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多尔衮秘史》时光居

20、不打不相识

　　月华收，云淡霜天曙。不过辰时，众人已下了早朝。
　　御花园里，一簇簇秋海棠开的正娇媚，粉白似海，却以绿叶相托，倒不晃眼。
　　众人行经此处，皆被秋海棠绚丽明媚的色彩引得驻足观赏。多铎更是忍不住采下一枝，心想着待会见了沛菡，正好送她，那可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正想着，海棠深处忽地窜出个人来，只见她一身英红骑装，流云彩线暗引其间，平添了一股华贵之气，腰间配的是莹白如意佩，脚上一双玲珑七巧红马靴；再往上处瞧，正头顶戴一只十六彩的珠玉金花片玉板，乌丽的长辫尾扎一段红底金花的锦缎唐只。众人心道，这不正是那孝明翁主李莺嘛。
　　阿敏略一施礼，和颜悦色说：“翁主在宫里住着可还习惯？”
　　李莺从花丛中跳出来，走到阿敏跟前，瞅了一眼，不冷不热道：“我见过你，你就是年初带兵攻打我朝鲜之人。”
　　阿敏登时脸色一僵，没想到李莺如此心直口快，一时下不来台。
　　豪格却笑着帮他解了围：“咱们这不是不打不相识嘛。”说着，一枝殷红的海棠花便递到李莺面前。
　　李莺莞尔一笑，巧手接过，心说这人还挺会说话，不觉多瞧了两眼。只见他身材健硕，四肢欣长，肤色比起多尔衮虽是稍黑了一点，却丝毫不妨碍他的俊朗轩昂，反倒更显阳刚之气。
　　李莺撇下众人，径自走在前面，笑道：“等的肚子都饿了，吃饭吧。”去的正是十四贝勒处所的方向。
　　多尔衮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身后是多铎与豪格。阿敏却冷哼一声，甩着袖子大步去了另一个方向。
　　莽古尔泰小跑几步，才追上阿敏，安慰说：“二哥，那小丫头不懂事，就是呈一时口舌之快，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阿敏脚底生风，气道：“不懂事？哼，我看她比谁都精！昨日三言两语便把大汗哄得摸不着北，哪有庶出的公主当堂受赏之事？方才又跟豪格多尔衮眉来眼去，李倧还说不愿嫁？我看根本就是待价而沽！”
　　莽古尔泰道：“待价而沽？二哥的意思是……”
　　阿敏道：“没错，孝明翁主不过是李倧用来笼络大金的一颗棋子，他既要这棋子发挥大用处，自然得先摸清咱们的底细，若是有谁沉不住气，先去找了他，他便更是胜券在握，坐地起价。”阿敏突然停住了脚步，思量道：“所以，咱们不能去。”
　　莽古尔泰这才明白阿敏是要出宫去找李倧，只听阿敏幽幽又道：“除非，咱们手里有他想要的筹码。”
　　莽古尔泰道：“什么筹码？”
　　阿敏深看了莽古尔泰一眼，沉声说：“比如，红夷炮。”

　　十四贝勒院因为贵客的到来突然热闹起来。木易在多尔衮示意下，将桌凳摆在了庭院，现今秋高气爽，不冷不热，在院子里用膳着实方便多了。明月花影则忙前忙后地带着几个小丫头送膳，就连沈沛菡也搭手摆着玉碟筷。
　　一十六样菜色送毕，多尔衮邀众人入席，虽是圆桌，但依是按礼，座次为多尔衮居中，下左手边坐着李莺，下右手边为豪格，挨着李莺的是多铎，挨着豪格的是沈沛菡。
　　这沈沛菡刚一入座，李莺便眼尖地瞧见她头上别的那朵胜雪白的秋海棠，定是在座这三位中，哪个人送她的。因取出豪格送的那枝，摘下花朵，对多尔衮道：“十四贝勒，你也帮我别上好不好？”
　　众人登时一愣，皆瞧了带花的沈沛菡一眼，又看向李莺，只见多尔衮已不动声色地将那红海棠别在她右侧发角，倒是与她这身红装相得益彰。
　　沈沛菡神色略显尴尬，暗自亏责方才不该一时贪玩，随手将多铎送的秋海棠别在头上，现今摘也不是，留也不是。
　　李莺瞧在眼里，却摸不清沈沛菡的路数。明明穿的是宫女服，却不见和其他丫头般端茶送水伺候主子，甚至还与主子同席用膳，这些贝勒爷也是奇怪，与她一个下人眉开眼笑的，又是邀坐又是送花，可见这女子真真是个厉害人物，因笑说：“不知姐姐怎么称呼？”
　　沈沛菡略一颔首，也不起身，含笑道：“不敢当，奴婢博尔济吉特沛菡，翁主呼名便是。”
　　李莺深看了她一眼，端是一副美人胚子，气质又好，言语不卑不亢，礼中矜傲，果然是个狠角色，因也扮乖道：“原来是沛菡姐姐，听说大妃和西宫福晋也是博尔济吉特氏，不知与姐姐是什么关系？”
　　沈沛菡看了多尔衮一眼，见他点头示意，方微笑说：“西宫福晋是奴婢族姐。”
　　李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她们还有这层关系，怪不得这丫头出落如此，心下登时清明了不少。
　　多尔衮开口道：“快吃吧，菜都要凉了。”众人方拿起筷子。
　　说来也巧，这第一筷，多铎跟豪格竟不约而同地夹菜给了沈沛菡。
　　众人又是一愣，尤李莺似入了定般盯住沈沛菡，心中已是攒了不少火气，也有豪格的份——端是才给自己献过殷勤，现在又对别的女子体贴有加，叫她怎能不气？
　　还是多铎先收了筷子，化尴尬笑说：“这是新进的山药，败火。”
　　沈沛菡略一点头，默默埋头吃饭，不觉悄悄瞥了多尔衮一眼，豪格夹的那个蟹黄包，她可一口没动——这才是她的担心所在。却听得李莺不住地莺莺燕语，哄多尔衮帮她夹菜，复一抬头，正巧见这投桃报李的一幕。
　　沈沛菡看在眼里，脸上颇为不快，多铎一瞧，还以为是她受了冷落生闷气，因也一个劲地给她夹菜，好生哄道：“沛菡，尝尝这个，你太瘦了，多吃点肉。”
　　沈沛菡刚将一块芦花鸡肉放进嘴里，李莺的声音便飘了过来：“吃肉呀？小心胖死。”
　　沈沛菡登时一呛，一口气憋在心口堵得难受，幸而多铎在背后帮她顺着气，豪格又忙送来一杯水，沈沛菡这才渐渐缓过气来，可火却呛到嗓子眼了，她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抢白？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丫头，她沈沛菡出来混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穿开裆裤呢！
　　沈沛菡皮笑肉不笑地又加了块鸡肉，对着道：“真是见笑了，奴婢偏是那吃不胖的体质，跟翁主不一样。”言罢，便一口咬了下去。
　　李莺心道：好一个自称奴婢，这不是指桑骂槐吗？我偏要证明给她看！因也笑说：“是吗，巧了，我也是。”说着，一撂筷子，起身撕下一条鸡腿，大口啃起来。
　　众人皆是愣愣然，半天缓不过神来。
　　沈沛菡怎甘示弱？撸起袖子，撕下另一条鸡腿，也是狼吞虎咽。
　　李莺见吃她不过，索性抓起整只芦花鸡，埋头啃起来，哪里还有半点翁主的样子？
　　众人自是目瞪口呆，大开眼界，莫不在想，原来这女儿的战争竟比男儿的还要惨烈。
　　这时，沈沛菡却突然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李莺大笑：“哈哈哈，上当了吧，胖死你！”
　　李莺登时一愣，怒发冲顶，一把扔掉肥鸡俯身干吐起来。
　　多尔衮愣然吩咐道：“快给翁主拿水。”
　　李莺却一起身，拍了胸口缓上一缓：“不用！”又挥臂指向沈沛菡：“你，敢不敢跟我再比一场？”
　　沈沛菡轻蔑一笑，理理衣袖，随意道：“比什么？”
　　李莺朗声说：“赛马！”
　　多铎却起身拦道：“不行，太危险了，你们不能去。”
　　可这两位祖宗各自都在火气头上，谁肯听得劝？齐声指着多铎道：“有你什么事儿？！”

　　半个时辰后，众人各骑一骑到了十王亭，这里颇为宽敞，小试赛马不成问题。
　　大政殿前，多尔衮先将规矩讲清楚：“待会从这里出发，到蓝旗亭后，取了多铎手里的彩带，第一个返回的就算赢。”
　　一切准备就绪，随着多铎一声令下，四马奔腾，沈沛菡和李莺齐头并进跑在前面，多尔衮和豪格双双跟着后面，护着这两个小祖宗。
　　李莺见沈沛菡骑术平平，不觉笑道：“喂！你不是草原来的？怎么这么慢呐，乌龟都要赶上你啦！”
　　沈沛菡回头一看，跟在她身后的不正是豪格？骂她可以，骂豪格可不行。一咬牙，双腿夹紧马腹，“驾”地一甩缰绳，即刻先了李莺一马头。
　　沈沛菡侧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得意说：“你是海里来的吧？怪不得这么慢呐——海龟！”
　　李莺哪里肯依，端是猛地一夹马腹，欲要赶超沈沛菡，追了半天，岂料越错越远，见她已扯过多铎手上的蓝彩带，迂了个弯，正往回赶。
　　李莺眸心微动，计上心来，不觉渐渐缓了马速，等沈沛菡与她相错时，猛地一跳，扑到沈沛菡的马背上。
　　众人心惊之余，马儿也受了惊，驮着这两人疯狂地四窜开来，急得豪格大喊：“沛菡，快拉缰绳！”
　　多尔衮跟多铎也掉头追了上来，只见那两人在马背上依旧是你推我搡，争抢着那条蓝彩带，几个踉跄，都险些摔下马背。
　　多尔衮喊道：“翁主，抓紧缰绳！”
　　多铎也急得大喊：“沛菡，翁主，你们别争了！快停下来！”
　　又是一个踉跄，黑马猛地一颠，马背上两人重心不稳，又没有扶手，只能直愣愣地朝前砸去，李莺一下撞在沈沛菡身上，压得沈沛菡贴着跌宕的马脖子，细细的一条，何等凶险？观着莫不心惊肉跳。
　　忽地，那黑马似又受了什么惊吓，长嘶一声，高高扬起前蹄，要将这背上二人活活甩出去。
　　李莺骑在后面，这一下，本该是她先落地。沈沛菡眼尖，发现马脖子上不知何时竟扎了一枚珠花，端是方才自己贴上去时不小心挂上的，于是急中生智，拔下鬓角的发簪，一手扯住李莺，一手猛地扎向眼前的马前踢。
　　那黑马又是一声长嘶，前蹄一软，猛地跪了下去，沈沛菡趁机抱住李莺，顺着马脖子一滚，又在地上一连翻了三五个滚儿，才停下来。
　　众人火速跳下马，飞奔至那两人跟前。只见沈沛菡捂住左臂，脸色煞白，李莺却是憋红着一张脸，安然无恙。
　　原来方才之急，多亏沈沛菡环抱住李莺，护她周全，自己却磕在青石板上，二人只听得骨头咯咯作响，定是碎了不少。
　　李莺心中有愧，有气，还有疑，端是暗暗收起彩带，随众人回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