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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月牙印迹 ...

  •   不知不觉,竟过了巳时,离午时不过一刻钟的功夫。
      那杉掀开帘子往院门外瞅了一眼,便回身道:“主子,那贱人已经站了两个时辰了,还在等。”
      纳果儿喝了口温茶,轻哼一声,笑道:“那就让她等,爱等多久等多久。”
      那杉跟着一撇嘴,似笑非笑,忽又想起什么,忙说:“可是主子,这马上就用午膳了,若是贝勒爷从书房出来,瞧见那贱人……”
      纳果儿神色一变,“啪”地一声,将茶杯磕在方桌上,厉声道:“去把她打发走。”
      那杉微一施礼:“是。”
      沈沛菡从辰时出了多尔衮书房,便脚底生风地赶了过来,直到此时才见着有人出来,因急切说:“劳烦姐姐帮我通报一声,说奴婢有事要见贝勒爷。”
      那杉只扫了沈沛菡一眼:“呵,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是谁啊,就凭你,也能见贝勒爷?”
      沈沛菡登时一愣,只以为是自己礼数不周,又恰巧倒霉,碰到老宫女摆高架子,因取出二两银子,递与那杉,笑道:“是妹妹失礼,烦请姐姐通融通融。”
      那杉眼头一亮,却侧目往身后瞧了一眼,心知从那扇窗子,纳果儿定能将这里看的一清二楚,这到手的银子断是收不成了,可这气又不能撒到主子头上,只能逮着沈沛菡泻火,还要将戏演足。
      目光一闪,那杉抬起巴掌便狠狠掴在沈沛菡脸上:“真是不知礼数的贱蹄子,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还想妄攀贝勒爷这根高枝儿,哼,这一巴掌,不收学费!”
      沈沛菡哪里受过这等委屈,抬手也是一巴掌:“多谢姐姐赐教,不过,我博尔济吉特沛菡从不喜欢欠别人。还有,告诉你家主子,人在做,天在看。”转身便大步流星地走去了。
      那杉捂着红肿的右脸,气得只能干跺脚,进屋回禀纳果儿时,已是眼泪汪汪。只听纳果儿道:“放心,我自会替你讨回公道,下去领赏吧。”
      那杉一施礼,心中愤懑已消了大半,据她的经验,这赏金少说也有三两银子呢。可这剩下的一半气,还是要从沈沛菡身上讨回来,因起身又道:“对了,那小贱人还让奴婢给主子捎句话。”
      纳果儿疑道:“哦?她说什么?”
      那杉添油加醋地学话说:“人在做,天在看。”
      气得纳果儿猛地一拍方桌:“放肆!”
      吓得那杉忙垂着头,连连后退,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只听纳果儿又道:“小小一个贱婢,竟敢也来教训我纳果儿!岂有此理!”
      那杉明眸一转,心说报仇的机会来了:“主子息怒,那贱人也不过是狗仗人势,狐假虎威罢了。”
      纳果儿冷哼一声:“哼,我竟忘了这茬儿,那小贱人还是侧福晋的妹妹呢,怪不得如此嚣张!”
      那杉抬头小心地望了纳果儿一眼,吞吐道:“况且,还与贝勒爷有段姻缘。”
      纳果儿心头一颤,她最听不得哪个女人与豪格有瓜葛,本以为那日差沈沛菡到崇政殿送茶,正好扰了圣怒,罚个禁足杖毙什么的,哪知却越发让沈沛菡得了恩宠,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这才刚消停几日,又来招惹她,叫她纳果儿怎生咽得下这口气?
      可偏是打狗也要看主人,侧福晋的面子多少还是要给的,纳果儿思虑片刻,竟笑道:“也罢,方才你说小贱人找贝勒爷有急事,知会屋里所有的奴才,凡是见到那个贱人,一律不准开门,也不准打扰到贝勒爷休息。”
      那杉心领神会地一做福,笑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沈沛菡一路走到自家院门口,方忆起她本是来请刘太医给人瞧病去的,现下寻豪格又寻不到,若是回屋被人问起脸上的红印,也不好交代,因又往太医院寻了刘温。
      这刘温素知沈沛菡与多尔衮的关系,自是连午饭都顾不上吃,便提了药箱跟着沈沛菡去。见去路并不是十四贝勒院,亦不是宫中常去瞧病的几家主子住处,心中虽疑,却也不敢多问半句。
      两人一路往东,进了一间无人的旧院,推门却只见家徒四壁,不见一人。
      沈沛菡正疑,却听得门后一阵细响,转身一看,不正是那小公公,忙上前扶道:“你有伤在身,怎么能乱跑,快躺下。”
      李溰神色飘忽,总不能说他疑心沈沛菡迟迟不归,怕是向人告了密来抓他吧,心中虽是汗颜,也只能低着头不做声。幸而沈沛菡也没有真的刨根究底地问下去。
      刘温不敢怠慢,自是尽心竭力,接好了断骨,又开了副方子,起身便回太医院抓药。沈沛菡突地想起那小公公还未用膳,便随同刘温一路出了门。
      路上,沈沛菡见刘温神色异样,几次看看自己却欲言又止,只道是质疑脸上这片红印,不觉用手遮道:“啊这个啊,是我刚才不小心磕了一下。”
      刘温登时一愣,他疑的可不是这件事,因颔首道:“沛菡姑娘,刘温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沛菡也是一愣,心知原是自己会错意,一时面上略显尴尬,笑道:“刘太医请讲。”
      刘温正色说:“方才诊治的那位小公公,可是沛菡姑娘的朋友?”
      沈沛菡一摇头:“不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刘温沉声道:“他并不是公公。”
      沈沛菡登时一惊,不是公公?那这深宫里的男子,不是太监,就只能是皇亲国戚了。既是皇亲国戚,为何又要假扮奴才,深夜策马出行呢?难不成……这又是哪个贝勒的恶作剧?
      正想着,两人不觉走到一个岔路口,只听刘温又道:“沛菡姑娘,那刘温先行告辞了。”
      沈沛菡忽地想起什么,嘱咐说:“刘太医,这件事可能另有隐情,还烦您不要声张,沛菡先在这里谢过了。”说着,便是一礼。
      刘温忙扶道:“沛菡姑娘放心,刘温定会守口如瓶。告辞。”
      不多时,沈沛菡便提着食盒回了旧院。
      这“小公公”瞧着不过十四五岁上下,也就是跟多尔衮差不多大。沈沛菡回想着史料,与多尔衮同岁的皇子,皇太极的儿子确是没有,那么就只能是兄弟——十四子往下的有十五子多铎和十六子费扬果,可费扬果太小,明显不是,往上年纪相仿的只有一个,便是十三子赖慕布。
      沈沛菡眼头一明,难道这就是努尔哈赤的第十三个儿子?历史上只留下一个名字的赖慕布?
      李溰被沈沛菡盯着面红耳赤,面皮发麻,愣愣然放下筷子:“我吃……吃饱了。”
      沈沛菡嘿嘿一笑,若真是赖慕布也不错,好歹是个皇子,现在打好关系,说不定以后就用得到呢,因莞尔道:“晚上想吃什么告诉我,鲍鱼啊、龙虾啊、猪蹄啊……什么都可以。”
      李溰登时一愣,被沈沛菡弄懵了,半晌方茫然地摇摇头。
      沈沛菡又道:“不吃啊,没关系,那有没有什么想玩的、想看的,您尽管吩咐。”
      李溰心中却越发地没底,这丫头是不是看出什么了,怎生态度变得如此之快?因小心试探道:“我什么都不需要,只要一匹快马。”
      沈沛菡疑说:“你要快马做什么?”忽猛地一愣,复细声道:“奴婢的意思是,您要出城吗?”
      李溰神秘道:“是,大汗吩咐我办件秘密差事,需要出城一趟。”
      沈沛菡关切道:“可是您的伤,只怕三五日也好不了吧。”
      李溰瞥了沈沛菡一眼,复叹了口气:“所以,才让你帮我保密,大汗的差事怕是完不成了。”
      沈沛菡登时一惊,那怎么行!赖慕布这伤全因她而起,现在任务完不成,她不也是难辞其咎?因道:“不行不行,还是办差要紧,过几日等你好的差不多了,我就给你找匹马来,你骑的时候小心点,应该没有问题。”
      李溰心头一明,想来身份并未被识破,不觉笑道:“嗯,那好,晚上帮我带只叫花□□。”
      沈沛菡乖巧道:“没问题,一切包在我身上。”
      接着一连快半个月,沈沛菡除了往旧院送三餐、伤药之外,便堵在豪格院门口。奇的是,这豪格既不上早朝,也不出家门,打听之下,才知他患了风寒,皇太极爱子心切,特批他不用早朝。
      这日正午,沈沛菡提着食盒,刚一推开旧院的房门,便看见李溰赤裸着上身在换衣服,忙赤红着脸背过身去,恍惚间,似看到他胸口有个月牙纹身,脑中片光一闪,只觉得似曾相识,可怎么也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李溰也忙披了外衣,尴尬地接过食盒,默默埋头吃了起来。半晌,方问道:“这些日子多亏沛菡姑娘的照顾,我也好的差不多了,马找好了吗?”
      沈沛菡回神道:“哦,明天就好。”
      李溰方安下心来,两人却是无话。
      回了自个住处,沈沛菡还在思量那个月牙纹身。墨绿色的,约一枚铜钱那么大,就在左胸口,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正想着,头顶忽传来一声:“你,过来。”
      沈沛菡一愣,抬头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穿的虽是满洲旗装,可发饰却眼生的很,倒是在韩国宫廷剧里见过。
      那丫头见沈沛菡立着未动,便又指着道:“就是你,快过来!”
      沈沛菡忽地忆起第一次见李莺时,她头上也是类似装扮,心猜这定是李莺那随嫁丫头朴青莲,因半不情愿地晃了过去。
      朴青莲将手中的金水盆往沈沛菡怀里一塞,道:“翁主在沐浴,你去烧盆热水。”
      沈沛菡登时一愣:“为什么是我?你怎么不去?”
      朴青莲柳眉一横,两眼一瞪,端是一等一的美女,也凶煞了三分:“呵,能为翁主服务,是你的福分,要不是翁主点名要你,我才没这闲工夫搭理你呢。”
      沈沛菡冷呵一声,就知道是她!转身去了伙房,只听得背后朴青莲嘟哝道:“晕头晕脑的,也不知道翁主看上她哪一点。”
      热水有些烫,沈沛菡垫了两条毛巾,才端着水盆进了主屋。
      只见一进门,便是一间半大的厅室,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唐寅的山路松声图,沈沛菡还不及欣赏,便被内室听到动静的李莺叫了去:“进来吧。”
      沈沛菡忍了口气,揣着笑,帮李莺添了热水,正欲功成身退,李莺却道:“好像又太热了,再帮我添盆凉水。”
      沈沛菡暗吸了口气,依是笑意盈盈地一点头:“是。”转身在屏风后的小木桶里打了凉水,刚要往浴桶里倒,哪知李莺猛地一起身,手臂不偏不倚恰打在水盆底儿上,登时那冷水便彻头彻尾地浇了沈沛菡一身。
      现今已是深秋,沈沛菡喘着粗气,双颊已凉得失去了知觉,李莺倒是随手披了件衣服,关切道:“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把这里收拾一下,赶快换件衣服去吧。”
      沈沛菡紧了紧拳头,心知多尔衮此时就在书房,可她却不知,若是此时她再跟李莺打上一架,多尔衮又会帮谁?
      望着李莺离开的背影,沈沛菡忽道:“太子是你放的吧?”
      李莺脚步一滞,并未转身,戏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觉得我还有那闲工夫吗?”
      沈沛菡心口一呛,知她故意,嘴唇越发乌紫,气势上也只能撑场:“可那人是你大哥,就另当别论了罢。”
      李莺黑眸一暗,半侧过脸道:“大哥?”就是因为这个“大哥”,她才代嫁大金!她只是个小女人,无心做个救国救民的大英雄,她也想承欢膝下,伴父左右,可就因为这副酷似孝明翁主的容貌,就因为要换回太子李溰,寻常人家如此简单的天伦之乐她都享不了,又怎会去救他?!真是笑话!
      李莺接着道:“他是嫡,我是庶,见了面不叫大哥,叫太子。”
      沈沛菡心下一愣,果真是皇室子弟亲情凉薄。可隐隐又觉得不单单是这样,这个李莺给人的感觉,比起以往的乖张,现在更多的……是乖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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