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不配》心束负人

7、第六章

　　“看到了什麽？”黑離回憶了一下今早進校園后的所見，今天校園里比往常更“乾淨”，一個鬼影都沒有！
　　“靈兒什麽也沒看到！也什麽都沒感覺到！”黑靈明顯地激動起來，放下茶杯坐到了黑離旁邊的位置上，黑靈小手掩嘴，湊近黑離耳邊，“連死者的靈魂也沒感覺到！黑離哥哥你說奇不奇怪？”
　　黑離也放下了茶杯，手卻沒離開茶托，黑靈說的情況是很奇怪。解放後的學校基本都建在舊監獄、死刑場、或萬人坑上，用大量的人氣來鎮壓冤魂的陰氣，因此所有學校的夜禁都定在十一點以前，以免在陰氣重的子夜發生不好的衝撞，有些學校後來新建的宿舍多建在遠離教學樓的後方也是這個原因。
　　黑離選的這所大學建于解放前，但平常校區內偶爾也會遇到一兩個死了還癡迷于學術的學者的遊魂，不停地在他周圍轉悠，唸叨一些他聽不懂的專業學術問題，今天卻一個都沒見到，真是奇怪！
　　“這情況你跟鐘姐說了吧？”黑離自從步入大學后一直慶倖自己選了所人傑地靈的好學校，還真沒考慮過學校有什麽問題，現在居然出了這檔子事，心裡不斷慨歎自己命運\多舛。
　　“嗯。”黑靈可愛的臉上流露出小大人的嚴肅神情，“去年也死了一個，也是這樣。”
　　“去年也是？”黑離被黑靈的話驚了得眼皮一跳。
　　黑靈看到見到她后神色並無太多變化的黑離，如她所預料般的，露出驚懼的表情，嘴角微微若有似無地揚起：“嗯。靈兒的外公師大檔案系的教授，不僅去年，前年也有，前年那個是頭一個死在冬至夜的，還都是自殺。去年那個冬至夜死了被發現以後，外公就帶我去看了一下。”
　　“怎麼沒有報導？”早知道自己報考的這所師範大學接連兩年發生過命案，他寧願不考師範，改換別所了！
　　“調查結果都說是自殺。”黑靈話中的意思很清楚——天朝謀\殺是破了案才報導，自殺又沒案可破，而且哪個正經歷喪子之痛的家長會願意讓自個兒孩子自殺的消息被報導得滿天飛的？！
　　“哥哥，你也覺得這事情有古怪？”黑靈眨巴著她閃亮的黑葡萄眼，小嘴湊到黑離耳邊，壓低了聲，悄聲說出她的推斷，“我覺著應該是那頭一個自殺死的找伴兒呢！”
　　黑離的耳朵被黑靈呼出的氣吹得一陣哆嗦，扭頭拉開距離，看著黑靈對著他笑得一派天真，心底不自覺地升起一股毛毛的感覺，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呀，嚇到哥哥了！靈兒不應該和哥哥說這些的。”黑靈臉上收了笑，低下了頭，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但複又很快地抬起頭來，“時間不早了，靈兒下午還有課，哥哥送我去吧！”黑靈的思維很跳躍，拉著黑離結了賬，就出了茶室。
　　黑離雖然不想和黑明遠扯上關係，但黑靈的確還小，長得又引人注目，介於誘拐靈童的真凶還沒抓到，他還真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回學校，於是就任由黑靈挽著胳膊，走到了黑靈所在的中學。
　　門房似乎早已習慣黑靈的遲到，問也不問就放她進了校門，黑靈進了校門還不忘朝他揮手，也不管教學樓此刻正安靜地處於上課時間，大喊：“哥哥，靈兒以後會常常去找你玩兒的！”
　　結果引得教學樓底層幾個教室里靠窗的學生紛紛側目，黑離當下連揮手道別都省了，直接掉頭走人。
　　這一天因為發生了命案，黑離所在的大學發放了休課一天的通知，黑離卻回到了大學里，並且在校園里兜了不下十全。黑靈的中學和他以往所念的中學不一樣，好像有誰“清掃”過了一樣，校園里外一點“污物”都看不到，他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大學也被哪一位術法高手做了法，才會如此“乾淨”。按理說，像黑離這樣建與民國初的大學，即使沒有愛國學子的熱血飄灑過，也應該會有□□時期被迫害致死的老一輩知識份子的冤魂，可他在這學校讀了快半年了，看到的也只有幾個無害的學著遊魂，冤魂、厲鬼半個都看不見，這不正常！
　　黑離在校園的角角落落里兜了十幾圈，確實也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比如后操場後面的黑泥里一張半埋在土裡的黃色複製在野狗刨出的坑里搖曳著殘破的“身軀”，那上面露出來依稀可見的符咒居然和小冊子上記載的八卦鎮宅符有幾分相似，而這一處的圍牆外隱隱透進一股陰寒之氣，連冬日的暖陽都溫暖不了黑離身體。黑離隱約覺得這符紙應該出自他們黑家，不過究竟是誰的手筆？黑老爺子？黑明深？還是黑明遠？
　　不過無論這符紙是出自誰的手，現在破了，總要找個人來重新寫一張，修補一番，重新埋好，他可不想失去一所乾淨的校園。
　　打開手機，發現聯繫人里特刑科的電話就只有白煜曜的，昨天的尷尬還沒有退去，黑離按下通話鍵的前一刻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打了過去。
　　“黑子？有事兒？”黑離還沒啟口，電話那頭就傳來了白煜曜滿是擔心的關切——誰讓黑離自打被白煜曜以保護為名，半強迫性地存了電話后，從沒打過一次，這回自己大學里昨天剛出了命案，現在就打電話給他，能不讓白煜曜擔心么！
　　“嗯。”黑離聽到對方關切的詢問，倒覺得自己還記著昨天的事兒有點太過小心眼了，於是把他的發現和白煜曜說了一遍。
　　白煜曜聽了，連忙載著老姚，開車到京都師範大學，找到了黑離守著的符紙位置，和他碰了頭。
　　白煜曜一到，圍牆外的陰氣即刻就散盡了，被陰風吹了半個多小時的黑離不自覺地往白煜曜來的方向，上前走了兩步。白煜曜遠遠走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黑離站在正午的暖陽下也止不住地哆嗦，不禁皺了皺眉，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一走到黑離身邊，就給他披上。而黑離因為白煜曜的外套帶給他的溫暖和安全感，沒有開口推拒。
　　一同來的老姚可沒空去關注兩人的互動，他的注意力早就被那張符紙吸引去了，蹲在土坑旁邊用手指往下又挖了一指深，輕輕翻看了一下符紙上露出土壤的那部份，像確定了什麽似得，才站起身來：“這應該是黑明遠的傑作。走，我們去拜訪一下周教授。”
　　老姚說完，到操場邊上的洗手間，把手洗凈了，又掏出口袋里的手機撥了個電話，才帶著白黑二人往師大的圖書館走去。
　　師大的這所圖書館是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興建的，以前那所古色古香的圖書館，早在□□時期就被推倒了。老姚領著兩人比黑離還熟門熟路地找到了圖書館底樓北側的檔案室——師大的檔案室原本不在圖書館，因為兩年前檔案室的舊樓被鑑定為危樓，才搬到圖書館一處的。圖書館里的檔案室一般沒事，門都是鎖著的，鎖著的門外還有一扇同樣上了鎖的柵欄，據說是因為檔案室里存放了十分珍貴的歷史文獻。黑離剛進大學那會兒也有過想要去窺探一二的想法，但後來總見這門上了有鎖的柵欄，也就失了興趣，沒想到今天會因為黑明遠的一張符咒而有幸進去參觀一番，他是不是應該感謝對方一二？
　　黑離和白煜曜跟著老姚走到檔案室門口時，一個面上剔得乾乾淨淨、穿著中山裝的老頭已經等在那裡。
　　“老周。”
　　“老姚。”
　　脫去外套、露出内裡唐裝棉襖\的老姚配著一把山羊鬍，同身著中山裝的周教授行了握手禮。
　　黑離看著變扭，卻也沒說什么，跟著白煜曜一起問好。
　　“好。這兩位是？”周教授同兩個小輩禮貌性地點了點頭，目光停在了披著白煜曜警察外套卻身形單薄的黑離身上，轉頭要老姚介紹。
　　老姚經周教授這麼一問，才驚覺自己因為心急符咒的事，居然忘了給雙方介紹，於是順著周教授的問話，互相介紹了一下：“這位是我們特刑科的一級警員白煜曜，旁邊是貴校學生黑離，也是黑老爺子的長孫，破碎的符咒也是他發現的。”
　　周教授聽了老姚的介紹，又重新將黑離仔細打量了一番。
　　“這位是檔案室的周教授，周教授是靈兒的外公。”老姚介紹周教授的身份時，給黑離繞了一個大圈，無非是在暗示他周教授不喜歡他叔黑明遠，“黑靈，還記得嗎？鐘隊說你們早上見過面了。”
　　“嗯，記得。”黑離低聲回了，眼睛卻在觀察周教授的面部神情。
　　周教授眼中情緒變化萬千，最終歸於平靜。拿出一把鑰匙串，開了檔案室的柵欄和大門，側身讓出條道：“進來吧。”
　　老姚帶頭先踏進了檔案室，黑離他們隨後跟上，周教授在白煜曜他們都進了檔案室后，關上了檔案室的門。現在正是冬天，檔案室朝北，卻比圖書館大廳里還暖些，黑離在周教授按下了室內的照明燈的開關后，發現原來是地板下鋪了幾處煤炭吸收了室內的濕氣。
　　周教授熟門熟路地走到標有近現代的木櫃前，翻找出京都師範大學的檔案資料，遞給了老姚，然後坐到了檔案室里唯一的一張小圓桌邊的籐椅上，緩緩地訴說起來：“剛恢復高考那些年里，我們師範大學里也像其他高等學府一樣吸引無數青年來校就讀，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學校裡的男學生越來越少……”周教授說到這裡，輕輕嘆了口氣，“或許因為是女生越來越多的關係，九二年開始，學校里就傳出各種各樣鬧鬼的傳聞，文慧那時剛到師大，在我手底下讀研究生，也總說在學校里感覺不舒服，我也就重視起來，請了老姚幫忙……”
　　老姚見周教授閉上了眼，似不願再訴說下去，便接過了話頭，繼續：“我和老周是大學同窗，畢業后老周留校教書，我就去了國安局檔案室，老周來找我時，我已經調入檔案室特科工作十幾年了，文慧是老周的女兒，也是靈兒的媽媽，小時候因為靈力高，還差點出事兒，幸虧被當時正追那鬼祟的黑老爺子搭救，撿回了一條小命，雖然長大后靈力大幅度縮減，但相較普通人還是更為敏感些，黑老爺子又在那一年突然帶著全家搬離了京城，因此老周找上了我，想讓我幫忙請特科的人出手。但當時師大傳言傳了半年多，也沒出什麽事，特科自然不會派人下來查探，更別說解決問題了。”老姚挑開檔案室的遮光窗簾，露出一條縫隙，向窗外眺望，話語里帶上了一絲歉疚，“期間，我聽說黑明深回了趟京城，替朝中的……一位大人物做了一件大事，本來是想去找他幫忙的，可惜等我聽到消息時，黑明遠已經離開了京城，後來老周以講學為由請了法華寺的方丈到學校里念了一遍金剛經，鬧鬼的傳聞就少了……”老姚說到這裡，嘆了口氣，“可誰想法華寺方丈一年後就圓寂了，方丈去后不久，師大校園在五六月白天都透著涼意，晚上更是鬼哭狼嚎，所有學生都不敢在晚上出門，正巧，那個時候，黑明遠回到了京城，打著黑老爺子的旗號四處做法，我當時想黑明遠是黑老爺子的兒子，黑家老大一年前在京城出手那一次也是不同凡響，黑明遠應該差不到哪裡去，於是我就找到他，把他帶到了老周面前……沒想到……害苦了文慧！”老姚說著，放下了窗簾，半張臉隱在陰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