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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   我眨了眨眼睛,我能感到自己看着她的目光还是茫然的,心里无声一遍遍重复这句话,小心。。。陈子薇?

      她盯着我的眼睛,“是的清言姐。。。。小心。。陈子薇。。。”

      陈。。。子薇
      宛如一弯冷水,自心底蜿蜒曼开。。。她的叙述接连不断传来。。。香港游艇下冰冷的海水,昏暗无边的世界;那揭开了仍会淌血的一幕,他的唇印上她的。。。照片上我的侧影手链赫然连着我的名字,触目惊心。。。连他无意间漫不经心的句子都沉进来挥散不去,我在短短的几年里创出这样的事业来,一方面归功于。。。身边一些,重要的人力帮助。。。
      如果我老爸真的忽然掐断东瀛和我的所有联系,我这边大多数产业恐怕会陷入瘫痪。。。。

      经手的人,是我几年中在香港最信任的合作伙伴。。。几天来,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这件事,恐怕是。。。

      可这一次不同:要买下YDL的那一方,是马来西亚的第一家族,谭氏——我几年前因为那场金融风暴在马来西亚险些失手的时候,助爸爸搭救我的人。
      。。。。。

      我只感到微微眩晕,一手不由自主撑住后面的石柱。她走上前来要扶住我,我无声摇着头不让她靠近。这夏夜里不经意间空气里都一丝丝被什么抽走了暖意,我的手触到冰冷的大理石面。。。

      还有那个声音,那个最亲近的人,那一向最温柔的声线,那些关怀忧心,

      。。。那个我熟识了那么久的人唇边温度在我手背上轻触而后离去,我不在的时候,你好好照顾自己。。。

      她的嘴唇翕动,发出的音节却穿不进我耳朵,我茫然看着她在我面前叙述着一段段情节。。。那些字连出的意义却不曾遗漏的传入心底。

      这甘美无边的夜色,闪耀星辰,暗夜一点点在这个世界降临,那鸟鸣的声音如此动听,她的影子何时隐去了我都未知觉,这个宽敞的露台上没有遮蔽,黑夜尽收眼底,我忽然看到远处细细垂柳在风中轻荡,我感到自己不觉间露出的微笑绽开,这花样年华,这婀娜多姿的美丽。。。

      脚步声在大理石地面上由远至近扣出熟悉的回音。他沉沉的声音就在我身后响起,一如往昔的关切糅合着忧郁的疏离,“。。。你怎么样。”

      近臣。。。那个名字在这个时候第一次承载了其他意义。。。仿佛是一霎那的时间前他的心迹我还不确定是不是该装作并不了解,此时却有声音从不知名的记忆中传来回响在耳边
      。。。“当时在海圣欢迎香港人的酒会上,他第一次见到我。。。那晚是不是你,引他到舱底我的休息室里?”。。。

      我仰起头闭上眼睛,任星光在在脸上洒下迷幻的银色。

      “。。。近臣。。”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柔弱而诱惑,我的脸慢慢转向他,身体仿佛有自己的意识,右手轻柔的缠上他的手臂,他沉默看着我,脸上的线条和夜色揉成一片阴暗。我在他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如水的眼睛微微弯起,散发着妖一样的娇媚,我的呼吸吹在他胸前,里面灯火辉煌打出的糜烂光影中我展开一个懒洋洋的笑魇,红色的丝绸象是有生命的血流淌在白皙肌肤,每一寸都透着无声诱惑。

      “Dance with me。”

      大厅一角歌者已经就绪。他不语,任我挽起他,走进厅中。
      琴声响起。他略掉所有礼仪揽住我的腰。我才想起来。你曾经陪伴我学过最眩目的舞步不是么,我为什么把你忘了。细细琴弦在空气中滴出的碎片可以令人神伤,递来的酒碰到唇边都是一饮而进。我奇怪为什么这样的夜晚还有人勉励保持清醒。不解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你明明每次见到我都是无意义的笑,为什么如今让我知道了你的心反而摆出这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红色的酒,烛火,雪白的浮雕。。。我的裙摆随琴声摇曳出一圈细碎的涟漪,我的手搭在他肩膀。我不要这真切的感觉,不要让我想起任何事。不要让我看到那个人的目光。

      歌者低低吟唱:

      引我犯罪的魔乘圆月漂移,他寄来他的爱,当我在千里以外的地方。。。

      偷情的人儿悄悄走下黄金车子,他在千里以外的地方

      她的梦被一点点碾成碎屑,披着月亮的残辉洒在路上

      口渴的精灵说,你的水不解渴。

      可是这已是我能给你的,最清洌的泉水了

      。。。。这已是我能给你的,最清洌的泉水了

      那样的舞蹈中是无法看清自己呵,只能勉强辨出他眼中的倒影,那里我绣满碎花的裙摆一圈圈的旋开,他揽紧的怀中我不停旋转直到长长大厅的另一个尽头。擦过镂金烛台时明亮的烛火亦随着我舞动,我不在乎所有宾客的侧目或耳语到底是为了什么。一片低语中我只是笑着直直看着他眼睛,他目不斜视的回视于我。。华贵的厅宽敞得能听到每一个音符的回声。清晰而又恍惚。一幅熟悉景象隐隐浮上来。。。那竟然是我曾经见到的最后一幕。。
      我不需要。我极力想要摆脱。那可怖的一幕。。。她躺在他怀中。。
      我不要看到。。。她的笑容甜美却几乎凋零,如墓园黑夜中绽出的玫瑰。。
      不要让我看到。。。她的唇红得要滴出血来,我知道那颜色马上就要变成死灰。。。

      “清言!”

      我被唤醒。视线从模糊到清晰。他的眼里有仿佛真切的痛。刚才的旋舞让我完全失去方向。再度睁开眼睛环视四周,原来他已把我带进没有人的地方。烛火只有一盏。他慢下脚步,我却一时无法站稳。
      没有了嘈杂的安静反而让人感到眩晕,我软软靠在墙边,一手不由自主扶在他肩头。能感到他看着我,平稳目光中有压制不住的悸动。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每每在我失落时候给以如此温柔呵护,代表着什么?

      我慢慢撑着身体尽量站起,门在身侧半掩着,烛火的幽暗本不足以忘情,门外细细的音乐混着黑暗,却莫名带着美酒一般的魔力,我转过头来盯住他的眼睛。音符一节节爬上高处,我的手垂下又抬起,沿着他黑色的礼服一点点上升,那领子之间的温柔热度诱惑着我。我看到自己苍白手指一点点摸索到他冰冷的脸颊,我扬睫对上他眼睦。

      烛火轻轻摇曳,他的呼吸撤去了一贯的温度。。。“看清楚我是谁。”

      你是谁。。。

      我忽然意识到眼前人的面孔

      你们订婚了么?
      我们有对大众做过这种误导性的暗示?

      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

      他也是在乎你,才一时乱了神志。。。

      当时在海圣欢迎香港人的酒会上,他第一次见到我。。。那晚是不是你,引他到舱底我的休息室里?

      是不是你,引他到舱底我的休息室里?

      清言。。。是谁太幼稚了。

      清言,你的手镯是杜总裁香港送给你的那个吧。。。他亲自到美国买下的?还真是用心。

      现在可能有些晚了,不过。。。为什么呢。。。陆小姐的母亲张总,很欣赏杜世风。。。

      陆小姐的母亲张总,很欣赏杜世风。

      肖近臣。。。我对着那张第一次毫无掩饰展出真实情绪的脸庞,手指不由自主地延他的轮廓描摹。

      。。。。

      原来是那里,那个月色幽凉的船底暗室,他看到我醉了,准备解下外套又改变了主意,他知道我不喜欢喧闹所以扶我到最安静的底舱。。。他在远处为我轻轻阖上门。。。

      我竟想起那一切,一切的开始,熙熙攘攘的街口,雨打着车窗,滴滴答答的声音。杜先生。。。我们以前,见过面么?

      我以前见过你
      在那次酒会上,我一个人去休息室。。。

      “现在你知道,我把你扶到这来,有多么的英明。”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那情绪的波动耗尽了我最后的气力,只能闭上眼睛轻声说。“张总很喜欢你吧,

      “你们之间这么多年的默契。她有给你什么呢。。。

      “。。。在你顺着她的意思把我送给杜世风之后。”

      他不由自主握住我摸索到他脸上的手。。我的视线不曾离开他的眼睛,

      “她操纵着你在内地海圣的运作,你乖乖充当着最大股东无所事事的继承人,连扩张一下宾馆生意都要小心翼翼避开和张家相同的经营范畴。勾引沈家的女儿来保证海圣在审核期间顺利度过,接到张总的暗示后在我和杜世风之间穿针引线。。”我冲他无意识的笑,“我们是从小长大的朋友诶,就不能给我一点和其他女人不同的待遇么?

      “你早知道了我因为手镯身份曝光是陈子薇搞的鬼,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后来你和Hunt大小姐那一出出戏又是为了什么?当然是防止张总和杜世风以为你对我改变了主意。还有呢。。对了,大哥对你赞不绝口呵。。难道那些是演给他看,好用你对我的‘周全保护’来奠定你在张家地界上生意的稳妥?。。

      我的声音越来越轻,我的手一点点从他脸庞滑落。。。身体一下下颤抖。。他仿佛预感到即将要发生的,猛地上前抱住我,我疯狂甩脱他的手并在那一瞬间狂喊出来——

      “——你这只只会向张总献媚的狗!你干吗不把我直接卖给杜世风好了!!”

      那句话的回音从四面八方冲击着他,他眼中积攒的痛楚瞬间崩塌,他狠狠扬手一个耳光打来,我在那力量中不由自主跪倒在地,他踩着我裙角精致繁复的绣花冲出门去,我一个人坐在冰冷地面上,再也忍不住,眼泪骤然决堤。

      已经很久没有做那样的梦了。如今发觉即使隔了这么久,醒来后还是一样悲伤。
      耳边似乎有水滴嘀嗒嘀嗒的响,唤醒我沉睡的神志。连续几天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分不清白天黑夜的时间里偶尔有人从我床边走过,能感觉到那一道目光长久的凝视着我,我只是不愿醒来。

      有人操着浓重西班牙口音的英语低声说,“实在很抱歉,杜先生,除了虚弱,我诊断不出她有什么病。”

      我的手动了动,带起那里连着的吊针传来一下轻痛。安静房间里顿时一阵骚动。他的声音响起,

      “都出去。”

      仿佛是冗长冬日里悄然吹拂过冰面的优柔晨风,我渐渐睁开眼睛。

      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房间里他悄无声息的坐在床前角落。“清言。别这样。”

      低垂的窗帘中隐隐透过一缕晶莹剔透的明亮光泽,那是清晨新落的雪花么。
      我抬起手。

      “我想出去走走。”

      车子静静驶往城郊。一处荒凉了不知多久的废墟旁我吩咐停车。旁边的人进去不久后回复,原来几百年前这里曾伫立着西班牙最宏伟的教堂。

      我踏出车子。世风伸出手,厚重的大衣每走一步都有些费力,我扶着他的手一直穿过长长的白色石阶,却只看到一片断墙。
      他轻声念着上面残留的文字。我一个人走上前去。那里记诵的只有十六世纪西班牙主教们辉煌的功绩,我的眼中却似乎看到毁灭一切的火焰夹着浓浓烟雾熊熊燃烧。

      “十六世纪主教们最大的功绩,是把‘神的领域’扩张到‘新世界’广袤无边的土地上。可‘神的博爱’被主教们‘传播’在新大陆的过程对玛雅土著而言,却是血的洗劫。”
      “你知道这个名字么?”我问他。

      他的目光落在我手指的地方。“那是这段历史中最传奇的主教之一,Diego de Landa。他在西班牙对自己的审判中为了销毁证据,放火烧了所有在酷刑中死亡的玛雅土著遗体。”

      “。。没错。”我怔怔望着那个名字。“可是世人往往不记得,那时堆积成山的尸体中有一个玛雅土著头领的名字,Juan Nachi Cocom。Cocom曾在最初的那段日子在很多年的时间里和Landa有着长久而奇特的友谊。而用刑,处死,焚烧尸体,由Landa亲口下达指令。”

      我静静从文字前走开。“我读到这段历史的那本书上说,晚年Landa提起这位故人,他曾说,我欠他的。。。可是,我不后悔。”

      我慢慢走着,指尖一根根滑过冰冷的栏杆,“人的信仰呵,是旁人多么难以理解的东西。欧洲百年历史由宗教引起的战争无法计数,多少人失去了生命,牺牲一切。。。多到已没有人再去关心某个时刻某个人无关紧要的心境。。。”
      我停住脚步,轻轻地说,“为什么他可以丝毫没有犹豫。”

      “怎么会没有犹豫。”他接口。

      “只不过有些事,不能不做。而后悔既然没有意义,不如不再踌躇。”

      我的手指停在断墙残留的积雪中。“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他会做同样的事吧。”

      听不到他的回答。
      雪花一片一片落下,融进这片沉默里。

      “如果没有人告诉我,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知道?”

      “到你不得不知道为止。”

      是这样。
      颈中的丝巾在风中轻轻扬起。我闭上眼,让雪花在睫毛间缓缓融化。风雪中隐隐听到远处一辆车子渐渐驶来。世风的手下小心地走近,“杜先生,Karl Mickelson先生到了。”

      他转过身子,“让他过来。”

      Karl Mickelson踏着厚厚的积雪走来,未到这边大衣下摆已沾满雪花。“杜先生,您找我。”

      “Karl。”世风说话的时候神色未变,“媒体希望你藏起来,而在你这么做之前,这一切不会结束。”

      Karl Mickelson的神情中已然透着明了,“我明白了。”

      我的视线抬起。我亦理解了这番话的意思:Mickelson在不久后就要“引咎辞职”——他将是YDL事件的完美替罪羊。没有他的离开这段案子便无法结束得“圆满”。

      一时无语。Karl Mickelson和世风谈了几句公事,准备离开。

      “我也要回去了。”我看着立时便要跟上来的人,说道,“我要自己走走。”
      世风冲身边的人做了个手势。我转身慢慢走开。能感到还是有人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我停下脚步等后面的人走上来,竟然是Mickelson。

      忽然想到,他日夜不停的工作了这么久,而他以后因为这件事或许在商场里再也没法得到以往的尊重。。。不由问他,“你不会觉得不公么,这件事并不是你的错。”
      他脸上只有一丝不苟的微笑。

      我不再期待他回答。两个人一路走去。对面一对普通的年轻夫妇正沿着同一条道路向这边走来,妻子怀孕了,挺着大肚子,丈夫一脸守护的跟在她身旁。我一时仲怔,慢下了脚步。

      感觉到了Karl看着我的目光。我回过神,低声说,“我不羡慕他们。”

      “你不该羡慕他们。”他意外开口。
      “他们的情形原封不动降临到你的命运中,不会有同样的结果。我们要懂得自己生命里最不可缺的是什么。我们跟他们的不同在于,我们在任何时候都必须清醒。”

      跟在身后的车子在路边静静停下。

      “你也在对我说教么。”我面无表情地说。

      “我很抱歉。”他微笑着,倾下身子为我打开车门,“小姐,天气寒冷,您身体尚未恢复,请早些上车回去。”

      我坐上车。却迟迟不见他关上车门,我抬起头。
      他望着我,“还有一件事,杜先生似乎还没有告诉您。”

      我依然沉默。

      他说,“今早香港的消息:杜东霆老先生病危,令总裁火速回港接手东瀛。一旦杜老先生病故,几年内,除非公事需要,总裁不会再长期离开香港。”

      许久不见我回应,他看了看我脸色,补充道,“。。。香港那边已经派了人来接。由于天气关系,飞机定了明晚。。。半夜启程。”

      风雪仿佛随他的话渐渐减弱,他身后灰蒙蒙的背景却再看不清什么。雪花细细碎碎,飘进来散落在车座的一边。我默然望着无边无际的灰白天幕,忽然出声,“Karl,”
      我轻声问,“你看,雪是不是要停了。”

      他不再说话,微微躬了躬身,为我关好车门。

      回去时已经有很多人在等待。早些参加Andy定婚礼后一直留在欧洲的朋友听说我身体恢复,纷纷来看我,一时房子里人流穿梭。Lisa和Sylvia拉着我埋怨,说侯爵大人的定婚礼你也敢醉成那样,要不是肖公子把你拉到没人的地方,以后几年都没法在欧洲圈子里露面了。我只歪在沙发上微微浅笑。从她们口中得知自第二天昏睡中便被他带到西班牙杜家的别墅,对朋友们说我受凉需要静养。Andy听说我醒了,率领着一群人向这边赶来。他恨不得订婚第二天就逃出丹麦,只苦于一直没有足够说服力的理由可以得到母亲批准,如今在我这里找到了借口,感激得无以复加,见到我的一刻几乎把我举了起来,一群人在门厅处哄笑成一团。我在笑声中只感到微微眩晕。。能感到一道目光在人群中追随着我,我侧过头去,看到世风立在近臣身边听Chris,Brian大笑着讲着什么,我在他们的视线与我相碰前回过身去。

      晚餐后更多的人陆续到来。很多是Andy在欧洲的朋友,都跟皇亲贵族扯上些关系,平时家中管得很严,想方设法摆脱了管教的视线,在这里愈发疯起来。我看着管家在客人间忙碌,接过一个水瓶想要帮忙,手脚却无力,转身时瓶子眼看要从我手中滑落,一双手及时接过。我抬起头,看到是他,站住了脚步。
      沉默无声降临。身侧壁灯垂落的阴影让这个角落在鼎沸人声中忽然显得安静,我垂下眼。Andy在远处冲这边大叫,“Ed!你还不把能玩的东西摆出来!我要把我的未婚妻调到你身边罚你待客不周了!!”旁边的人顿时大笑。世风注视着我,轻声问,“想玩点什么呢?”
      我柔柔一笑,抬起头,“你定吧。”

      两个人四目相对,下一秒,他已转过身去,拍手叫来管家,“把赌桌准备好,还有,去把藏的好酒都拿出来。”
      立刻响起一阵欢呼。有几位不愿意玩的自去别处,但还是整整摆了六桌。近臣和Andy,Chris和其他几位坐在另一桌,世风和Lisa,Sylvia,Brian一桌。全是喜欢热闹的年轻男女,只一会儿工夫就喝尽了几瓶Rémy Martin。到了半夜,已经闹成一片,几桌此起彼伏的吵吵嚷嚷,色子一下去便尖叫声不断,所有人都有点喝多了。我不喜欢玩这个,只在旁边看着,闹到此时有些撑不住,趴在世风的椅背上,一手玩弄着酒杯,脑中微微恍惚。
      我的酒好像喝多了,我细细环视四周。。。绣着华丽图纹的地毯,唯美的中世纪雕塑,法国壁挂,花花绿绿的盆景汇成一股轻浮颜色,仿佛流动的水影,在眼中沉沉浮浮,有人拉着我的衣袖笑。。。眼看世风就要输光了,Brian哈哈大笑,嚷着说,“老规矩老规矩,再输的就一件件脱。我们每次去海滩你都找借口推托,我一直怀疑你有什么‘缺陷’,借此机会大家亲眼验证一下!”
      Sylvia和Lisa听罢笑成一团,有人推着我坐起来。。。贴着我们的另一桌转过头来听到了,Chris率先踏上椅子,“大家注意了,Ed现在要押自己的衣服了!”
      远处的几桌人纷纷起哄,夹着一个女声夸张的尖叫,“Take it off~~~!!”尾音越提越高,所有人笑得东倒西歪,世风的目光忽然转在我身上,我一愣,没等反应,已被他一把抱起放在赌桌上,“——我还有她啊!”说着俯下身来,在我脸颊上一吻。那一瞬间他的影子夹着酒精的气息迎面罩来,几个人鼓着掌大笑。我伸手摸索到身边的筹码色子随手向他砸去,他侧过脸躲过,Sylvia趴在赌桌上笑得喘不过气。。。Brian笑着指着我,“一言为定!美人,我已经仰慕你很久了!!”说着把色子塞在世风手里,“Hurry up!一把定输赢!”Lisa和旁边的几桌人大声起哄吹口哨,场面沸腾起来。。。近臣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桌旁笑着说,“好了,别闹得太过分了。”

      世风看也没看他一眼,一手按住我一手已掷下去。我看不到身旁,只听到Brian一声怪叫所有人一下子叫起来,“Ed赢了!!Ed赢了! 哈哈哈哈!Ronnie保住了!!”

      只感到眼前猛地天旋地转,世风在口哨,跺脚,大笑声中一把将我扛在肩头向外走去。上了楼梯身后的喧闹仍一阵阵窜入耳中,鼻间尽是他身上散出的阵阵酒气,脑子仿佛也眩晕,只觉得他的肩膀硌得我生疼,酒力直涌上脸,皱眉垂在他背上,“放我下来!”

      能感到自己的声音无力融进远处背景的嘈杂中。他转弯走进一间屋子,我眼前一晃,被他重重甩在床上。唯一来自走廊的橙黄光亮转眼被房门掩盖,我支起身来。黑暗中辨出他的身形向我走近,望着我,解开了自己的领结。

      我的心跳仿佛猛然失掉一拍,惊跳着起身,“Don’t even think about it!”脚没沾地却已被他拦腰抱起,我挥手打去,他压住我的手臂狠狠吻下。。身后紧贴的墙壁坚硬,我挣扎着要抬起头,酒精弥散的空气里只感到他的心跳如我的思绪般乱了频率,我难以呼吸渐渐胸闷难耐,用力侧过头,他脸一偏落在我肩窝,一路吻下。我费力要抽出手来,他只死死环住我,呼出的热气直喷在我脖颈,黑暗里呲的一声,我裙装一侧的纽扣已被他撕开。我一惊,用力推着他要从他怀抱里逃出,他却如得到了末世的预感般疯狂,双手按住我在我的肌肤上啃噬着。。。浊凉夜里他的唇火热,我喘着气不停向后缩去,腰重重撞在墙边火警警报器坚硬的一角。我摸索着靠向触钮,脚下不由一个踉跄,他手臂略松,我终于抽出一只手来,一掌打在他脸上,“啪”的一声。
      两个人都愣住。

      被他撕开的衣下仿佛还残留着他唇间热度。我们各自带着痛喘息。头顶警报铃幽暗的蓝光轻轻一闪,开始一下下转动。。。他怔住般,看着我,一点一点放下了手。

      月光穿过厚厚的帘幕在身前洒下细碎的一片。眼前景象渐渐明了。能感到我们脚下的一楼响起长长一阵骚动,渐渐重回安静。
      他的嘴唇轻动,“。。。对不起。”

      斑驳月影中他的轮廓安静而恍惚。我的胸口忽然一颤,闭上了眼睛。

      可是这一幕如此清晰。
      他的目光抬起。凝聚在我脸庞,盘旋流连,滑落在我眉心。。。眼睛。。双唇。。。我不敢睁开眼。流动时光仿佛能吹拂得微尘浮动。。。你难道不懂,这一切我不能,不敢,不愿看清。

      而他目光触到的地方有宛若温柔的触感。。。那瞬间犹如千道碎片从胸前冲过,我蓦然咬住嘴唇。。。
      终究是晚了。
      抽泣声一旦迸出便再无法停下,那一道小心筑起的堤防陡然崩溃,将我淹没在排山倒海的痛楚中。。。再没有屏障可供躲藏。只感到冷水从头顶劈头盖脸的倾泻而下,顺着我的发际流到他胸前。他猛地上前抱住我,我疯狂挣开他的怀抱又狠狠环住他。。

      夜像黑暗不明的幕帐,笼罩得未来没有一丝光亮透进。冷水里我不停摇晃着他——那些话,那些记忆,那些缠绵回视轻柔笑语,你真的要我在今晚从生命里全部剥离么。。。。每一寸皮肤都在抑制不住的抖。。。我颤栗着试图抬起他的头要他与我对视,他只疯狂吻着我,仿佛要把今生所有缺憾倾泻。。

      门外有人呼喊我们的名字,伴随着纷乱的脚步声涌进推挤着把我们拉到门外。不停有水灌入眼中。混乱中我们被仆人推到楼梯。我看到大敞的门外赫然停着我不认识的陌生车子,我费力抬起眼睫望向他,那可是来接你的人么?
      现实是已被击碎的镜,镜中世界化为碎片纷纷坠落脚边。我的手一松,他便被一群人拥向停成一排的车子。我站在原地盯着他在众人遮掩下忽隐忽现的背影。那里他的身形几次被环绕的人影淹没,每一次都带起我心底无可遏止的的恐惧。我忽然意识到那将是怎样的心情。独自行走于再也没有他的世界。。。那转瞬间连呼吸中都能感到的抽痛呵。。。我一个人站在这里。你让我怎样一个人自持,一个人独立行走于世间。。。假如知道有一天真的被你忘了,你要我如何在分分秒秒里一个人站立,要我用怎样的心情忆起你,一个人呼吸这里已然冰冷的空气。。。

      众人环绕的黑夜里我泪如雨下,仿佛泪水终结的一刻生命也便要中止。那些我不明白的迷,那些前因后果我再也不要挂怀,只有这一夜撕心裂肺的痛,仿佛郁积了千年的怅然沉积在血脉,一朝迸溢。再没有任何可供期待,只有氤氲视线中他灰白的背影,伴我今夜眼泪成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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