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在野》清冷月夜

7、第 7 章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似乎特别的早，原来还应该是秋高气爽的日子，雪已零零地飘落了下来，夹杂着点点的雨滴，显得更为的阴冷。视线有点模糊，站在忘情崖上，已无法看清远处迭起的山峦。灰暗的彤云压得很低，很低，仿佛想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谴开了雯湮，霖夕的毓凌悠独自打着暗黄的油纸伞站在这万丈高的陡崖上。天如此的昏暗，一切都是那么的朦胧不明，但毓凌悠一袭胜雪的白衣却是那么的醒目，甚至有些刺眼，更彰显他的清风儒雅，傲影孤芳，时刻地提醒着他人，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却又落寞得令人的心也有了丝丝的刺痛。被风吹的有些许凌乱的发沾惹上了星点的湿气，轻轻地在风中飘扬着，勾勒着暗夜般的弧线。淡淡的眸专注于前方迷蒙的景色，十分清澈的眸，如水般无色的冰冷的眸，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
　　压下额前翻飞的发，毓凌悠痛苦地闭上了眼。再度睁开眼时，眸中已不见了先前的烦乱不堪，平静得如一池秋水。伸手拉了拉衣襟，不再冥思，但思绪却不知飘向何方。
　　“毓凌悠，你到底想干什么！”如约来到星煞宫的楚残阳被莫名其妙地带到了这远离正殿的忘情崖，心中的岔愤是不言而喻的，但冷静如他，又岂会在毓凌悠面前表现出丝毫的慌乱？他知道，他们之间还有很艰难的一场仗要打，他必须时刻提醒着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救出义父，即使要他面对江湖中人人避之惟恐不及的“笑面阎罗”毓凌悠也无所谓，即便要他舍弃自己的名声投身于星煞宫，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名声，算得了什么？他眼里早已没有了正与邪，在他心智未开时，就过早地见识了死亡的冰冷与荒凉，这样的他又怎么还分得清所谓的黑与白？顺其意，加入星煞宫，最多是地府多进几缕冤魂而已，世上的冤魂何其多，是否为己所害，又有什么关系呢？
　　缓缓地转身，毓凌悠轻轻漾起一抹微笑，浅浅的笑容动人心魂，风华绝代，但眸中如冰的冷漠却令人退避三舍。这样的毓凌悠武林中甚少见到，明明在笑，却冷得让人无法言语。是因为他将成为星煞宫的一员，他才会看到真实的毓凌悠吗？或者，现在的毓凌悠也只是另一个假象而已？心中似乎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为什么自己总看不到真实的他？又为什么自己要执着于他在自己面前展现的究竟是真是假？似乎有什么情素在内心的一个角落里渐渐成型。
　　“不想干什么啊！”毓凌悠依然笑着，恶劣的天气似乎无法影响到他笑容的丝毫。但也只有他自己才清楚，笑容下的他是怀着怎样一颗心在期待着奇迹的出现，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奇迹却忍不住地继续期待下去。可是，期待结果会是如何，他竟连想也不敢想。谁能料想不到，从不手软的笑面阎罗也会有这样的心情！
　　“我只是希望楚兄可以加入我星煞宫，助宫主消灭武林中的敌对势力。”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哼。”楚残阳冷哼一声，“说得可真好听。”但他并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他义父的安全，从头到尾都只在乎这一点。“我只想知道我爹怎么样了。”
　　“爹？”毓凌悠似乎听到一个笑话一样，竟爽朗地笑开了，“但据我所知，楚清晟并不是你的生父，你又何以叫他爹叫得如此顺口？”
　　楚残阳一愣，他万没有料到毓凌悠竟会知道这个在楚家堡也鲜为人知的秘密。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他常有的冷静，“义父待我恩重如山，我叫他一声爹又有何妨？更何况，此乃我的家务事，与你何干？”
　　“但楚兄即将成为我星煞宫的一员，楚兄的家事自然与我有关啊！难道不是吗？”毓凌悠向楚残阳迈近，一步又一步，犀利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危险的警告。他在警告着如果楚残阳想反悔的话，楚清晟将是第一个受牵连的人。
　　压下心头的怒气，楚残阳尽量让语气显得平缓，“我既然依约而来，就不会反悔。但是，你至少要让我确认我爹目前还安然无恙，否则，就算拆了你们星煞宫我也在所不惜。”
　　“拆了星煞宫？”毓凌悠还是那付不以为意的笑脸，似乎这一切都不足以让他感觉到威胁，“我到很想看看楚兄你有何能耐可以拆我星煞宫。”稍微顿了一下，满意地感受着楚残阳瞬间散发出的杀气，“不过……我无意与楚兄为敌，只怕是看不到了。楚兄想见令尊自然无妨，但楚兄连夜赶到此地，相信也累了，还是先小憩一下为妙！”
　　“我……好吧！希望你别耍什么花招！”原本想拒绝毓凌悠的“好意”，但思及楚清晟仍在对方手中，立时不动声色地改了口。
　　以毓凌悠的经历又怎会不理解楚残阳话中停顿的含义，但他什么也没有多说，详装不知。不知不觉中，毓凌悠已然走到了楚残阳跟前，看着他被雨雪淋湿的样子，那冷然的眸子经过了雨水的洗刷似乎变得更为清亮，漆黑的，却又是那么清澈干净，纯净得仿佛不沾惹世间的尘埃。“已经被淋湿了，再这样下去会生病的，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还不知道吗？”连他自己也无法相信的温柔语气就这么从唇瓣中溢出。有了瞬间的错愕，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应当，没有任何的牵强。将手中的伞递给楚残阳，豪不理会已呆若木鸡的他，径自离去。
　　明知他是敌人，为什么还会如此顺从地接受他的东西？为什么我会连一丝拒绝的意识都没有？在他面前，我似乎越来越不像原来的自己了，我……我究竟是怎么了？谁能告诉我，我到底是怎么了？
　　无法将视线从毓凌悠离去的背影上挪开，直到他已没入那一片灰色中，直到那一抹雪白彻底得从眼前消失，楚残阳才缓缓地看向手中的油纸伞，神色一片茫然。一把小小的油纸伞替他挡去了所有的风雪，心中似乎有什么被融化了，暖暖的，令人忘却了这冰冷的天气。
　　命运就是这样，它永远有它既定的路线，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注定彼此有交点的两人，从此便被牵扯到了一起，想分开已经不是那么容易了。
　　雨水渐渐地消失，雪开始一片一片地飘落下来，漫天的飞雪肆虐着扑向大地。很快，白色便成了唯一的色泽，纯白的颜色那么纯洁，却又如此的压抑，压抑得让人想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