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狐不归》颜杭

13、十三章 祸双至

　　那“妖女”继续说着一些魅惑的话，梨洛没说什么，只怕此刻正在上下其手无暇他顾，我倒是很想“呸——”一声的，只是碍于此刻我所处的地方比较尴尬，只好生生把那不快咽下了。

　　我不该来这里的，我不该来亲眼目睹这一场床帷之好……我不该来，我本该任由梨洛就那样活该被一只妖怪迷惑，活该他被吸食精血，也好过亲眼目睹他与另外一名女子的欢好。

　　我不该来，我不该任由梨洛这样毁了师父在我心中的模样，不该的。

　　可是此刻，我能做什么？

　　从这床底钻出，看着那两人衣衫不整的模样？看着那两人是怎样一副不堪的模样？

　　终是不能，我不能出去，看样子那妖女似乎暂时还不想就那样害死梨洛——她一定是要等，等梨洛灵力最为纯净的时候，人在此之前，想来她是不介意把梨洛养着的……酒神说，若是梨洛心甘情愿被人吸食精血的话，是最能提升修为的……那妖女，一定是想惑得梨洛倾心于她，然后才享受那一场饕餮盛宴。

　　既如此，我在这里干什么？

　　我成了一个最可悲的旁观者，旁观……这一场不该让我看到的鱼水之欢。想来，我有什么资格阻止他们——他们一个你情一个我愿，就算是有违伦常——我也没有资格说什么的。

　　说到底，一开始我决定躲到梨洛屋里，便是落了下乘，此时此刻，我如何能出去？我不该来，不该任由梨洛毁了我师父……可是，为什么我在这里？我要如何，才能看不见那些我不想看见的事情发生？

　　我突然很想笑，笑自己的可笑——我真的是太可笑了，我居然自投罗网，亲眼目睹这一场不该让我旁观的香艳戏码。

　　“呵呵呵——”我真的听到有人在笑？是我的声音吗？可是又不像，我很早的时候起便不会如此肆意的笑了，只因心事太多太重。

　　也不是那店家的声音，这声音我有点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

　　我听得有人轻声道：“居然有人敢打我的食物的主意，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从窗外跃进一个人来，从我的角度望去，只能看到那人的鞋子和小腿——黑色的鞋子，黑色的裙摆还有这声音……我想起来了，是上次要与梨洛成亲的蛇妖！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人类有一句话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看来真的是对的——一只妖怪我都感觉棘手，现在还来一只！

　　我唯一的希望便是她们两人打得两败俱伤，然后我坐收渔翁之利——这词儿似乎用得不是很妥，但是我也想不到更好的词儿来了。

　　只是看样子我比较倒霉——那蛇妖的道行似乎还在那店家之上，她甫一进来，声音里似乎有些疑惑：“这屋里，还有一人是谁？”

　　我听得那店家四处找寻的声音，想了想，还是从床底下钻出来。

　　虽然模样似乎有些狼狈，但是我只能依旧强装镇定，希望这一次还能像上一次那样好运，能骗得过那蛇妖。

　　如果顺带的能把那店家唬过，倒也不错。

　　因为蛇妖的出现，那店家似乎感觉到了威胁，此刻也现出了原形——居然是一只黑寡妇的蜘蛛精！也不知她究竟活了多少年吃了多少人，那硕大的身躯、乱糟糟的肢体、诡异的花纹真是令人作呕。

　　我倒吸一口气，知道今天这事情，恐怕很难善了了——或许，我会和梨洛一同葬身此地吧？想想真不甘心，我连一片元神都还没有找到，便要这样死去。

　　而且，若是能和师父一处死，我也无怨无悔——奈何，梨洛这人断然不会是我师父！和他死在一处，想起来便是让人火大的事情！

　　我始终是不肯看他一眼，我怕他此刻衣衫不整的模样污了我的眼也污了我心中师父无比圣洁的形象，他却突然笑了：“躲在床下偷听，亏你做得出来——原来仙人也有这等嗜好。”

　　我不答，只是闭上眼睛，随即转向蛇妖：“你怎么又来了。”

　　“上次我差点被你唬过去了，后来越想越不对劲——”她抬眼看我，脸上满是挑衅：“就算你真的是仙人又如何，你的修为根本不稳，如果我和你硬拼，怕是并不会败了——既然想不通，我自然要回来的……煮熟的鸭子，我怎么忍心看他飞走呢？”

　　“是吗？”她居然连我的虚张声势都看穿了？我心内打着小鼓，却只能继续强自镇定，睥睨着她：“执迷不悟，到时候别怪我手下无情！”

　　“你……”她看了我一眼，似乎还是有所掂量，转向黑寡妇：“他是我的食物，你凭什么抢夺！”

　　“你说是你的便是你的吗？”黑寡妇轻笑：“那我还说他是我的呢。”

　　“你——”蛇妖似乎很是不忿：“总之你不该和我抢！”

　　“你说是你的，那你能叫他应你吗？”黑寡妇轻笑，转向梨洛：“郎君，你自己说，你要跟着谁吧。”明明都现出了原形，还做出这等“媚笑”的表情——她真以为梨洛对她用情至深连外貌都不顾了吗？

　　梨洛没有回答，我心中并无讶异，转向他时，发现他整个人都躲在被子里，只是露出一个头，面上满是恐惧：“你……你们都是妖怪……我一个都……一个都不要……”

　　我叹气——他果然不是我师父……我该不该救他呢？却也只是抱怨一下而已，我不可能不救他，即使我修为不足，但是舍了我的性命我还是要救他，只因他是我师父的转世。

　　他似乎还嫌我不够烦一般，见我看向他，连忙一脸的乞求：“狐仙救我……”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那两只妖怪的目光便一致盯向了我，那蛇妖似乎还有些不放心，掂量着始终不肯出手。

　　黑寡妇似乎对我颇有些忌惮，看了那蛇妖一眼：“那人先且不管，你我联手解决了这什么狐仙，在商量如何处置那食物也不迟！”

　　蛇妖怒：“他是我的，我不可能与别人分食——不过你说的倒没错，你我先联手，其他的事后再说！”

　　我原本还抱着幻想，幻想她们相互打起来，此时见她们一致要对付我，不免便有些发愁。

　　我的修为已经耗损太多，现在的我到底有几斤几两重我是知道的——在她们手下，我断然没有生还之理。

　　只是即使这样，也不能束手就擒，只好继续故作镇定：“好啊，你们便联手上吧，省得我一个一个解决你们麻烦！”

　　那两人对看一眼，便相互往我身上招呼来——那蛇妖也现了真身，足足有两丈长的身子把这屋子顿时挤得困顿不堪，占据了除了那张床以外的整个屋子。那是一只黑背白腹的大蛇，是什么蛇我却看不出，只知她身子大得足以吞噬下一人尚且有余，而且，若是被她那毒牙咬了一口——必死无疑。

　　蛇妖占据了地面的地利，黑寡妇则是窜到了屋顶，在那里吐下绵密的丝网——那丝线上面都是沾满了毒液的，一旦沾上，身子必受侵蚀！

　　四处避无可避，我拧起眉头——饶是以前的我，遇到这样的情景也断不敢掉以轻心，更遑论此刻的我修为还没有最盛时的一成！

　　那蛇妖的蛇尾看看向我袭来，我连忙躲过——但是这样拖下去，始终也不是办法。

　　我看了梨洛一眼，希望他能读懂我此刻的想法——打不过，我们只有跑路了！

　　只是他依旧瑟缩成一团，断不可能与我心有灵犀，他……果然不是我师父！

　　我叹气，避开蛇妖的攻击，躲开黑寡妇设下的天罗地网，身子窜到梨洛身边：“快跟我走——”

　　我说罢便要提起他，朝着我预设好的逃路——那扇洞开的窗子跑去——话说起来，梨洛和那黑寡妇光天化日之下行这等苟且之事，居然连窗子都不关，让那蛇妖轻易进来了，真是……真是恬不知耻！

　　唯一的好处是，窗子开着，我俩要跑也总算是有地方可逃了——然而我放心得太早了，我想拖着梨洛逃走可是却根本动不了——梨洛死死地抱着那一袋宝物，死活都不肯松手。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忍不住朝他怒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记挂着这些个身外之物，你是不怕死还是怎么？”说刚说完，便又感觉到一阵劲风袭来，我连忙拉着梨洛避开蛇妖的攻击。

　　梨洛不理我，似乎也全然不顾此时的危险局面，居然就在那里打开包裹，开始清点起他的东西来了。

　　我大怒，拿过他手上的包裹就要扔：“别管这些东西了！”

　　他却又拉住我手上的包裹：“那怎么行，我好不容易才从神仙那里搬下来的东西，可值好多钱呢——怎么能说扔就扔！”

　　我瞪他：“是命重要还是这些东西重要！”

　　好在那蛇妖的攻击此刻有些停下来了，似乎不满于那黑寡妇一直在一旁观战，两人之间便生了嫌隙，我看时机大好，刚想劝梨洛走，他却絮絮念叨着，语气十分的不屑：“亏我以为你是仙人修为应该很高深，原来就只会逃跑！”

　　我面上一热，有些默然，却还是想拉过梨洛便逃，逃命都还来不及还有心情细点那些宝物是不是有所缺失——这梨洛绝对是太过于贪财了！我师父断然不可能会是这样一个人……我师父……也不可能像梨洛这样弱小却又贪婪。

　　如果他是我师父的话，他定会护我无虞，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拖累于我。

　　他果然……不是我师父吧？

　　我强忍着心内的失望，却知道自己说服不了梨洛——这人贪财贪到如此境地，那么胆小的一个人，居然此刻在这样一个妖影横行的地方，为了清点宝物面不改色。

　　我该夸他足够镇定呢？还是骂他这般贪婪，贪婪到连性命都不顾！

　　来不及多想，那边蛇妖与黑寡妇似乎再一次达成了共识，两人双双往这边欺来，我拉住梨洛：“别管这些了，快与我离开这里！”

　　他却从那包裹之中扒拉出一把剑：“给你把剑，你去把那妖怪砍了！”说得轻轻巧巧，好似全然不费劲一般。

　　我刚要开口骂他，却发现他递给我的剑有些怪异——他把剑扔给我自己又继续埋头：“你去把那些妖怪解决了，我再数数看我的东西是不是少了。”

　　那剑自然不是普普通通的剑，而是天帝赐予师父的霄灵剑——降妖除魔无所不能，只是我从未见师父用过。

　　师父本身修为便已经足够强大，这些外物于他来说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所以其实我也不知，这霄灵剑到底要如何用。

　　偏偏蛇妖与黑寡妇穷追不舍，梨洛一心埋首于那些宝物，此刻抬头，顿时又失了脸色：“我说你好歹是仙人，连把剑都拿不住，果然你是靠不住的吧？我是倒了什么八辈子的霉，摊上你这么个没用的仙人！真要靠你保护我，我怕是会死上个千万遍吧！”

　　他的嫌弃那般清晰，我不由得红了眼眶——每次当我觉得他有可能是我师父的时候，他总会做出一些我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一些我师父永远不会做的事情——

　　我师父永远不会这般嫌弃我，他永远会护在我身前，为我挡住所有的风雨，而不是像梨洛这般，躲在我身后，把所有的危险都留给我——甚至言语之间还不断的刺激我嫌弃我。

　　他……果然，不是我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