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几多

11、第 10 章

　　将近两个月,不知是他在避她,还是她在躲着他,两人极是小心地避免碰面.他基本上天天不呆在府里;她几乎不出她的房间.而晚上他都宿在书房.她心里发苦:他们,只怕就这样度过余生吧.他们怎么会走到如此尴尬境地呢.慢慢地她开始审视他们的关系.她承认,在感情上,她太理智,太冷清,等待着被给予,不够主动.她始终没勇气跨出那一步.他呢,是对她好过,至少那两个多月来是对她用了心的,那时,她以为他是对她有点点在意的,现在呢,她涩笑,他是以一个丈夫对妻子的好吧.而她呢,经过那温馨的两个多月,她再也回不到以往那平静无波的心绪.因为,她的心中有了他,再怎么拒绝承认,她的心告诉他,她是在意他的.她不知道她对她的在意有多深,只是知道,她再也难回到以往简单的快乐中,因为心中有了缺憾.
　　一件意外又期待许久的事困扰着她.她有了孩子.这孩子在她的肚子里已有两个多月,她最近才发现.不是她不细心,实是她这段日子心情低落.且,七年了,她不敢再轻易奢望她能有个孩子.
　　轻抚着小腹,她的脸上尽是温柔.这孩子来得还真不是时候呀.以往,她以为如果能有个孩子作伴,她不再寂寞,不再孤独,她的人生就没有什么缺憾,她会很满足的.现在,却犹疑着,她不希望她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的疼爱与教诲.可是,她怎能擅自主张地剥夺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权利?她黯然,孩子,娘会好好地等待着你的到来的,然后我们一块好好地生活,即使你只有娘,娘也只有你.她暗暗地咬牙,为了这个孩子,她一定要坚强起来,为他争取更好的生存环境.她沉浸在即将做母亲的喜悦里.
　　这天,她坐在院子里,心情甚是好,脸上若有若无的笑,随手翻着书页.恩,给孩子起个什么样的名字呢?她左思右想,还是想不出中意的名字.她懊恼地把书合上,眼睛瞟向院角落的一棵大榕树,眼睛一亮,是了,就这个"容"字,恩,慕容,男孩女孩都适用.她不禁柔柔地一笑,忍不住抚着小腹,孩子,娘给你取了名字呢,你喜欢吗...
　　突地,红儿一脸愤愤地冲进来,喘道:"小姐...小姐...少爷太过分了...他竟然要娶那个女人进门..."红儿见她似是没什么反应,急喊:"是真的.今天府中在大扫清洁,他们都说少爷要娶他心爱的女人...还说...还说...那个女人已经怀了少爷的孩子..."
　　她知道那个女人就是若柳.红儿自那日后对若柳一直有成见,即使她再美,红儿也不承认她比她家小姐好.他就要娶她了啊,这不是她意料中的事么?为什么她还是承受不了?他们...还有了孩子...她站起来,身子摇摇欲坠,心痛得像要窒息.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蹲下身子去拣刚跌落在地上的书,小腹隐约传来一阵阵痛,想是刚才心情激荡下,惊动了孩子.她脸色一白,老天,孩子,孩子千万不要有事.
　　她伸手,颤声道:"红儿,扶我起来."
　　旁边伸来一只手,五指修长,指骨分明.她一愣,抬头,是他.红儿已不知何时被他谴下去.她呆怔地看着他,苦涩地想,他来这里是为那个女子么?为了那个女子他才肯来见她?他与那个叫若柳的女子已经有了孩子啊,他们之间已经血肉相连了啊.心里空荡荡地,小腹又一阵痛袭来,似有温热的液体从腿间流出.她脸色惨白,紧抓住他的手,急呼:"孩子...孩子...危险..."
　　他一把抱起她,直往她房里冲去,轻柔地放她在床上,轻摸她的小腹,似要减轻她的疼痛,轻声道:"好些了吗?"
　　她深呼吸,努力地平息下来,肚子里的孩子也乖觉地不再闹她,也幸亏她身子较好,有了孩子后,更是注意多走动.她放下心来,轻点头.
　　他似松口气,又似是确定,缓声道:"你有了孩子?"她不作声.他眼里明显地狂喜,又怒不可遏,沉声道:"有了孩子,自己也不注意身子.你想瞒我到什么时候?"她沉默.
　　他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似是不想掩饰他的心情,脸上有欣喜,有愧疚,有自责,有恼怒,有害怕,有期待...呵,他的脸上竟然也有这么丰富的表情呢.愧疚?他愧疚什么?他是对她愧疚么?是了,他要娶那个叫若柳的女子,所以他才对她愧疚吧.不,她要他亲口告诉她.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地抑住颤音,慢声道:"你要娶若柳姑娘?"
　　他似没想到她会问得如此直白.他平静地看着她,眼里有愧疚与不忍.
　　她知道答案了.她想捂住耳朵,不想听,却不得不听.
　　他沉声道:"是的.她已有了我的孩子.我要对她负责."
　　"如果...为了我们的孩子,你能..."他皱眉,缓缓摇头:"我会好好照顾你与孩子的."
　　"如果...如果...是为了我呢..."她冲口而出.
　　他身子一震,似是不敢置信,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她.她心中升起一线希望,就像即将溺死的人抓住一根浮萍.他久久不语.她的希望渐渐地下沉,直至被绝望淹没.是的,她该死心了.
　　他终于涩声道:"若柳是个好女子.我不能辜负她."
　　呵呵,她想大笑.他说他不能对不住那个女子,难道他就可以负她么?她以为她会痛不欲生,没想到她竟然能承下来.是痛到不能再痛了么?居然,她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良久,他起身离去.她到底还是忍不住看他最后一眼.他的背影竟是比往日更单薄,显得落寞而沉重.
　　她把头埋在被子里,努力地控制情绪,不敢太激动,怕伤着孩子,低声地呜咽:娘,他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啊...慕容,娘真的只有你了.你会怪娘么,娘留不住你爹...另一个声音从心底渐渐响起:他不要我了,那,我也不要他了...不如归去,不如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