸裸的妒忌。

　　那时的依萍，每次来到陆宅的时候，应该和我当时的心情差不多吧。看到自己的父亲和他的其它子女其乐融融地相亲相爱，同为他的女儿，依萍又怎么可能不为自己和妈妈感到在意、心痛？

　　不知不觉之中，我有了与当初的依萍同样的体会。

　　越想越悔恨的我，觉得眼睛里好象有什么暖暖的东西流了出来，随即又被冰凉的雨水冲走了。

　　对不起，老妈。我把事情搞砸了。

　　要不然，就再进去，大不了被老爸打一顿，只要他跟我去看老妈就行了。

　　可是，里面有尖酸刻薄的雪姨，对我满含敌意的尔豪、梦萍和尔杰、不能谅解我的如萍，还有——

　　被我气得暴跳如雷的老爸。

　　我再次进去，除了被打一顿，再被他们羞辱一顿，能有作用吗？

　　可是，要是我就这么回医院，那妈妈怎么办？要知道，她是那么地盼望老爸的到来。

　　哦！天哪！我该怎么办？

　　在这茫茫的雨夜里，浑身冰凉的我，象只无头苍蝇似地在陆家的大铁门前走来走去，不知该何去何从。

　　“碰！”朦胧中，不知道是什么东东撞上了自己。在一阵头晕目眩之后，我发觉自己倒在了地上，全身上下象散了架一样。

　　“这位小姐，对不起对不起，雨太大了，我没有看到你。怎么样？你没事吧！？”着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在我昏昏沉沉，分不清东南西北之际，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躺在地上一时半会动弹不得的我。

　　“嘶！”这是哪里来的冒失鬼？难道不知道，受伤的人不能随便搬动吗？我可怜的腰、可怜的膝盖、可怜的手啊。希望不要被这个家伙折腾得落了个一级伤残才好。

　　轻轻地活动了一下手脚，又按了按自己的腰，还好，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这下，我放心了。

　　拂开了想帮助我的那双手，自己挣扎着从地上站起。

　　“哎，小姐，你受伤不轻，必须马上送你去医院。”看来，这个冒失鬼还算有良心，不仅没有趁机跑掉，还很有责任心地要送我去医院。

　　“不用了。”我大人有大量，挥挥手示意他让路。“我没事，你走吧！”

　　“不行，你伤得这么重，得上医院去。”这家伙，还真有够执拗的，我都大度地不跟他计较了，他却不领情。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你不用这么八婆好不好？”我恼怒地一甩头，直瞪着面前这个不识相的家伙。

　　“八婆？什么是八婆？”那人好奇地问。

　　“你——”我咬咬牙，冷静了下来。虽然这夜色、这雨水遮挡了我的视钱，使我在这昏暗的路灯下，看不清楚拦在自己身前的这个人的面容。可是，拜强大的惯性所赐，这个害我摔得这么凄惨的冒失鬼，十有八九就是那个超级大麻烦何书桓。

　　而麻烦，我现在已经有够多的了，可不想再多一个。

　　这陆宅，还真是个是非之地，我还是赶快离开为妙。放弃了回陆宅求人的目的，我决定，还是立马回去看着老妈比较安心。

　　“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我无力地摇摇头。不管这家伙到底是谁，我决定，要离他有多远就多远，所以，他究竟是谁，也就没有必要知道了。

　　何况，我还有一个挣扎在生死边沿的老妈还在等着我呢。

　　“我自己会去医院，你走吧。”一把将这家伙推开，我就要走。

　　“不行。”这个不死心的家伙，又挡住了我的路。

　　“是我害你摔倒的，我送你去。”

　　“不用了。”这是个什么人啊，放他一马竟然还不要。我简直连生气的气力都没有了。

　　“拜托，求求你高抬贵手，饶了我吧！”叹息一声，我绕过他，继续往前走。“我妈还在等着我呢，我没时间和你耗。”

　　“不行，我害你受伤，就要负责。”他坚决地摇头。“要不然，我会良心不安的。”

　　“拜托，是我自己不要你负责行不行？你的良心可以安安稳稳地在你身上呆着了。”我咬牙切齿，翻了个白眼，拿他没办法。

　　“不可以！”没想到我好说歹说，他还是不领情。

　　“我说，你让开！”我咬了咬嘴唇。

　　“不让！”

　　刚歇下不久的无名之火又从内心深处窜起，我感觉自己的小宇宙就要爆发了。

　　“给你一秒钟时间，从我眼前消失。”我咬牙，一字一字地说。“否则，后果自负！”

　　“小姐，我是为你好——”

　　“啊——”

　　“呀——”

　　“碰——”

　　一个过肩摔，瘁不及防的某人被我掼在地上，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这下，我们扯平了！”我冷冷地丢下一句，拍拍手。低下头，望入一双在这雨夜中显得分外明亮的双眸。而此时，在这双眸子中，充满了惊讶与不信。

　　“你听着，我不是三岁小孩子，更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大小姐。所以，不要缠着我，更别指望我会给医疗费。”

　　说完，我顺手拦住一辆路过的黄包车。上车，走人。

　　“喂，喂，小姐，你误会了，我不是什么坏人。我只是想送你医院去看看你的伤。”那人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不会吧！我吓了一跳。我不会又碰上了一个象林致远那样的超级大变态吧！

　　赶紧转头朝后望。只见那家伙从地上跳了起来，可没跑几步，好象脚崴了，又倒了下去，这家伙双手按住脚，还不望冲越走越远的我嚷嚷。

　　“我真的不是坏人。”他还在为自己审辩。

　　活该。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坏人，可对我来说，你是比坏人还糟糕的存在。所以，对不起了。

　　我转回头，咧了咧嘴角。看到他那狼狈的样子，我一个晚上郁闷的心情似乎轻松了不少。

　　“吱——”汽车的刹车声在我身后响起。

　　我心一凛，赶紧又转过头去，这倒霉鬼不会被车撞上了吧！

　　在强烈的车灯照耀下，越走越远的我依稀看见，一个瘦削的身影从我熟悉的雪铁龙的车前门下来，走到了那个倒霉鬼身边。紧接着，我就听到了尔豪的一声惊呼：

　　“书桓，怎么是你？”

　　果然。我苦笑着摇头。

　　这该死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