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不配》心束负人

4、第三章

　　黑離沒想到這個身型高大、夏裝警服的短袖里露出兩條肌肉緊實的胳膊的東北漢子對著他說話，會是這樣輕聲細語，倒是不好意思繼續冷著臉對待對方，也跟著“嗯”了一聲。
　　“最近京城里幾所小學和幼兒園里陸續有孩子失蹤，這片區域卻幾乎沒有。孩子們都說是你的功勞……”白煜曜看著黑離的眼睛里佈滿了血絲，黑曜石般的眸子卻透著精亮。
　　“我只是送了他們幾件木雕。”黑離猜不透白煜曜跟他說這個是何用意，也就只順著他的話，坦白了自己的作為。
　　白煜曜聽黑離這麼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因為他的坦白而放過他：“爲什麽要送桃木雕？”
　　白煜曜居然知道他送的是桃木雕，這回換黑離警惕地看了眼白煜曜。
　　白煜曜接收到黑離警惕他的目光，凝眉思索了片刻，直視對方的略顯淺\灰的雙眸，放低了聲音：“我所在的‘特警’部門是一個專門負責處理一些特殊案件的公安部門，如果你知道些什麽，可以跟我說。”
　　黑離聽白煜曜這麼一說，灰藍色的瞳孔收縮了一下——這個特警部門都處理什麽特殊案件？倘若他說出實情，卻不是白煜曜所說的特殊案件一類，那他是不是要被對方當做異類來看？說了，說不定會連帶寧敬夫婦和寧爸寧媽被當做異類對待。如果白煜曜所在的特警部門真的是處理這類靈異事件的，那黑離說了實話，恐怕也會被這個部門盯上，說不定被看出來他是借屍還魂也是遲早的事，恐怕到時候他會連同魂魄一起被特警門處決掉。
　　白煜曜一看黑離的表現就知道對方一定知道些什麽，只是出於某個原因對他有所隱瞞。黑離長時間的沉默，讓白煜曜下了一步狠棋：“連同你們小區的王向輝，目前已經有二十七個孩子失蹤了。”
　　白煜曜報出的數字讓黑離驚了一下，二十七個孩子失蹤，他的眼中透露出猶疑。
　　“我今天看見王向輝了！”正在黑離思考著要不要說出實情的時候，一旁一直很安靜的吳瑤瑤卻突然說話了。
　　“在哪裡看見的？快告訴叔叔！”白煜曜將吳瑤瑤抱著他脖子的雙臂推開一些，看著她漂亮的小臉問道。
　　“在幼兒園門口，王向輝還跟我打招呼了。”吳瑤瑤抬頭看著白煜曜，說了一句，又要摟他的脖子，卻被白煜曜固定住了小小的身子，於是低著頭繼續說了下去，“我讓他過來我這邊，他不肯，非得要我過去！”
　　“後來呢？”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黑離和白煜曜兩個人同時提問，吳瑤瑤卻先回答了白煜曜的問題：“下午放學的時候，後來黑子哥哥來接我了，王向輝卻不見了。”
　　“不見了？”白煜曜重複了吳瑤瑤的話，看向黑離，顯然他覺得吳瑤瑤的話不完全可信。
　　黑離卻是沉吟了一番，才繼續開口道：“那瑤瑤看到王向輝時，他什麽樣子？”
　　“和嚇人的怪叔叔帶他走的那天一樣。”吳瑤瑤一提起惡鬼附身的中年男子，就往白煜曜懷裡撲。
　　“乖，有警察叔叔在，別怕。”白煜曜這回松了手，任由瑤瑤抱住了他粗壯的脖子，連帶著輕撫女孩的後背。
　　黑離還想問，但看到瑤瑤躲在白煜曜懷裡顫抖的小身子，也就不忍心再問下去了。便喝了幾口水。
　　正在這時，包裡的手機響了，黑離去接電話，起身急了一些，沒想到還沒站直，眼前就黑了一片，幸虧白煜曜眼疾手快，忙騰出一隻手傾身扶住了他的胳膊，一手抱著吳瑤瑤，一手扶著黑離躺到紅木榻上，儘管手裡攙扶著的黑離身上很涼，白煜曜的灰色警服襯衫的前後還是很快印出一片汗漬。
　　白煜曜沒想到自己到“特警部”接受的第一件案子，一次警民調查，竟然會查哭一個小女孩，查暈一個男學生。幸好黑離並沒有昏睡過去，躺了一會就好些了，阻止了白煜曜打電話叫救護車的打算；而吳阿姨也因為擔心女兒，早早地從醫院趕回來，從寧家接走了瑤瑤。黑離則讓白煜曜拿了包給他，讓他繼續躺著回了寧媽一個電話，在得知了寧媽要照顧因為吃了桂圓差點流產的金惠慧晚些回家時，順口接了句他自己會做晚飯吃，這讓一旁的白煜曜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你這樣，還想自己做晚飯？”白煜曜看著臉色慘白的黑離掛了手機，說話的語氣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一份責備。
　　黑離淺\淺\的眸子看著白煜曜，不說話，眼裡傳達出來的信息卻是不滿白煜曜的斥責。
　　白煜曜讀懂了黑離眼中“你憑什麼管我”的信息，心裡一頓，才察覺到自己剛才的口氣都是對著當年部隊里的兄弟說的，雖然接觸不多，但他也察覺到這黑離的心思可是比部隊裡的那些糙老爺們細多了，情緒的敏感度可不比姑娘差。於是爲了挽回警民和諧的氛圍，白煜曜放柔了語氣，“晚飯，我來做。”
　　黑離儘管不大相信白煜曜的手藝，但他現在的確需要休息，便沒有出言反對。白煜曜的手藝也的確不怎麼樣，但好歹能下嚥，一覺睡醒了的黑離看到寧爸正和白煜曜兩人對桌吃飯，驚詫著從榻上坐了起來。
　　“你醒了？有沒有好些？”白煜曜正坐黑離對面的位置用餐，看到黑離坐了起來，立刻放下碗筷，站起身，走到他身邊。
　　“嗯。”睡了一覺，精神確實好些了，黑離藉由白煜曜的攙扶下地，走到餐桌前。
　　寧爸早就給他添上了飯碗：“我看你睡得正香，就沒讓小曜叫醒你。”
　　黑離聽到寧爸親熱地叫著白煜曜，接過對方遞來筷子的手禁不住抖了一下，心裡腹誹著：這個大塊頭哪裡看起來小了！
　　“黑子，你這幾天光顧著雕桃木，都沒休息好，今晚可得早些睡了！”寧爸嚥下最後一口飯，用手帕抹了抹嘴，叮囑了黑離一番，便和早已吃完了的白煜曜聊起了拐賣兒童的案件。
　　兩人說了白天，白煜曜根本沒多透露半句案情的現況，倒是寧爸又把小區里失蹤孩子王向輝的情況又重複了一遍。
　　白煜曜等黑離吃得差不多了，才補上他最想說的一句：“我想請黑子協助警方調查這次的兒童誘拐案。”
　　“警民合作，應該的。”寧爸喝了口茶，嘴上雖然是替黑離應下了，但看著黑離的神色，像是要他自己表態才算真同意了。
　　黑離吃完飯，放下碗筷，看向白煜曜，問道：“你想讓我怎麼協助？”
　　“你現在身體好些了么？”嚴肅起來的白煜曜像一座鐘那樣坐在黑離的側首，即使是關心的話語也讓他有一種壓迫感。
　　但黑離還是抬起頭向對方投去了催促的目光：“說吧。”
　　“能請你跟我去局裡走一趟嗎？”白煜曜說這話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歉意，神情卻是十分凝重，“剛你睡覺時，我接了個電話，情況不太好……”
　　黑離聽了白煜曜的請求，就知道事情不止是不太好，只是屋外天色已暗，儘管臨近中秋，月色皎潔，他也不想踏出清淨祥和的寧家一步。
　　黑離心裡這麼想的，臉上表現出了為難之色，白煜曜看出了黑離的心思，半托出底盤：“這個案子再拖下去，怕是每天都會有孩子被拐走。”
　　黑離聽到白煜曜的話，驚詫之餘，握了握脖子上的觀音玉，深吸了一口氣，呼了出來：“走吧。”
　　白煜曜注意到了黑離握玉的小動作，目光掃過，也沒說什麽，只是突然背對著黑離蹲下身：“上來！”
　　“我能走！”即使是在這即將出門面對無數鬼怪驚懼的前一刻，白煜曜的好意還是讓黑離忍不住扶額。
　　“我怕你走快了會暈。”白煜曜說著，強行拉過黑離手感略顯綿軟的胳膊繞到自己脖子上，兩條粗實的胳膊將黑離的細腿往自己健碩的蜂腰上一箍、固定住，背起他就往屋外走。
　　寧爸雖然幫忙開了門，但心裡對極少夜晚出門的黑離總是放心不下，叮囑了白煜曜照顧黑離，又叮囑黑離自己小心點。
　　事實上，黑離和寧爸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白煜曜因為心焦，煞氣完全外放，即使連惡鬼也不敢靠近半步，連帶著緊貼在白煜曜背上的黑離都沒有收到眾鬼魂的騷擾，一路平安地到了京城“特警”部門。
　　進了公安局這種剛正之地，黑離自然不再需要緊靠白煜曜的庇護，義正言辭地拒絕了對方想要背自己進警局的丟人行動，跟在了他身側。
　　“特警”部門安在了京城公安總局的一個小角落里，門上掛著一塊“特殊刑事案件偵查科”。黑離對公安機關的分類不太了解，但也能猜到白煜曜所在的這個科會處理的都不是簡單的案子。
　　“小曜，你可回來了！”辦公室門一打開，一個留著花白山羊鬍子的半老不老的老頭一胳臂上搭了白煜曜，將他半推半拉了進去，黑離自然跟著白煜曜進了這個特殊刑事偵查科。
　　老頭回頭看了一眼黑離，臉色微變，眉頭緊皺：“這位是？”
　　“是我請來協助調查案情的表弟——黑離。”白煜曜隨著老頭回頭看了一眼黑離，不明所以地望向老頭，“怎麼了？”
　　“白老頭什麽時候娶過姓黑的媳婦兒了？”老頭嫌棄又隱隱羡慕地瞥了眼白煜曜，又定定地看了眼黑離，幽幽開口道：“小朋友，姓黑？”
　　黑離直覺覺得對方不簡單，裝作乖巧地點了點頭。
　　“知道黑明遠么？”老姚沒有再去看黑離，拿出一根煙點上，吸了一口，吐出一圈煙霧。
　　黑明遠這個名字黑離聽過，只是時間有些久遠，他想了好一會兒，才記起來黑明遠的身份：“嗯。名義上，我該叫他叔。”沒想到這個老姚居然認識黑家老二，黑明遠在還洋村的鬼評不太好，黑離用一句話和他劃分了界限。
　　“怪不得，原來是黑老爺子的金孫……”老姚感歎著又把黑離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隨即又罵罵咧咧起來，“敗壞黑老爺子臉面的狗崽子，這個叔不叫也罷！”黑離對於老姚關於黑明遠的定義不置可否，但由此話看來，黑明遠在行內的名聲應該是不太好。
　　“黑明遠是狗崽子，那黑老爺子是什麽？”黑離身後還沒關上的門外走進一一個穿著一件簡單心領白T、牛仔熱褲，勾勒出聲音主人凹凸有致的火辣身材，黑離一抬眼，來人不僅身材好，五官也展現出一種不同於南方女子的大氣美，“這孩子是黑老爺子的孫子？”
　　被大美女一句話暫時堵了嘴的老姚見黑離嘴張了半天，欲說不說地粘著。
　　大美女明顯在這個特殊刑事案件偵查科有著一定的地位，說話的語氣總給人一種下達指令的感覺。
　　“黑老爺子？”沉默了半天的白煜曜突然插入對話，才讓黑離意識到他還在這間辦公室里。
　　被白煜曜稱為鐘姐的大美女美目掃了眼白煜曜，把門帶上，坐到辦公室里唯一一張布藝長沙發中間，修長的雙腿往茶几上一擱，故意沒接話，說起了案情，扯開話題。
　　“想不到對方還會蠱惑術。”老姚接收到鐘姐希望他繼續說下去的眼神，說出了心裡話，“鐘隊，我覺得這案子應該歸我們特刑科（特殊刑事案件偵查科）處理……”
　　“上頭目前只讓我們輔助刑偵科。”鐘姐伸了個懶腰，眼神裝作不經意地掃過從方才起低頭不語的白煜曜。
　　“黑子小區里有孩子今天看到了其中一個被拐帶的孩子……”白煜曜敏銳的捕捉到了鐘姐看似無意的眼神，強迫自己的思緒沉浸到案件中去，將他今天獲得的信息向鐘姐做了個簡要的說明。
　　“怎麼還挑食？！”白煜曜剛說完，老姚冒失地打斷了白鐘兩人的對話，憂心忡忡地看向鐘隊。白煜曜雖然不明白老姚突然憂心加重的原因，但多年的特種兵生涯鍛造出來的敏銳感還是讓他查覺到了案件的棘手。
　　“難道是巫術師所為？”鐘姐的神色也凝重起來。
　　黑離站在三個人後面，頭雖然低著，耳朵卻聽得一清二楚，眼見得那三人偏離了案件的真相，正猶豫著要不要透露點訊息導正他們的思考線路，卻又怕曝露自己視陰的能力、甚至借屍還魂的秘密，因此在一邊隨眾人沉默了良久。
　　“桃木對邪物有鎮壓作用，照小曜說的，犯人應該不是人類，可是究竟是哪一種邪物？”老姚給自己沏了一杯茶，若有似無地感歎了一句，“要是小鐘在這兒就好了。”鐘隊的臉色明顯地變得暗沉了不少。
　　“也不排除有巫術師在背後操縱，畢竟從目前的證詞來看，被拐的都是靈力極高的孩子。”鐘隊沉吟了一聲，仰躺在沙發上，閉上了一雙美目，“我會打份報告給上級，申請一下支援。”
　　“支援？那得等到什麽時候？”老姚喝了口茶，壓下對上屬部門的火氣，目光轉向黑離，“黑家小子，過來搭把手。”
　　“我不懂法術……”黑離想都不想就拒絕了，他現在完全明白這個特殊刑事偵查科是做什麽的了，他可不想呆在這裡暴露自己的真實情況。
　　“而且也沒什麽靈力……”一個身著白襯衫，清俊的男子突然推開特刑科的門，還用掃描儀般密集的視線在他身上來回掃視，然後驕傲地抬起頭顱，自上而下地俯視黑離，著實駭了黑離一驚。
　　“小鍾，你來了，太好……”老姚剛放下茶杯，想要伸手擁抱這個叫小鍾的儒雅青年，卻被鐘隊低沉的聲音給嚇了回去。
　　“不是讓你回去了么！”鐘大美女站起身來，連正眼都沒給青年。
　　“上頭派我來支援你們。”青年目光從黑離身上移開，朝鐘美女微微一笑，黑離才意識到駭了他一身汗的青年就是老姚方才提到過的有能力對付邪物的小鍾！
　　“鐘若逸同志，請出示文件！”鐘美女不為鐘若逸的俊彥所動，攤開布滿硬繭的手掌。
　　“樂樂，我來幫忙，不好嗎？這次的案件很棘手，不是麼？”雖然鐘美女保養得極好，但鐘若逸明顯比她要年輕些，黑離重生后頭一次對別人的事有所關心——難道鐘若逸修仙？
　　“請叫我鐘隊長！”鐘樂樂深吸一口氣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皺著眉抬頭看向鐘若逸，“現況都知道了？”
　　“大致。”顯然鐘若逸說服了鐘樂樂。
　　“鐘若逸，你是不是壓根兒就沒走？！”鐘樂樂咬牙切齒地問出這一句。
　　白煜曜眼見鐘樂樂整張臉因怒火上湧漸漸變紅，立即上前勸解：“鐘隊，你和小鍾一家人，有什麽不開心的稍後再說，我們先部署一下方案，把那誘拐犯解決咯。”
　　“誰和他一家人了？”不知道白煜曜的話戳到了鐘樂樂哪一根敏感的神經，鐘大美女終於暴露出她出身軍旅的狂放音喉。
　　老姚雖然不明白鍾家兩姐弟鬧的是什麽矛盾，但考慮到事情的輕重，也加入了勸解的行列：“小曜說得對，孩子們等不起，我們得儘快布一個局逮住那禍害。”
　　鐘樂樂聽了，又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情緒回穩。
　　“煜曜和老姚說得對，我們的事稍後再說，先說案情吧。”鐘若逸適時抓住時機，用眼神示意白煜曜將京城近期幾起兒童誘拐案詳細地複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