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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停驻指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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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南一如既往的年轻着,以万年不变小学生的姿态旁观他人的成长,中日间的矛盾尚在升级中,以楚文的说辞,那便是若这战真打了,他一定做个合格的爱国公民,让顾一笑上前线去,他决不推辞。
楚文头发微卷,一双大眼就像吉娃娃,如果不是常在他嘴边挂着的粗话,任谁看了大概都会被其表象迷住,他兄弟不少,最常来往的还是顾一笑。近来米冉和他走得挺近,但我却是不怎么和他说话,尽管他不管看见谁都能像见到熟人一样主动巴结。
不管我承不承认,自己和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因那次而又疏远,或者说是我的逃避我的不满我的表现出来的一切他们全部无视之。
总觉得有些悲哀,可为谁呢?
翻过一本封面简洁优雅的画册,目光放在一副作品上,迟迟不愿移开视线——昏黑的森林在暗夜里扭曲变形,洪湖野兽一样的狂躁隐藏在寂静深处,最里面有一个弱小的男孩,坐在杂乱的枝桠之上,凭空生出的一种力量,扣得我心慌。
这就是这个作者的画,其实我不喜欢,但我拒绝不了去看它,我离不开它。记得第一次看到他(她)的画之际,那一刻,我以为我就要消失,最后是卖书的人唤醒了我,我拿着这幅以‘泉眼’命名的画问老板说你看到了吗,他讪讪的摇了摇头。
我买了这本《翼然》,因为一幅画。
画它的人没有署名,但他(她)会在自己的作品上留下半个太阳的标记,我是初二时迷上他(她)的画,至今为止,已有包括这幅‘森’在内的五个作品。把《翼然》放进装满画册的抽屉中,长长吁了口气。
打开了手机,短信上是一个大大的笑脸和小小酥发来买衣服的请求,还没来得及回复,就听见舅母叫我:“小影,你同学找你。”
“来了。”我随手拿了件外套冲到门口,小小酥笑的一脸欠揍,身后居然还跟着一身灰衣的淘米冉。
苏旺旺自觉的坐到了沙发上,还招呼着米冉,我一般不带人来舅舅家的,原本也是拿了衣服就和她们出去的,谁叫小小酥不仅傻乎乎的还厚脸皮。
我倒了几杯水拿出的时候刚好碰到了小小酥,她看了看米冉她们,对着我说:“她们是你同学吗?”
“嗯。”
“不,是姐妹。”小小酥抢着回答,神气十足。
苏诺南瞅了眼苏旺旺,似笑非笑的,说了句好谈就走了。如果是以前的话,她不会就这么过去的,可现在她是了,如此快速的成长,在荒诞中进行。
小小酥低头晃着腿,淘米冉也揣测到些什么,微微一笑,“崔影,去你卧室看看吧。”
打开房门的霎那,我听到了两人同步的抽气声,没有理睬,径直走到床前,拿了两把椅子放在她们身后。
“哎小影,这么暗的房子,阴嗖嗖的啊。”小小酥察觉到此话的漏洞,急忙解释:“不是不是,是就像在地府一样,呀也不对。”最后自己泄了气,闭着嘴不出声。
她知道我的一些事情,所以此刻才如此懊恼。母亲死后,我就再也没有收拾屋舍的欲望了,人情人情,没了情,只留下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走在人声熙攘的闹市,偶有烤焦的薯香迎面飘来,刺激着味蕾,这条街是县城最为繁华的地方,但也最有古城的样子。小小酥左顾右盼,最后在一个商店挑了件青绿色的长衫,嘴角毫不掩饰的翘了起来。
“旺,旺旺!”宇末不知何时突然冒了出来,眼里满满的贪婪,“这件真是不错呀!”
淘米冉鄙视的看了眼宇末:“你能不能别这么叫啊,还以为进来了一只狗。”
诶,这么一说还真是形象,我说怎么旁边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是怪怪的。“宇末你不是有事吗?”我问道。
“是有事呀”,她眨眨眼,“我和那群小孩玩儿,买了些糖给他们吃,结果那群小屁孩竟说我的糖不好吃,于是我就过来了。”
呃,这算哪门子的理由。说话间小小酥已经试好了衣服,她不高但身材却很好,尤其是穿上这身衣服后纯粹就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大家闺秀,果然还是得人靠衣装。在被店主及宇末赞了一番后,又用眼神来征求我的意见,我顿了顿开口道:“还不错。”
蔚蓝的天宇飘过一朵浮云,不断变换着形状,在我手机铃声响起之际,化成了一圈圈的光晕,斑驳陆离。
“喂?”我问。
“崔影吗?”一个还算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嗯。”
“千堂路第五巷口,我等你。”
“现在吗?”
“废话。”
嗡嗡的余声传入耳膜,不知怎的想起了他那天说的话,只要和他去个地方就告诉我。
“你们几个,我。”
话音未落,淘米冉若有所思的看着我,“顾一笑打来的。”
我点了点头,下意识避开了她的视线,在那冷冷的面孔上,一股可怕的虚无席卷而来,拉了拉衣领,转身而去,影影绰绰中,传来了风的呼啸。
临近目的地,远远的就看到了顾一笑,他坐在车上单脚撑着地,逆光里的他下巴尖尖瘦瘦,少了以往的冷漠,多了份柔和。
“快点。”顾一笑看到了我,催促道。
我加快了脚步,零散的头发不时扫过脸颊,我不耐的胡乱往后撩拨了几次,顾一笑面无表情的瞥过,两手托上了自行车把,说道:“上去吧。”
这辆车的尾座几乎就要到我腰间,对比着我俩的高度,我正犹豫要怎么上去,顾一笑的声音顿时响起。
“崔影你磨蹭什么呀。”就在我要跳上去的时候,这可恶的声音带了丝笑意,虽然他面色依旧平静,“那个,你的车子在那边。”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一辆浅黄的自行车光明正大的看着我,只是我一直没注意到它,我尴尬的走向了它,又总觉着哪里不对劲,被耍了的耻辱感涌上心头,于是在他骑上自行车的瞬间,我拿了地上的“暗器”就向他扔去。
顾一笑闷哼一声,转过头来怒视我,我加倍的瞪了回去,用更多的东西炮轰他,他边闪躲边回击,一块石子蓦地擦过我左肩,不经开口大骂:“顾一笑你这个万年王八!”
顾一笑慢慢悠悠的回着:“崔影你是不是只会骂这一句?”
当然不是,我回顶:“老王八,王八羔子,王八……”
爽朗清脆的笑声从前方传来,撕碎了迎面而来的风,在斑驳树影中,在长长街道上,在此时,在记忆轨道里,留下了淡淡的一笔印记。
骑了很久后,周边的建筑物早已消失不见,枯黄的柳树及大片大片的枫叶浮现眼帘,天然的黄毯绵延着,没有止境。当书中描绘的美景真实的展现在我面前时,才发觉那样华丽的说辞毫不夸张。
“喂,要去哪儿?”他没有搭理,我便也闭了嘴,安静的跟着他走,脚下的落叶踩得吱吱作响,倒是挺好听。
走到一片麦田前他停了下来,遍地金灿灿的作物,一眼望去,仿佛要融了进去,这应该是农家的土地吧,但不见有人劳作,这时顾一笑已找了块空地坐了上去,往一旁铺了张报纸,说道:“这里的地没人管,除了一个老头儿几乎没人来。”
“很漂亮的地方,让人感到舒服。”我坐了下去,阳光照在脸上暖暖的。从小生活在城市里的我,都没怎么去过农村,于是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也习惯了热闹的城市,但还是会有一种憧憬,对简简单单安静美好的向往,如果将来要立足的话,我不去北上广,不要飘忽不定,可以有这样一隅角落足够容我便好。
“果然喜欢啊。”他伸出右腿,换了个更加轻松的姿势,若不是话中有提及我,更像是一个人在低语,“第一次知道这里,是我情绪失控后横冲直撞跑到这儿来的,那时候坐了一晚上,回去的时候——我真是太他妈的自私了,恨那个人,恨我自己,恨他们,恨——”
他紧紧握着拳头,明明那么明显的愤怒,但脸上还是那样的静,所以我想要是我早早就知道的话,那么在谈及南南时他一脸无所谓的面瘫样也就不会那么生气了。可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你,如果不是刻意而为之,那该是多么的可怜,如果你的悲伤和我一样,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存在的话,那现在的你,还是会很痛吗?
“恨?我也是恨过的,但我已经快要忘记了。”我只是,很想要罢了。
“崔影。”他突然叫了一声。
“嗯?”我应了声,却被他拍了下脑门,眼神一下子变得轻蔑,“傻呀,这就相信了。”
就差一点点我就要信了,反差如此大的荒唐,但你不是演员,又怎么会演到如此逼真。
他起身摘了个树上的苹果,硬是塞到我手里,自己还在端详着它时,那小子竟摘下更多的苹果就往车篮里扔,我急忙阻止他:“喂,干嘛拿人家的东西。”
“反正还有很多。”顾一笑在他篮子满了后继而瞄准了我的。
“我不要。”边把车子向外挪动,边叫道,谁知一个苹果不安分的滚了出来,紧接着便是顾一笑颇为惋惜的声音,“哎,可惜掉了。”整的就像浪费掉农民伯伯的劳动果实是我一样。
我气节,所幸摊手不管,闭目休养生息。
当时率性而为的举动,看似无赖,却是最为纯净干脆的,这样没有刻意掩饰的情绪,没有算计的城府,没有虚伪的面具的时候,人生之中,又有几次?
一个人的的本性中,往往社会属性表现的要多于自然属性,但有一点变不了,自然属性永远是凌驾于社会属性之上的,既属于物质,也是本源。
“你伤,好了吗?”
“那点破伤早好了,怎么你要看吗?”
“喂。”
“已经差不多了。”
在经意或者不经意间,原来一切,早已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