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多尔衮秘史》时光居

9、宫门深深

　　天聪元年五月六日，皇太极率众军向锦州进发，连攻数十日，锦州不下。
　　后转战宁远，与袁崇焕遭遇，再败。

　　六月五日，沈阳。
　　前线的战况连日不断地有人快马加鞭传至皇宫。
　　多尔衮与多铎今日刚从十王亭听议回来，便扎进多尔衮住处的里屋书房。
　　这屋子三面杨柳环绕，如今正开得枝繁叶茂，正好挡挡那似火的骄阳。
　　一丫头轻手轻脚地进屋，送上两杯凉茶，便带上门，又无声地出去了。
　　多尔衮屋里的人一向懂规矩。
　　多铎端起凉茶，猛喝了几大口，只把方从外面带进来的暑气消了大半，才放下茶杯，气说：“这接二连三的战败，真叫人窝火！要是让咱们兄弟去，断然不是这个结果。”
　　多尔衮也放下茶杯：“休得胡言乱语，当心隔墙有耳。”
　　多铎一撇嘴，虽心里还是不服气，可嘴上的话却不再这般狂妄了：“听说，这次大汗战败宁远还是因为那个袁崇焕？”
　　多尔衮一点头：“没错。袁崇焕这人心思颇深，善于用计，当年若不是他坚壁清野，死守宁远，父汗也不会饮恨而终了……”
　　多铎一看，一提起父汗，多尔衮又是眼眶微红，眉头紧锁，便赶忙接了腔，引了题：“那袁崇焕就算再厉害，也不是没有弱点，只要我们找到他的弱点，攻其要害，定能一举将他拿下。”说罢，多铎又自言自语道：“有谁会知道他的弱点呢？”
　　多尔衮也是这般考量的，打蛇打七寸，攻人攻其短，只要能找到袁崇焕的弱点，哪怕是座石山，他也能拿下。
　　多尔衮思量道，一个男人的弱点不外乎家眷、钱财、美色、权利，至于攻袁崇焕的哪一种，必须一举毙命，否则一旦让其察觉了自己的意图，有所提防，便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现在问题的关键便是，精准地找出袁崇焕的弱点。
　　若非袁氏亲近，又有谁可以清楚地知道他的弱点呢？
　　——“你还知道些什么？”
　　——“很多，需要你用一辈子来听我说完。”
　　——“意思是，我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比你自己更了解你的人。你的忍辱负重，你的雄才伟略，你的雄心壮志，我都理解，而且，我还可以帮你实现你的心愿。”
　　——“皇太极确是雄才伟略，八旗子弟也个个骁勇善战，可锦州却是由赵率教、左辅等人严防死守着，任皇太极如何兵临城下，也是无计可施啊，而坐镇宁远的又是大将袁崇焕，那大金就更没有胜算了。”
　　是沛菡！多尔衮心中一惊，断开了回忆。
　　没错，是沈沛菡早在大军出征之前，就猜到了结果，猜到了大汗会遇到袁崇焕，会兵败宁锦。
　　——“我说过了，我是一本书，掀不掀开，由你。”
　　由我？多尔衮心道，那我倒要看看，这书里还写些什么。
　　多尔衮不动声色地看向多铎：“多铎，你旗下是不是有个博尔济吉特氏的固山额真？”
　　多铎一愣，反应了一会，才道：“好像是有，哥你问这干嘛？”
　　多尔衮嘴角微扬，看着多铎说：“我想让你把他的女儿送进宫，做宫女。”
　　多铎眼睛一瞪，惊道：“哥，他的女儿一年前不是出水痘毁了容貌吗？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少来！这话你骗骗别人也就罢了，还想骗你哥？要不是你小子看上人家姑娘，一年前她早该入宫了。”
　　多铎眼眸一暗，一声叹息：“哎，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哥。”看来这美人又要拱手让人了。
　　多尔衮却拍着多铎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哥不是要跟你抢女人。”
　　“那你是想？”
　　“偷梁换柱，让别人替他女儿入宫，但对外只要说是他博尔济吉特氏的亲生女儿就行了。”
　　多铎一听，这还不好办，跟索诺布台吉打声招呼就成，因爽快地答应道：“好，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烈日当空，酷暑难挡。
　　幸而一个月前，沈沛菡就问曹老板借了天兴居的地下酒窖，着手开始酿杏花酒。
　　这个酒窖四四方方，足足有十平米，南北两米高的墙上各一个两寸长，一寸宽的透气口。中间摆着一张方木桌，四个方板凳，一盏小烛台。
　　东侧墙根架子上四排三层囤的是曹老板的女儿红，西侧墙根放的才是沈沛菡的杏花酒。
　　这些日子，沈沛菡日日泡在酒窖，一来翻腾她的杏花酒，二来也好避避这晕人的暑气。
　　这日，沈沛菡中午吃过饭，便又溜到酒窖避暑。按照先前算的时候，今日这杏花酒便是大功告成之日。
　　蹲在酒坛前，刚一掀开密封的酒盖儿，沈沛菡便被扑鼻而来的杏花蜜酒香迷醉了，不由贪婪地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好酒！”
　　沈沛菡咽咽口水，用酒盛一小升一小升地往酒壶里盛着，大约十几回之后，酒壶便满了。
　　沈沛菡又重新将酒坛密封好，迫不及待地坐到桌子前，倒出一杯在透明的小玻璃碗里，自斟自饮了起来。
　　半碗下肚，沈沛菡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似是脱离了地心引力飘飘然的，而手上的半碗酒正映着烛台的烛火，散发着迷离的金光。
　　弯一下眉梢，醉一下眼角，勾一下朱唇，透着玻璃碗，沈沛菡轻晃手中的佳酿，醉吟道：“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吟罢，便将这“琥珀光”凑到唇边，一饮而尽。
　　接着，又是一连三碗。
　　沈沛菡忽又觉得眼前的景物变了，似是又回到了那日杏子林中，她与多尔衮在杏花树下，四目相望。
　　白衣胜雪的他，映在杏花飞舞的翠林间，举手投足皆是永世尊荣，任是仙女也要贪恋这人间绝色，她又怎舍得移开目光？
　　“要请我喝一杯吗？”他说话了。
　　沈沛菡一笑，拉过旁边的凳子，豪迈道：“当然……没问题！”
　　多尔衮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没等沈沛菡让酒，自个便拿起桌上的另一只空碗，倒了一杯。
　　酒入肝肠，只觉沁人心脾，唇齿留香，“好酒！”多尔衮不由地称赞道。
　　“哈哈，当然是好酒。”沈沛菡捣着酒壶，晕晕乎乎地说，“这……这可是我酿了整整……三十天……阿不，是三十五天……才酿好的，你是第一个客人……哈哈……”
　　多尔衮盯着沈沛菡微醺的醉眸：“你喝醉了？”
　　沈沛菡奇了：“咦，你怎么知道？幻觉也会知道自己是幻觉吗……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可多尔衮今日是找她来说正事的，不是来喝酒的。
　　“你看清楚了。”说着，多尔衮抓住沈沛菡的手，“我不是幻觉。”
　　沈沛菡半合着醉眸，伸出另一只手往前，触到了多尔衮的鼻子，然后是眼睛、眉毛、额头，接着，手掌顺着他光洁的脑门往后，沿着发迹摸到了辫子——突然，沈沛菡使劲一拽。
　　多尔衮只觉头皮一阵紧痛，眼底翻着血丝，吃痛地往后仰着身子：“你干什么！”
　　沈沛菡忙一松手，登时酒醒了大半：“你会疼？你是真的？”天呐，她居然、居然拽了多尔衮的小辫子？！
　　沈沛菡在心里一阵懊恼，慢慢提起臀部，就准备开溜。
　　“坐下。”无奈，却被眼疾手快的多尔衮一把又按了回去。
　　沈沛菡陪着笑，说：“十四贝勒，都说不知者无罪，方才我真以为您是幻觉，所以才……您放心，绝对没有下次了。”
　　多尔衮揉着此刻还在发紧的发迹，斜眼瞪着沈沛菡，若不是有事相请，这次绝不会这么轻易便饶了她。
　　沈沛菡也知道被人拽了头发的滋味，一根两根她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一大把呢？因又倒了两杯酒，一杯推到多尔衮面前，一杯拿在自己手里，嬉笑道：“十四贝勒，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杯酒权当是赔罪了，您要是喜欢，后面这两坛都送给您。”
　　多尔衮忽然一勾唇，余光似有若无地飘向两坛美酒：“这可是你说的。”
　　留下对面目瞪口呆的沈沛菡，方才她真的只是说说而已啊。
　　多尔衮玩弄着手上的酒杯，似是无意道：“既然你那么舍不得你的酒，那就跟它们一起进宫吧。”
　　沈沛菡登时一愣，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和你的杏花酒一起进宫。”多尔衮摆弄酒杯的手终于停了下来，望向沈沛菡认真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多尔衮在一天，我便护你周全，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似乎有什么东西挡住了视线，沈沛菡忽然看不真切了，眼前的多尔衮有些模糊，还有些陌生。
　　只听他道：“难道你不想帮我了？你说过，你是一本写着我结局的书，现在我想打开了，你呢，还愿意帮我吗？沛菡，来我身边吧，我需要你。”
　　我需要你——她终于等到了这句话，我需要你。她这辈子最仰慕的摄政王多尔衮，居然亲口对自己说：我需要你。
　　晶莹的泪水跃出眼眶，让视线不再模糊，顺着脸颊一颗颗滴在衣衫上，也滴在她的心里。除了答应，沈沛菡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回应。

　　当日下午，多铎便带着博尔济吉特氏固山额真见了多尔衮。
　　刚见到多尔衮说的宫女便是沈沛菡时，多铎也很吃惊，但忌讳着哥哥和固山额真都在，他才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心说：反正人都已经进宫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到时候再问问明白。
　　众人一番串词之后，随即，多尔衮便带沈沛菡入了宫，在内务府做了补记。记着：天聪元年五月十五，镶白旗博尔济吉特氏索诺布台吉之女，博尔济吉特氏沛菡，久治终愈，现已编入宫女册，配十四贝勒多尔衮所下。
　　一切手续办妥之后，多尔衮将沈沛菡安置在他自个院内回廊西侧的独屋，而他屋里的其他奴才都住在东侧的小回院。
　　多尔衮如此安排，便向其他宫女表明了沈沛菡的身份——她虽是宫女之名，却不用做宫女之事。
　　多尔衮屋里的哪一个不是察言观色、谨言慎行的小人精？见到沈沛菡自是姐姐长姐姐短的，早把她当主子待了。所以，这沈沛菡虽初来乍到，倒与众人相处的颇为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