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多尔衮秘史》时光居

15、煽风点火

　　夏天夜短，不到卯时三刻，天就翻着白肚皮亮了起来。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正在铜镜前，给她的主子梳头。
　　纳果儿一脸挑剔的神色，不停地用手摸着小丫头刚梳好的头发，一会说后角两鬓不对称了，一会又说首饰戴得松了，几番挑剔下来，那丫头憋着泪，戴好最后一根银质单臂锁扣发簪时，已是差一刻钟便到辰时了。
　　“算了算了，你下去吧，毛手毛脚的。”纳果儿蹙着细眉，厌烦地对那小丫头喝了几句，一手还在不停地摆弄着脑后的银贴。
　　那丫头一听，如获大赦，忙颔首福了一福，迈着小碎步一刻不停地往外走，刚一出门，就差点撞上正往屋里进的那杉。
　　小丫头吓得登时脸都青了，丝毫不比方才在屋子里伺候时轻松，满口声声哭求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那杉狠狠地剜了那丫头一眼，可毕竟主子在里头，她也不好太大发作，只低声啐了一句：“真是作死的东西！”
　　这那杉正是豪格屋里的大丫头，随主子哈达纳拉纳果儿一起嫁过来。平时仗着纳果儿的势，嚣张跋扈，欺负下人，稍稍有谁碍了她的眼，轻则抽上几巴掌，长长记性，重则拉到后院，廷杖伺候。纳果儿对此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见那杉掀帘进来，纳果儿终于将注意力从脑后的银贴上移了去：“查的怎么样了？”
　　那杉浅浅做了个福，便直起身道：“查清楚了，那丫头是镶白旗固山额真的女儿，博尔济吉特沛菡，长着一副狐媚相，勾搭着十四贝勒进了宫，又不知使了什么媚术，竟然独居西屋！”
　　纳果儿冷哼一声：“哼，十四叔也是糊涂。”
　　那杉继续说道：“还不止呢！奴婢还听说，这贱人早在入宫前，就搭上了贝勒爷，在小树林里和爷卿卿我我，硬拉着贝勒爷让爷教她骑马，甚至……甚至……”
　　纳果儿“彭”地一拍桌子，愠色道：“甚至什么？”
　　那杉不知是一惊，还是快意，神色复杂说：“甚至还颇得大汗青睐，前几日在永福宫得了大汗不少赏赐呢。”
　　纳果儿心下一惊，没想到这贱人手腕如此高超，周旋于这么几个厉害的男人之间。别人她不管，可谁要是碰了豪格，便是跟她哈达纳拉纳果儿过不去！
　　纳果儿眼波微转，计上心来：“消息可靠吗？”
　　那杉道：“千真万确！是奴婢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纳果儿冷笑一声，说：“这事儿，大妃知道吗？”
　　那杉一摇头，寻思说：“也没听见她们那边有什么动静，八成还蒙在鼓里呢！”
　　纳果儿一笑：“那好，咱们这就去给大妃请安。”

　　正是辰时，皇太极还未下早朝，清宁宫里甚是清宁。
　　纳果儿掀帘走了进来，甜甜的小嘴一张，躬身道：“纳果儿给大妃请安。”身后那杉跟着福了一福。
　　“呦，是纳果儿啊！来来来，到本宫这边来。”哲哲伸着手，亲切地牵纳果儿挨身坐着，又捧着她擦着厚重粉脂的小脸，仔细瞧着：“这些时日不见，我们纳果儿出落得是越发标志了。”毕竟都是蒙古来的，哲哲怎么看怎么觉得顺眼。
　　纳果儿也覆着哲哲的手，亲切说：“纳果儿再美能美得过大妃吗？谁不知道这后宫就数大妃配得上‘绝色’二字。”
　　哲哲一听，果真受用，脸上的笑绽得更开了。
　　两个已婚女人在一起，话题自然离不开自己的男人。哲哲又是长辈，关心小辈们的生活，时不时地给点过来人的建议，更是她作为大妃，协调管理后宫事物的职责所在。因问道：“你跟豪格最近怎么样？”
　　哲哲也就是例行一问，哪知恰问到纳果儿痛处，方才还眉开眼笑的一张小脸儿，登时竟翻得比书还快，梨花带雨地呜咽起来。
　　哲哲吃了一惊，忙哄道：“好纳果儿，是不是豪格让你受气了？你告诉本宫，本宫自会给你讨回个公道。”
　　纳果儿用手帕划过眼角，撅着朱唇，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偎在哲哲怀里呜咽说：“贝勒爷，他……他已经三天都没去我屋里了。”
　　哲哲轻拍着纳果儿的背，她又何尝不知这独守空闺的苦楚？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身为帝王的女人，你的丈夫也是别人的丈夫，多女共侍一夫，你分的宠自然就少，若是还不识抬举的整日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折腾个没完，恐怕到最后连一杯羹都没得分了。
　　哲哲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自是深谙这其中的曲直，因对纳果儿劝道：“豪格这孩子自幼被宠坏了，性情骄纵，有时又爱耍小孩子脾气，你身为他的嫡福晋，要多理解他，包容他，要学会体察他的心思，看准时机，什么时候他需要你陪，你就贴己地跟他说说话，什么时候他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便不要去烦他。这样日子久了，他自然就会发现你的好儿，那时候，还愁他不来找你吗？”
　　纳果儿乖巧地在哲哲怀里一点头，直起身说：“大妃说的极是，纳果儿还要跟大妃好好学习。”
　　哲哲一笑，又握住纳果儿的手：“好呀，没事你就多来陪陪本宫，也好给本宫解解闷儿。”
　　纳果儿贼贼一笑：“纳果儿可不敢整日缠着大妃，要是大汗知道了，可是要怪纳果儿跟他抢人了。”忽又目光一闪，难为道：“纳果儿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哲哲笑道：“说吧，咱这儿没有外人。”
　　纳果儿吞吐道：“听说前些日子，大汗在永福宫赏了一个宫女，大妃可知道此事？”
　　哲哲道：“听大汗提过，怎么了？”
　　纳果儿神色一暗，不由地神秘起来：“大妃可知，那丫头为何受赏？”
　　哲哲明白她的意思，在这宫里，若是丫头平白无故地受了大汗赏赐，必是因为侍寝之故，跟着封号居位，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可她作为后宫之主，大汗那日并未跟她提起册封新人之事啊，因不动声色道：“这本宫也不太清楚，大汗没说什么。”
　　纳果儿自是聪明人，一听哲哲搬出大汗，心知若是再说下去，便有私议天子之嫌，因笑道：“大妃明察秋毫，是纳果儿班门弄斧了。”
　　哲哲也笑说：“哪里，后宫事务繁杂，难免有本宫顾及不周的地方，纳果儿也是一番好心，本宫心领了。中午就留下一起用膳吧。”
　　纳果儿笑辞说：“多谢大妃，可是大妃方才不是还教导纳果儿，要多陪陪贝勒爷吗？”
　　哲哲握着纳果儿的手，笑说：“你呀，就你鬼灵精。”

　　拜别了哲哲，纳果儿跟那杉主仆俩一前一后走在夹道上，路过永福宫门口，纳果儿心思一沉，哲哲不行她还可以去找别人，因拐了进去。
　　“给侧福晋请安。”纳果儿笑着，掀开了永福宫的帘。
　　布木布泰正在椅子上刺着一双鸳鸯花绣，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迎道：“呦，今儿个是什么风，把小美人给吹来了，苏茉儿，快去奉茶。”
　　说着，又热情地拉纳果儿坐下。两人正说着话，苏茉儿端茶过来，纳果儿连瞧都不瞧一眼，便抬手去接，结果却接了个空，花茶登时洒了纳果儿一身。
　　布木布泰和纳果儿都还没开口，一旁的那杉便张口骂道：“你个死丫头！这是主子新做的衣裳，你赔的起吗？”
　　苏茉儿哪受过这气，正欲还嘴却被布木布泰一个眼色止住，硬是忍了忍气，吞了下去。
　　布木布泰佯训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福晋拿帕子擦一擦？”
　　苏茉儿一做福，回侧殿拿帕子去了。
　　纳果儿瞧着自己新衣裳上洒的花茶，这哪里还能洗得净，既心疼又窝火，一时忘了所以，怒说：“这做丫头的就是贱命，不调教不行，做出来的事都失了主子尊贵的身份。”她骂的自是苏茉儿，却不自知，连带着连布木布泰也给骂了。
　　苏茉儿虽说是布木布泰的丫头，可这宫里谁人不知她们主仆情深，堪比姐妹。纳果儿如此不买苏茉儿的帐，便是直接在扇布木布泰的巴掌。
　　布木布泰压住火气，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福晋今日来有什么事？”
　　这时，苏茉儿正拿着帕子过来，方才纳果儿在外面骂她的话，她在里头一字不拉地全听见了，抹了抹眼泪才出来的。
　　纳果儿狠狠剜了苏茉儿一眼，拽过帕子，也不让她服侍，自行擦了起来：“还不是为了您和大汗。”一想着还是正事要紧，便将帕子往地上一丢，望着布木布泰说道：“听说大汗近日新宠了一个丫头？”
　　见布木布泰怔怔地看着自己，纳果儿安抚道：“我知道，大汗的事，是不许下面谁人碎嘴议论的，但我是瞧着侧福晋吃亏，所以才好心提醒。”纳果儿说着，朝门口瞅了一眼，那杉立刻会意地关上门，随意的倒像是在自己屋里。
　　纳果儿悄声接着道：“听说那日，那小丫头还是在福晋这里受的赏，福晋不知道吗？”
　　布木布泰心头一明，方知这纳果儿口中的小丫头便是沛菡，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心思一转，引道：“知道，那日我也在场，大汗不过是赏赐了些金银首饰，后宫中不是人人都有份吗？”
　　纳果儿紧接道：“后宫受赏之人，皆位列妃嫔，她一个奴才，无名无分的受此恩赏，福晋不觉得奇怪吗？”
　　布木布泰喝了口茶，莫测道：“她现在是无名无分，以后可就说不准了。”
　　纳果儿疑道：“侧福晋这话怎么说？”
　　布木布泰笑道：“实不相瞒，福晋口中的这奴才，正是本布泰的族妹，离散多年，近日才在宫中相认。”
　　纳果儿登时一愣，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侧目瞪了那杉一眼，这么重要的事情，她怎么没说？转头忙赔笑道：“原来是侧福晋的族妹，纳果儿失礼了。”
　　布木布泰浅浅一笑，眼底滑过一丝讥诮，面上却亲热说：“不知者无罪，福晋不必赔礼，以后还得托福晋好生照顾我这妹妹呢。”
　　纳果儿又是一愣：“侧福晋此出何意？”
　　布木布泰笑说：“我这妹妹原是要许给豪格的，不巧前年病了一场，亲事跟着便耽搁了。那日大汗在我这召见，本就是为了与豪格再续良缘，看来这宫里，又要办喜事儿啦。”
　　纳果儿心尖一颤，手指越发地白紧，沉声须臾，忽“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尖声道：“纳果儿突感身体不适，侧福晋，先告辞了。”
　　布木布泰也起身道：“福晋可得注意身子，苏茉儿，你去送送福晋。”
　　苏茉儿细声道：“是。”可抬头哪里还有那主仆二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