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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设计陷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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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魂如丝,月凉如水。转盼已是夜半三更后。
凉风习习吹过,惹得枫林红叶瑟瑟声声,斑驳了地上一片倩影。沈沛菡独自走在幽寂的红墙夹道上,无处可躲,亦无处可去。
一颗心,时而如这清凉月色,黯然成伤,嗟叹不已,不思量何故,亦不明本源,只是一想起红墙院里鸳鸯帐暖,心中便沉郁非常。时而又望着那漫天红叶,豁然开朗,情知史书上记载,多尔衮生性风流倜傥,妻室可查的已有十人之多,不可查的更是如天上云、水中鱼,数不胜数,若是他每每娶一次亲,自己便自伤一分,只恐怕熬不到皇太极驾崩,便先积郁成疾,香消玉殒去了。
正想着,忽然从另一边夹道里冲出来一匹黑马,马上那人一番大唤:“闪开!快闪开!”
等沈沛菡回神时,那黑马已然窜到鼻子跟前,黝黑的铁蹄高高踏起,沈沛菡登时一惊,早已吓得六神无主,愣愣然不知所措。
黑马一声长嘶,竟跨着沈沛菡的头顶飞驰越去,只是马上那人却摔了大跟头,躺在地上不会动了。
沈沛菡正在惊心头上,傻愣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一步一驱地朝那人挪去。只见他一身公公打扮,身形、模样倒是与寻常公公不同,可这黑灯瞎火的又看不清究竟哪里不同,背上还背着一个黑色的包袱,沉甸甸的。
沈沛菡轻唤了两声,那人却没有丝毫反应。心道糟了,这人不是摔死了吧!不觉伸出两指探在那人鼻子下面,谁知刚一过去,那人却突地睁开眼睛,猛地抓住沈沛菡的右腕,急道:“救我……”便又昏了过去。
次日清晨,秋阳斜斜地照进皇宫一处破落的小院,也照在小公公薄薄的眼皮上。
缓缓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破旧的小屋,梁上浮雕彩绘大部分虽已剥落,却不难想象当时这里必是极尽兴华。屋里空落落的,只有一张半大的小方木桌,桌边支着头正坐着一个打瞌睡的小宫女,还有自己身下这一张掉了朱漆的楠木床。
小公公吃力地动了动右腿,却没有丝毫知觉,想必是昨晚从马上摔断了腿,不觉长叹了口气,这下可真是糟了——原来这人竟是朝鲜王朝的太子李溰。
昨夜子时,李莺指婚多尔衮的消息传至李溰被软禁的别院,一个小公公端了壶喜酒赏于众人分吃,李溰却在屋内坐立难安。这联姻素来是政治上惯用的缓兵之计,李溰作为朝鲜太子,又是打了败仗的人质,现如今还要搭上自己妹妹的终身幸福,心中怎能不愤懑?这喜酒端的是半口也喝不进。
须臾,忽听得外面“咚咚”两声,似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刚一开门,便见着一左一右两个守卫双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方才送酒那小公公却牵来一匹黑马,递过一个包袱,躬身道:“这里有足够的盘缠,还有一套衣服,太子快走吧。”
李溰登时一愣,不知这唱的究竟是哪一出,心疑道:“你是谁?”
小公公又是恭敬地一颔首,低声说:“是十四爷差奴才来的。”
李溰心下一惊,却听得小公公又催促道:“太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别让孝明翁主和十四贝勒的一番苦心白费啊。”
孝明?李溰心头一软,不再拖沓,换好便装翻身上了马。只是没曾想,连宫门都没见着,便摔断了腿,他李溰怎能不气、不急、不唏嘘?
这一声接一声的哀叹,不知是畏碎骨戳心,还是哀命途多舛,倒是把正打盹的沈沛菡给吵醒了,近身道:“你怎么样了?”
李溰这一反应,却是先扶了扶头顶的花翎,确保遮住额后的发迹之后,方起身说:“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沈沛菡坐在床边,扶道:“是你先救我的,否则你也不会受伤了,我认识一个太医,要不我请他过来帮你瞧瞧?”
李溰心说:也好,反正太医也没见过我。面上跟着微笑说:“那就多谢姑娘了。不过这件事,烦请姑娘不要声张,若是被主子知道了……”
沈沛菡立刻会意道:“放心,我明白。”起身便寻了刘温。
谁知,此时的刘温却不在太医院,只有小徒儿赵临端着方子在抓药,见是沈沛菡,便疑说:“师傅刚走,沛菡姐姐没瞧见吗?”
沈沛菡也疑道:“是去给西宫福晋瞧病了吗?”
赵临举了举手上的方子:“侧福晋的药方在我这,师傅是往十四贝勒院去了。”
沈沛菡登时一愣:“十四爷怎么了?”
赵临忽地面露难色,半天才吞吐道:“也没什么,听明月说,只是右手被热茶烫了一下,严重倒是不严……”赵临话还没说完,沈沛菡便不见了踪影。
急匆匆跑回多尔衮院,沈沛菡刚一进书房,便瞧见李莺陪坐在多尔衮身侧,刘温正弓着身帮多尔衮上药,明月花影木易一行人,忙进忙出地布置早膳。
众人本是各干各的,井井有条,被沈沛菡这突地一闯,倒愣了神,纷纷转头看向沈沛菡。李莺更是眯起一双凤眼,从头到脚将沈沛菡仔细打量了两遍有余,方莺莺开口道:“来得正好,快去再打盆净水来。”
沈沛菡登时一愣,情知是下马威,心中虽是窝火,可如今她们两人身份实在悬殊,若是闹起来,只怕会让多尔衮难堪,因施了一礼:“是,奴婢这就去。”
打好了净水,沈沛菡垂着头送了进来,哪知,还未走到多尔衮身侧,李莺便瞅了金水盆一眼,说:“怎么是凉水?现在天儿还这么冷,冻坏贝勒爷可不好了。”
沈沛菡眼皮一跳,握着水盆的指节紧得发白,好容易才将火气咽下,方抬头笑道:“是,奴婢这就去换。”
刚一转身,却听得多尔衮开口说:“不必了,已经包扎好了。”
沈沛菡心头一喜,她就知道多尔衮绝不会坐视不理,可还未来得及回身,李莺便又开了口:“那端下去吧。”
半转的身子登时一僵,沈沛菡似乎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胜利的号角。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一局,她输了。
和明月一同出了书房,沈沛菡在东侧小院口揽住问说:“贝勒爷的手怎么弄的?”
明月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瞧了几眼,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方低声道:“是大汗烫的。”
沈沛菡心下一惊:“大汗?为什么啊?”
明月锁着愁眉,低声说:“今日早朝的时候,突然有两个守卫来报,说是朝鲜王朝的太子不见了。”
沈沛菡急道:“太子不见了,关贝勒爷什么事?”
“本是没什么事,可那守卫却说,昨晚贝勒爷大婚,派人赏了他们一壶喜酒,哪知却掺了迷魂香,两人喝过之后便呼呼睡去,今日早上醒来,太子就不见了。”
“大汗信了?”
“那可不是,刘公公刚送来的一杯热茶,大汗瞧都没瞧一眼,便连着茶杯砸到贝勒爷身上,还禁了足。”
沈沛菡急道:“大汗怎生如此糊涂?倘若真是贝勒爷放的人,又怎会留下活口,让他们红口白牙、含血喷人?”
明月叹气道:“可不是嘛,十五贝勒也是这样说的。可那侍卫一口咬定是贝勒爷的人,再加上二贝勒三贝勒从中挑拨,说原来是爷跟朝鲜大王投桃报李,才娶了孝明翁主,众人一听,也跟着议论纷纷,大汗便更是深信不疑。哎,姐姐,你说这可怎么办呀?”
沈沛菡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阿敏会来这一出,是啊怎么办!如今证据确凿,这下多尔衮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我去找十五贝勒商量商量。”
明月却拦道:“姐姐,十五贝勒这会怕是不在宫里。听院里的丫头说,十五爷正满城门的查人呢。”
沈沛菡不觉也叹了口气,她还能去求谁?总不能去求皇太极吧。
正想着,木易从前院跑了过来:“沛菡姐姐,贝勒爷叫你进去。”
沈沛菡方别了明月,跟着木易回了书房。这一来,李莺却不见了。
多尔衮见她眼神飘忽,心知是在找人,因解释道:“她随刘温抓药去了。”
沈沛菡方暗暗松了口气,面上却显得丝毫未把李莺的去留挂在心上,只关切道:“你的手,没事吧?”
多尔衮瞧了一眼右掌上厚厚的白纱布,微一摇头:“事情听说了吗?”
沈沛菡点点头:“嗯。贝勒爷觉得会是谁?”
多尔衮却望着沈沛菡道:“你觉得呢?”
沈沛菡分析道:“二贝勒阿敏,他的嫌疑最大。”
多尔衮沉默片刻,却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沈沛菡疑道:“贝勒爷觉得,不是他?”
多尔衮沉声道:“不知道。当时守卫来报,我记得,二哥的眼神里……是快意,并非得意。”
沈沛菡立刻会意,人只有在计谋得逞时才会得意,而觉得报应天谴时,方是快意,这说明——这件事背后还另有其人。
多尔衮突然道:“还记得在杏林小院,我们被埋伏的事吗?”
沈沛菡点点头,那是她们初识。
多尔衮接着道:“是豪格。”
沈沛菡登时一愣:“嗯?”
多尔衮解释说:“派兵埋伏的人,是豪格。那次偷袭不成,他才又在杏林春围暗下杀手,害我错失了南下征明的良机。”
沈沛菡立刻想到了不久的征蒙,那多尔衮的意思岂不是:“不,不会是他。”
多尔衮登时一愣,没想到沈沛菡对豪格的态度居然如此袒护,心头莫名地泛起一阵酸楚,反问说:“为什么不会是他?”
沈沛菡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李莺取了中药,进了书房。
沈沛菡忙一行礼:“奴婢自会证明。”含着首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