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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廿二章 旧事引 ...

  •   既然琥珀已经被绯砚降服,那我自然是暂时安全了,有绯砚在身边伴着,想来其他妖怪也不敢再打我的主意,有梨织在身边陪着,我也不会那么无聊——只是想起师父想起梨洛,心内还是有几分苦楚的。
      我就那样离开,不知道梨洛现在怎么样了,没有我在他身边,那些妖怪是不是还在打着他的主意,他一个人应付那些妖怪,会不会很是辛苦,会不会……偶尔想起我的好来。
      我蓦然打住自己的胡思乱想——梨洛那样一个人,我不在他身边,或许他反而如鱼得水沉醉温柔乡乐不思蜀呢哪里还会想到我,或许我便该如此这般任由他自生自灭算了,反正他未必会死。
      或者或许他死了,才会变成我师父。
      可是他毕竟是我师父的转世——我终究还是不忍,如果梨洛就那样死了,依旧无法回归天界,依旧还要继续在凡间沉沦,难道……我还要等他三十年吗?
      本来我已经等了他三百年,再多等一个三十年也没什么,可是之前的三百年已经耗尽了我全部的力气,我已经没有可以支撑我再等下去的力量了。
      曾经我等了他太多的三年五载,而今的我,连三年五载也耗不起了。
      想想终究是惘然一叹,或许,这便是我的劫数吧,我始终还是要再度面对梨洛的。
      也没做什么收拾,我带着梨织跟在绯砚身后出了那青楼。
      此时正值傍晚,天色慢慢暗沉下来,其他的店铺已经慢慢开始打样,而身后的花街却正要迎来它生意最红火的时刻,不知道少了一个千娇百媚的琥珀,这青楼是否会有什么不同?
      我心内冷笑,若是那些个臭男人知道在他们身下婉转承欢的“花魁”琥珀姑娘其实是一只猛虎幻化的妖怪,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却突然想起梨洛说过的那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不由得黯然神伤,或许对于那些人来说,琥珀是人也好妖也罢,他们未必会在乎,他们在乎的,不过是那皮相而已。
      人类真是肤浅到无聊的动物,不管过了多久,还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师姐,你在看什么?”梨织见我久久不语,凑到我身边,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又看了绯砚一眼:“那人可是我们师父?”
      我轻轻摇头,我也希望绯砚是师父啊,可是绯砚偏偏不是,师父的转世,偏偏是那一无是处满身毛病的梨洛,多么可悲。
      我伸出手指,指着前边围在那青楼周围在夜色里微微发光的光圈,轻轻一叹:“不知道是何人在此处布下了这样一个阵势,仙人进入之后,所有的仙术都无法施展,之前我差一点着了道,若不是——”
      若不是梨洛救了我,想来我此刻的定是十分狼狈。可是我却偏偏在想,也许他没有出手救我,我或许还会好过一些。
      也不至于到今日这般尴尬的境地,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无可避免,唯有尽力遗忘而已。
      梨织倒是奇怪:“有这种事情吗,我在里边怎么感觉不到?”
      我摇头苦笑:“梨织你没有修过仙法,那困仙阵当然困不住你。”梨织不是仙、不是妖,甚至不是人、亦不是鬼,她只是我的一缕执念,说起来我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应该算是什么,唯一知晓的是,这世间或许还真的没有什么东西能困得住她。
      想到这里,我有些释然,虽然是我抛弃不要的执念,但是想来也不算是全无用处。
      我迎向绯砚:“绯砚你可知那阵是何人所化?”
      “那阵中,有与我……与和你一起的那人身上同样的气息。”绯砚轻轻摇头:“所以那阵势困不住我,也困不住琥珀。”
      所以这阵势也困不住梨洛——虽然梨洛的情况也可能是因为他此刻全然是一个凡人没有半点修为所以不受困仙阵影响——不免又想起是梨洛把我从此处救出的,只可惜当时我已经神志不清,无法知晓这过程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同源的气息?
      我思索着绯砚话里的意思,心念一动:“绯砚,你我联手毁了这困仙阵!”
      我想,这困仙阵若是和绯砚以及琥珀有关的话,那么极有可能与师父有关,或许说——这困仙阵极有可能与师父的某一世有关,抑或者,这是师父某一世的转世别人为了困住他而设置的,但是更有可能的是:这困仙阵,本来便是师父所设置。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自己也是仙人,弄出这么一个困仙阵是为何?即使这困仙阵困不住他——那么他要用这困仙阵来做什么?他想困住什么人?
      我发现,我越来越不懂师父了,或许说我从来就没有懂过他。
      轻轻一叹,或许只有等我将师父所有的元神找回,让师父回到天界回到梨山亲口问他才明了了——但是我不知道当他回归的时候,我是否还能站在他身边?
      绯砚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身上红衣流转,闭目沉思的模样真的是像极了我的师父。
      我不忍再看他,转向了梨织:“梨织,你会帮我的吧?”我的力量,全部给了梨织,只有梨织帮我,我才可能与绯砚联手将那困仙阵毁去。
      梨织却是摇了摇头,面带担忧:“师姐,这是困仙阵,而你用的是仙术——还是我来吧,你的身子吃不消的。”
      我默然,想想梨织说得也对,于是点点头,立在阵外,看他们出手。
      绯砚这一次并没有再拿出他的白玉笔,他只是负手站在那里,便是一股浑然天成的气势,梨织身形娇小,外貌看起来不过是人世十四五岁的模样,可是面上的凌冽却不是这样年纪的少女所能有的。
      绯砚身上有师父的元神,所以像极了我师父,而梨织是我的执念所化,所以有时候真的像极了我。
      可惜绯砚不是我师父,梨织也不会是我。我的思绪飞向梨山,想起这数百年来与师父的总总过往,唯有一声长叹——
      纵然他们再像,可是他们终究不是我和师父。
      再睁开眼时,是因为听到重物倒塌的声音,眼前的青楼已经化作了一阵废墟,有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在废墟之外仰头看着空中的两人骂骂咧咧,好不愤怒。
      我才懒得理会那人间丑态,把目光移向那红白两色的人儿,心内带着几分期待。
      此刻绯砚与理智也飘然落到我身边,绯砚手心之上,是一团白色耀眼的光芒,不断跳动着,却又在绯砚手中服服帖帖。
      看样子我果然猜得没错,这困仙阵,果然与师父有关。
      绯砚将那团白色的光球捧到我面前:“清止,你想找的,可是这东西?”
      我轻轻点头,却对着师父散落的元神有些不知所措。
      师父的元神我是找到了——那么,接下来的呢?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找个容器装起来?抑或者是直接塞回梨洛的身体之中?我这才想起,酒神只是告诉了我去找,却没有告诉我找到之后到底应该如何去做。
      想想只能叹气,心内把不负责任的酒神骂了一通,轻轻摇了摇头,转向绯砚:“你……帮我收着它吧。”
      绯砚的面色那一瞬间变得十分红润,虽然他身着绯衣,又是肤白如许的,本来便被映衬得面红齿白,可是那多出的红晕我还是不会看错,只见绯砚眼睛里有莫名的光芒闪动:“清止,你果然信我的。”
      我不明白他为何这样说,却见他却是摇了摇头:“我不要它。”
      “我是你师父,永远都是,”绯砚轻叹:“有没有这元神这记忆有什么要紧的,我只要记着你是清止便好。”
      我依旧不明所以。
      绯砚轻叹:“我与他们不一样。”
      他的声音轻柔:“或许此刻我不够强大,可是我不需要前世的力量来为自己锦上添花,我不是琥珀,汲汲营营想要得到更多的力量,于我来说,我要做的,只是保护清止你不受伤害而已。”
      我明白了——若是绯砚得到了这一分元神,这分元神便与他体内原本所拥有的融为一体,他的力量会更强大,他也会知晓更多过去我与师父的事情。
      可是,他不愿——他可是不愿意让我误以为他也是为了得到师父的修为所以才愿意帮我的吧?
      我轻轻摇头:“绯砚,我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有一句话我却没说——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是我的师父,即使他继承了师父再多的记忆,他也不会变成师父的。其实,他不愿,知晓了真相的我又何尝愿意?
      绯砚不知道我心中所想,他只是松了一口气一般,似乎很是欣慰:“清止,我便知道你是愿意信我的。”
      只是——眼下要拿这元神怎么办?
      绯砚细细思索了一会,手中幻化出一个白玉的瓷瓶,轻声念了什么,那团白色的光晕便消失在瓷瓶之中,他接着又在瓷瓶只是下了一道禁制,那些古怪的图案满满隐入瓶身之上最后消失不见。
      绯砚将白瓷瓶交予我:“清止,这东西,还是你来保管吧——你现在的修为太弱,我怕别的妖怪会对这瓷瓶虎视眈眈,我在上面下了禁制,除了你之外,任何人都无法打开这瓷瓶。”
      “这样,我便放心多了,”他低头轻笑:“虽然有我在你身边,没有人敢伤你一根汗毛,但是凡事总要小心提防着才是。”
      他不肯留下这些东西,不仅仅是因为他真的不想要,更是想用这些来证明他的无所图——我有感于他的细心,心微微有所动容,却又很快止住那泛滥的思绪——我心中的人,只能是师父,怎么能因为绯砚的好而有所动容呢?
      将那白瓷瓶收入囊中,我装出淡然的模样对绯砚点了点头,又向梨织道:“梨织,我们走吧。”
      只是一转身便再度迷茫起来——这天下之大,我又能去哪里?
      哪里又才是我最终的所向?
      “清止?”绯砚的声音带着关切:“清止你怎么了?”
      “清止?”我却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唤我的名字,附和着绯砚的声音,别样的怪异。
      我回头,身后是嘈杂的街市,因为那座最大的青楼的倒塌,此刻人们都挤作一团,熙熙攘攘,四周的灯影明灭,那些人的脸都看不真切。
      可是,我却清晰的听到了,的确有人叫了我的名字。
      不是绯砚,不是梨织,不是梨洛更不会是师父——那是一道清冽的女声,带着几分不确定,也带着几分我无法分辨的情感。
      我在人群之中搜寻许久,始终无法得知是谁在叫我,正要与绯砚他们转身离开,却看到一道蓝白色的身影挤开那重重的人海,跌跌撞撞向着我们而来。
      那是一个不施粉黛但是却并未有损她半分风姿的女子,面带梨花,楚楚可怜,她神情哀戚,连走路都无法走得顺畅,跌跌撞撞而来,到了我们跟前的时候,面上带了一些尘土,可是却无法掩盖住她姣好的面庞。
      她的目光盈盈,看了梨织又看了绯砚,最后才把目光移向我:“清止?你是清止?”
      是了,就是这个声音,方才唤我名字的,就是这个声音没错,可我明白我没有见过眼前的女子——再说了我数百年没有来到人间,即使有见过我的人想来早已经死了多年都不知道投胎多少世了。
      前世今生无关联,认识我的人类早就应该死透了——何况,当年我入世,用的可不是清止的名字。
      就算是位列仙班,在天界我也不过是无名小卒,不可能人人知晓,知晓我名字的,必定不是陌生人,总该是有些熟悉的。
      可是,眼前这人,我真的……从未见过。
      那么,眼前这人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刚想把自己的疑惑问出口,那女子却再度开了口:“清止……既然你在这里……那么他呢?”
      “他?”我不明所以:“他是谁?”
      “他……”女子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幽远,声音也变得十分幽然:“他是我的夫君……梨洛啊……”
      “夫君?”我身子如堕冰窟:“你说……你是他的妻?”
      “当然,”女子泪光盈盈:“他既是我的夫君,我自然是他的妻。”
      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喉中隐隐有一股腥甜涌上来,伸出手胡乱的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得梨织担忧的声音:“师姐?师姐你怎么了?”
      “清止?”绯砚冰凉的指节握住我的手掌,让我有一瞬间的清明,只可惜眼睛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我眼前,只是对着那虚空惨然一笑:“他……居然……成亲了啊。”
      我终究是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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