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笑生》子墓

3、边界里外

　　这是两个倒置的空间，没了交界点，只是机械的挤在了一起，由此及彼，由浅到深，相互吞噬。
　　这是一座桥的距离，有人在桥首向前，有人在桥尾死死追随，奈何总望不到，寻不着，留不住。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可你在哪儿呢？
　　顾一笑傻站着，瞳孔一阵紧缩后向我走来，楚文试图拉他的衣袖，指尖划过终究什么都没有抓到。
　　“你。”他嘴角微张，眼眯的快要看不见。
　　“为什么那样做？”打断了他的话，指甲抠的掌心生疼我也不介意。
　　他薄唇紧闭，似乎不准备说什么，之后我便听到了轻轻的一句对不起，他退了两步，直至墙边的阴暗处。感觉到楚文挑衅的目光扫来，一直低着头的我蓦然迎上了他的视线，殷红的血哗的涌来，铺天盖地，那一晚的一切侵袭了大脑，沉沉的哀痛……
　　隐隐约约谁的手接住了我，隐隐约约教室里吵吵嚷嚷了起来，四周的颜色灰灰的，像飞蛾扑打着翅膀冲向火堆。
　　我醒来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趴在我身上的小小酥，她清亮的眼睛满是兴奋，崔影崔影的震得耳朵受惊。淘米冉和宇末也走了过来，告诉我没事只是受到惊吓睡一觉就好了。
　　米冉仿佛料定我想问一样提前回了句：“顾一笑把你送来后听到你没事就走了。”
　　“奥，那我们上课去吧。”我掀起被子就要往出走，被淘米冉拽住了衣服。
　　“请假了，你的顺带我们三的。”
　　“其实我想把下午的课也请了的。”小小酥惋惜到。
　　“那个，你们没请吗？我把今天明天的课都请了。”宇末略带疑惑。
　　“……”众人。
　　警察局大门外两个站岗的人身姿挺拔，我看着他们，处于放空的状态，没有忘记自己要做什么，却忘了该如何去做。
　　“怎么，姐你不进去吗？”苏诺南在我身后，飘逸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投下了重重的阴影。
　　她略带鼻音的质问让我不安，那平静的语气，那守株待兔只等我自投罗网的心机，那从未从她口中叫过的姐，但我还是在侥幸着，如果不是——南南毫不留情的追问终是打破了这一幻想，本想敷衍过去的话停在齿畔。
　　她说：“姐不去里面报案反倒在这儿，参观吗？”
　　见我没有反应，她情绪突然的失控，猛地扯过我的胳膊，眼眶潮红，“你认识他对不对，不然他怎么会去救你！说话呀对不对！”
　　“我不认识。”没有犹豫脱口而出。
　　“不认识？那你就报警啊！去啊！”她使劲推着我，眼里是疯狂的，在我以为我要被撕掉前，苏诺南的铃声救了我。
　　断掉电话后，她的身体不住颤抖着，圈住自己的耳朵缩成了一团，嘴里喃喃着：“对不起，是我错了，对不起。”
　　如何让一个飞扬跋扈的人变得渺小如蝼蚁，某过于恐惧。
　　今中午过得着实压抑，舅舅请了假一直抽闷烟，舅母在一旁啰嗦个不停，再后来就演变成了一场无硝烟的战争，我有午休的习惯，可今天却是发着呆坐了一中午。
　　同桌侧着脸看黑板，一脸认真的样子，让我想到了披着羊皮的狼，中午南南的脸越加清晰，我塞了张纸夹在他书里，写道：你以为你是谁。他看了看，随即写下了‘顾一笑’三个字。
　　“信不信我告你。”
　　他未回。
　　“凭什么威胁苏诺南？”
　　他未回。
　　胸腔的怒火几乎要把我的理智毁灭，我可以忽略你一句简单的回不起就敷衍了事，可以忽略你漫不经心的回应，甚至可以忽略你随便的去伤害别人，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你可以做的这么理所当然，为什么你可以冷静的视人如草芥，为什么能这么残忍？
　　“顾一笑你这个王八羔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在声如瀑布，势如爆竹我的怒吼下，成功吸引了全班六十多个同学是目光以及台上年轻的语文老师眼中不输于我的愤怒。
　　噗嗤，不知是谁开的头，瞬间导火线一样引爆了全班的笑点。我向老师投以抱歉的目光，尴尬的坐了下来，顾一笑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看了心里堵得慌。
　　年少的我们在一个圈子里生活着，有人欲作脱缰之马，有人顺从无意挣脱，大多数人自持聪明，静待机会，但往往在我们未碰即答案之前，它便早已消逝。所以，答案是等不到的，我们所见到的未必就是真的。
　　我们不知道那是不是井中月水中花，不知道那到底是美好还是丑陋，幻想太过迷茫，隐藏于谎言背后。
　　就像崔影当时真以为顾一笑便是罪恶根源时，他却简单一句对不起，再没任何解释。
　　她不知道，他也曾向她一样曾问那个少年，“楚文，为什么要那样做？”
　　突然的变天，街上的人们不约而同的都披上了万套，道路右侧，是一高一矮的两个女孩，高个女孩头上的连衣帽宽松的盖着精致的瓜子脸，她拉着一个稍娇小的女生快走了几步，停在了一堵墙后，接着把目光放在了地上。
　　‘喂，小冉干嘛呀？”
　　嘘，淘米冉做了个息声的动作，轻声道：“找块石头，还有，别那么叫我。”
　　宇末鄙视的看了看眼前的人，她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这姑娘特有气势的将石子向前面一个吃东西的少年扔去，宇末睁大眼睛，想往前探却被淘米冉按了回来。
　　似乎注意到顾一笑微蹙的眉，楚文放下手中的粥，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腿抽筋了。”
　　“这样啊。”楚文恶作剧的一笑，动作比这份笑容还要狠上几分，顾一笑顺势把左脚后置，嘴里津津有味嚼着油条，看着他因扑空而险些摔倒的狼狈样，调侃道：“没事吧你。”顾一笑的欲擒故从让楚文暗暗吃了一亏，他挠挠鼻头，“没事没事，有蚊子，嘿嘿。”
　　男生温和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汽车喇叭声中，淘米冉明目雾气氤氲，半响才说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啊。”宇末一脸茫然的看着淘米冉，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一时她竟忘了刚才的疑惑。
　　忘了，真的是忘了，有些事被时光磨得光滑，它的一面，晦暗的，不光鲜的一面开始变得看不清，消失在遗忘之前，遗忘在懂事之前，曲形般盘旋上升。
　　“顾一笑。”放校后我让小小酥先走，自己留了下来，因为我需要一个答案，“告诉我理由，可以让我信服的。”
　　“信服？你还相信我？”
　　他的反问让我非常的不舒服，语气不免加重，“告诉我。”
　　“你在管我？”顾一笑面带愠色，我应该不会胆怯才是，可为什么面对现在的他，脸色不再平静的他，底气会是这样的不足。
　　下一秒，他转过头去，不再看我，开口：“崔影，你有秘密吗？”我被问的一愣，他却仍是继续，“我多少有点自己的东西是无法与人分享的了的，不想说的话，又何必强求呢？不过。”他突然话锋一转，漆黑的眸子仿佛在笑，“可以告诉你的。只要你愿意听，只要和我去个地方。”
　　他从刚刚还是历经世事的样子忽而转变成一个狡猾的孩子，让我一时摸不着头脑，但同时心里又在暗暗期待着什么。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可我还是说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