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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错失良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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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一过,天色便沉了下来,灰蒙蒙的一片,如同一张巨大的幕布,遮在沈阳城上空,给白日里流金溢彩的琉璃瓦镀上一层暗黑的印色。
用过晚饭的寻常百姓人家,闲来无事的便出门遛弯串门,亦或一家人围在火炉边,其乐融融地拉拉家常话。商贩小贾可不似他们老婆孩子热炕头般地清闲,吆喝着赚取今日收摊前最后一桩买卖。
此时不清闲的,还有宫墙之内,十四贝勒住所。
外堂黑压压地围了一大群人,内室却只有太医院的刘温刘太医,携着徒儿赵临给多尔衮清洗上药。
一个时辰之后,方才安置妥当,刘温连血衣都来不及换,便面见了皇太极,施礼道:“微臣给大汗请安。”
皇太极急道:“免礼,多尔衮怎么样?”
这不仅仅是作为哥哥在关心自己年幼的弟弟,更是作为一个征战的主帅,在关心自己即将出征的骁将。
刘温却皱着眉头,躬身道:“回大汗,十四贝勒右腿和右臂均有骨折,尤其是右臂大臂,肌肉割裂严重,短期内恐怕不能再用刀剑了。”
皇太极一听,眉头跟着皱了起来,没想到自己略施小计,居然弄巧成拙,白白让他损失了一员猛将。看来这次征明,多尔衮是去不成了。
“刘温,孤命你用最好的药医孤十四弟,决不能留下半点残疾,若是日后因这次的伤影响了他用武,孤拿你是问!”皇太极厉声道。
刘温吓得赶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臣一定竭尽全力。”
一旁的豪格,眼皮轻轻跳了一下。
当然,这次多尔衮落马事件,并不是皇太极造成的,而是他豪格精心策划的。
早在前天晚上,他就命部下扬善偷偷给黑马喂了巴豆,次日黑马便拉了一天,所以在教沈沛菡骑马时,豪格并未一同带去,还赚了个温香软玉在怀。
今日在杏子林,他一直不敢策马奔腾,任由马儿随着性子慢悠悠地走着,就是防着马儿疲劳过度,还在他身下便倒了下去,如此一来,他的计划就行不通了——原本,他是想在围猎时故意射虚几箭,只要最终比多尔衮的猎物少就成了,如此他便可以借口“不服气”,将罪责推卸到马儿身上,跟多尔衮再比一场。
他这黑马拉了一天,本就虚弱,换马前他又夹着马腹,疾驰了几里,马儿便更是体力透支,随时都有可能带着主人翻车的危险,怎么着不也把多尔衮摔得躺个十天半月。如此在战场上,还有谁会和他豪格争功?
只是没想到,半路遇到了沈沛菡,可这点小插曲非但没有影响他的计划,反而更好地帮他做了掩护——让他落了单,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骑着马晃悠过去,不给众人起疑的机会。
谁说,这沈沛菡不是他的福星呢?
在和众人看望过多尔衮之后,豪格回到自个住处,赏了扬善两颗南海珍珠。
更深露重,万籁俱静。
宫里除了守夜的奴才之外,此时几乎都歇了睡去了,独贝勒住处多尔衮屋里,还亮着灯。
“哥,好端端的,你怎么就从马上摔下来了?以你的骑术,还驯服不了那匹野马?”多铎憋了大半天,现在四下无人,终于可以一吐为快。
多尔衮盯着楠木方桌上摇曳的橙黄烛火,道:“我也不知道,那马怎么突然就发了疯,豪格骑的时候,明明还是好好的……”
多铎惊道:“豪格?那是豪格的马?”
多尔衮没有看多铎,只是一点头。
“哼!”多铎一锤雕花朱漆床架,“肯定是那小子没安好心,他的马摔了人,不是他还能有谁?”
“我也怀疑是他,”多尔衮分析说,“可豪格聪明的是,他能让这件事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那么,在场的所有人,就都是他清白的证人。”
朝着那结实的朱漆床架,多铎又是一拳:“这小子实在是太狡猾了!连亲叔叔都敢害,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他!”
多尔衮却拦道:“不行,现在还不能动他。”
“为什么?哥就甘心咽下这口气?”多铎不明白,一向不肯吃亏的多尔衮,这次怎么肯如此轻易让步,而且还是让给死对头豪格。
多尔衮却将目光又望向了莹莹烛火:“不甘心又能怎样,如今征明在即,我们不能因为一己私仇,便折损我大金的一员猛将。”
多铎急了:“哥,他害你的时候可没这样想过!我看上次,你在杏林小院被伏,一定也是他搞的鬼,他这样千方百计的害你,就是不想让你出征,怕你抢了他的风头!”
多尔衮暗着一双眸子,半晌才又说道:“谁让我们没有证据呢?”
“这还要什么证据,铁定都是他干的!要我说,他不仁就别怪咱们不义,这次征明又不是非他豪格不可,他既然这么想去争功,那咱们就偏不让他去。”
“你想干什么?”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让他也尝尝摔断腿的滋味!”多铎说着,手上的拳头捏得咯咯响。
多尔衮却一沉思:“让我再想想。”
如果说豪格聪明,那他的聪明于多尔衮面前只能算是小聪明,往后在两人的数次交锋中便表露无遗。
而多尔衮的聪明,是他能将眼光放得长远,能顾全大局,在实现自身利益的同时,也让大金受益。如此一来,即便他不小心得罪了谁,也是出于一腔爱国的热忱,那人自不能怪罪。
至于,他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大金,可能连多尔衮自个都不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