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不配》心束负人

3、第二章

　　　　寧敬和金惠慧結婚后，就搬到D院附近專供醫生夫婦的免租高級公寓去住了，這也算是D院給醫院雙職工的福利吧。而黑離大學高三悠閒的暑假過了一半，寧爸白天去D院上班，年前剛退休的寧媽則經常到社區衛生院作為心理醫師為大家解決心理各種問題，寧家家裡時常就剩黑離一個人宅著，誰讓七月半快到了。這幾年每逢七月半前後黑離不是窩在貼了符咒的寧家裡，就是往寺廟跑，陰曆七月十五那天通常就直接夜宿寺廟了。
　　這一天中午，寧媽帶了外賣回家跟黑離一起吃飯，寧家吃飯一向食不言，但寧媽這次去破例地在吞下一口飯以後，開口跟黑離說了起來：“黑子，最近小區里好幾個孩子來我這兒說是晚上看見黑影，都不敢睡覺，會不會是……那個？”
　　“有可能。”畢竟鬼節快到了，孩子又是普通人中最能看見那些個不乾淨的東西的。
　　“以前可沒那麼多孩子跟我說過這種情況……”寧媽往自己碗裡夾了一筷子青菜，卻只用筷子搗著飯粒，“黑子你說，是不是我們這小區有什麽問題？”
　　“媽，您以前在心理諮詢診\所上班的時候都是什麽人找您去看病？”黑離并沒有察覺到小區里今年的鬼魂有比往年多多少。儘管寧爸寧媽住的這一片是舊區，那這片區域因為住的大多數都是高級知識分子，也算是人傑地靈了。偶爾有幾個鬼魂出現在他周圍也都是剛去世的老人家，一般黑離幫他們完成心願后，便昇天而去了，小區里孩子們的孩子們說是看到黑影可能是前幾天突然高溫，區里那個八十高齡、受不住去了的老人。
　　“大多都是都市白領。”寧媽自己說完，一尋思，似乎覺得自己擔心過了頭，但眉頭卻沒有解開，“那要不要給這些孩子們送把桃木梳子？”
　　黑子正喝著湯，點了點頭，咽了下去，才開口道：“男孩送把桃木小劍吧，我屋裡有雕好的，還有些核桃飾品，您儘管拿去送。”大學的暑假多沒什麽作業，黑離窩家裡就嘗試著製作一些驅鬼辟邪之物。這桃木劍雖沒請大師開過封，但被他雕出了型，比一塊普通的桃木效用更大些，而且男孩子愛玩刀劍，送梳子準被扔一邊。
　　黑離吃完飯，正午的日頭正盛，等過了兩點，他難得出了家門，來到了那位剛去世的老人家樓下，兜了幾圈都沒看到老人的鬼魂，又回想起寧媽說過老人的子女都是孝順的，估計老人走得也沒什麼遺憾，大概孩子們看到的黑影不是那位老人家。於是便調頭要回寧家，後天就是七月半，他可不想看到那些滿身黑氣、噁心人的東西出現在他面前。
　　但上天有時候偏和你作對，黑離還沒到寧家所在的那幢樓房，一個面帶青黑氣的中年男子走過他身邊，男子在距離他十多米外的地方突然停住了腳步，打量了黑離一番，黑離裝沒看見，繼續往樓房里走，男子等他進了公寓樓，才慢慢離開。
　　黑離則是一上樓，就透過樓梯口的窗戶，小心查看了對方一番，果然那人身上的青黑之氣不是他眼花。在白天都這麼清楚，那人沾上的必定是個厲害角色。
　　黑離從未正面與惡鬼上身的人交過手，自然是採取保守的觀察措施，先查探清對方的情況再說。那名男子在小區里兜了一圈，就同來時那般安靜地走了出去。之後幾天也沒見那人再來小區，對這事兒一向能避就避的黑離也就沒把那人擱心上。
　　農曆七月十六那天正午，黑離從京華寺出來，回到寧家小區，卻看到小區里停了一輛警車，小區里放寒假在家的孩子圍著兩個警員，黑離遠遠的一看，都是平常玩在一起的幾個孩子，兩個年齡大些的男孩子林傑、王磊對著那個年長的警員語無倫次地說著些什麽，其中為數不多的兩個女孩子蔣欣、吳瑤瑤正抱在一哭，旁邊年輕點的警員一手抱著一個七歲大、正哭得兩眼通紅的男孩孫勤，不知道先安慰哪個好，笨拙的樣子讓黑離忍不住嘆了口氣，走了過去。
　　“黑子哥哥！”哭紅了眼的孫勤趴在年經警員的肩頭，擦掉眼淚就看到了黑離，蹬了蹬腿，就要從員身上下來。
　　林傑、王磊聽到那個讓他們又想親近，又有些怕黑子哥哥來了，立馬轉向黑離，在他面前一米處停了下來，你一言我一語地重新訴說起來：“黑子哥哥，王向輝今天沒帶木劍……”
　　“有一個臉黑得像鬼一樣可怕的叔叔進了小區……”王磊緊接著林傑的話補充，“他給了王向輝一顆糖……”
　　“我們都害怕那個叔叔，那個叔叔也沒跟我們說話，就和王向輝說了……”一旁的蔣欣也加入了訴說案情的行列。
　　“我們想拉王向輝走的，”哭紅了眼的孫勤啜泣地插了一句。
　　“可是王向輝他都不聽我們說話！”王磊接著孫勤的話說道，“自己跟著那個長得嚇人的叔叔走了！”
　　“像機器人一樣！”林傑補充道，“我們喊他，他也不回我們話……”
　　“那個長得嚇人叔叔你們以前見過嗎？會不會是王向輝的親戚？”年長的警官明顯對孩子們的陳述沒放在心上，問話的語氣毫無凝重感。
　　“沒見過！”孩子們異口同聲地迴應讓黑離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那個人和王向輝長得一點都不像！”林傑有著孩子天生的敏感，也察覺到了警察們的不以為意，將求救的希望完全放到了黑離身上：“黑子哥哥，那個嚇人的叔叔身上會冒黑煙！”
　　“瑤瑤看得最清楚，說那個嚇人的叔叔身邊有一個黑色的人影。”六歲大的吳瑤瑤一聽王磊的複述，身子不由一僵，也開始哆嗦著哭了起來，任身旁上了小學的小姐姐蔣欣怎麼勸慰都止不住。
　　“每個人都有影子。”年輕警員試圖安慰吳瑤瑤，但他并沒有成功。
　　“今天早上下了場暴雨，天才放晴!”黑離對這兩個所謂的人民公僕放棄了期望，很不客氣地下了對方的面子——那種陰沉的天色哪能形成黑色的影子，蹲下身對著幾個孩子道：“你們都說說那個帶走王向輝的人長什麽樣子？”
　　幾個孩子又是輪番一陣描述，黑離聽完心沉了下來，帶走王向輝的應該就是黑離前一陣子看到的那個惡鬼上身的中年男子！
　　兩個警員聽完孩子們略顯混亂的描述，臉色也沉了下來，年長的警察帶著孩子們走到小區佈告欄對照了近期出現的一名拐帶了三名兒童疑犯的畫像，孩子們卻紛紛搖頭，都說感覺有點像，但長得不太一樣。
　　“小李你先找小區區委通知一下王向輝的父母，過了48小時，還找不到再到警局立案。”年長的警察顯然已經王向輝的失蹤歸類為熟人帶去串門一類的小事兒。
　　“陳哥，你說會不會是那犯人化了妝？”小李警官掏出手機，卻在撥號時遲疑了片刻，聽他詢問的口氣，似乎想先給局裡報個信。
　　“那麼多個小孩兒一起，他怎麼就拐了一個？”那位陳警官明顯認定了王向輝並沒有被拐帶，可他卻是不知道，其他幾個孩子身上都帶了黑離雕刻的桃木物件，那惡鬼自然不敢動手。
　　黑離看了一眼佈告欄上的畫像，就領著幾個孩子到了寧家。孩子們的家長白天都在上班，他擔心這幾個孩子哪天像王向輝一樣忘帶桃木物件出門，也被那惡鬼迷惑了跟著去，因此藉口給孩子們補課，勸說了幾個家長讓孩子們白天跟著他呆在寧家，晚上再由他一一送回去。
　　果然兩天後整個小區的人都知道王向輝被拐帶了，王家人這兩天已經找瘋了，小區里凡有孩子的家庭起先都把孩子關在了家裡，但家裡也不是每天都有大人看管，後來聽說林傑他們幾個跟著黑離補習功課，幾個家長互相通了下氣，就把孩子全送寧家來了。
　　黑離其實並不喜歡太過吵鬧的孩子，但現下情況不明，出於鄰里的託付，只能代為照看一二，好在林傑和王磊幾個大孩子都幫著他看管幾個年幼的，總算沒出什麽大事地過了兩天。過了兩天，新聞里也播出了警方破獲了一個誘拐兒童的犯罪團夥，抓捕的罪犯里就有那個貼在小區佈告欄上的人。有幾個家長以為事情過了，學校也快開學了，就沒讓孩子再跟著黑離。黑離也沒強求，但王向輝仍舊下落不明，他只好跟幾個孩子強調每天隨身帶好他送給他們的“小禮物”，再由林傑和王磊他們幾個經歷過王向輝綁架事件的孩子幫腔，自然個個聽話地認真地應下了。
　　孩子們上學了，黑離也就念大一了，可是他大一開學的頭一個禮拜就埋在了一堆桃木雕里。原來林傑、王磊他們幾個天天在學校里給他的桃木雕打廣告，害得跟他們同班的幾個孩子求著他們問他要桃木雕成的各種掛件、飾品。出於不想再有第二個王向輝被那惡鬼拐帶的初衷，黑離每天都要雕刻到深夜。
　　太過勞累的結果，就是外出時有比平常更多的鬼魂跟隨在他左右，甚至跟他迎面打個招呼。鬼魂聚集的結果除了黑離所到之處有不正常的涼意，就是讓他的身體更加的疲乏了。黑離認為這不是個好兆頭，因為他甚至看到了幾個惡鬼望著他的身體露出極貪婪的表情，要不是他身上戴著幾件驅邪之物，怕是他一倒下，那幾個惡鬼就會立即撲上來，搶佔他的身體！
　　這一天鄰居吳瑤瑤的爺爺出了車禍，拜託退了休的寧媽去小區所在學區的幼兒園接剛上大班的吳瑤瑤后，全家人都趕去了醫院。吳瑤瑤是寧家所在小區里唯一一個還在念幼兒園的孩子，寧媽是個熱心人自然應下了，可偏偏親家母白玲在她臨出發前一刻打電話來告訴她金惠慧休假回娘家喝了一碗桂圓蓮子羹就嚷著肚子疼，正送往醫院，打給女婿，寧敬正關機手術中，金爸又在部隊里，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思量了一下，只好打給退休在家的寧媽。寧媽接了電話，就往醫院跑，也就把接吳瑤瑤的任務交託給了黑離。
　　黑離接到寧媽的電話，走回小區的步履調了個方向，加快了幾步趕往吳瑤瑤所在的幼兒園。從上次事件后，黑離發現吳瑤瑤這孩子的靈力要比小區裡幾個孩子高，其他孩子能看見的“髒東西”，她能看得更清楚，據吳瑤瑤所說被拐走的王向輝有時比她看得還清楚，他就擔心那惡鬼根本就是挑靈力高的孩子拐帶，雖然他並不清楚對方拐帶這些孩子的目的是什麽，但一定不是做什麽好事。
　　黑離順利地接回乖乖地等在幼兒園門口的吳瑤瑤，牽著孩子柔軟的小手，慢步走回小區，還沒到寧家門口，就在樓道里聽見一個低沉的男聲正和林傑、王磊幾個孩子在聊天，聊天的內容還都是關於他的。黑離心裡一緊，抱起吳瑤瑤，三步並作兩步地上到三樓，見到了聲音的主人——
　　“原來是表弟，真巧。”白煜曜看到因為急劇運\動、臉上白裡透紅的黑離抱著一個五六歲大的漂亮女娃娃出現在他面前時，突然覺得這個畫面很美，暖暖的，讓人心底不自覺地生出一份歡喜來。
　　黑離看到的是對方身著一件的深灰色警員襯衫，坐在臺階上，手裡把玩著自己送給王磊的小桃木劍，頭上的警帽已經被王磊戴在了自己頭上，臉上維持著剛才和孩子們談話的和煦笑容時，竟然忽略了他對自己不恰當的稱呼。只平穩了呼吸，問道：“你好，請問找我有什麽事嗎？”
　　白煜曜沒想到黑離連客道都沒客道一下，就開門見山地拉著他直奔主題，愣了一秒，把手裡的小桃木劍還給王磊，要回了他的警帽戴回自己頭上，站起身來，對著孩子們說道：“我和你們黑子哥哥有事要商量，你們先回家，好嗎？”
　　“好！”孩子們異口同聲應道，“警察叔叔再見！”
　　黑離沒想到一身煞氣的白煜曜居然在短時間內就能博得孩子們的信任，看來這個人不簡單。心裡這樣想著，目光也就在他臉上多停留的片刻。
　　白煜曜感受到黑離仰視他的目光，也沒有說破，卻用手指戳了戳緊摟著黑離脖子的吳瑤瑤肉肉的小臉頰，依舊和煦地笑道：“可愛的小妹妹，你怎麼辦？”
　　“瑤瑤爸媽不在家。”黑離想要彎腰放下吳瑤瑤，吳瑤瑤張口兩條小胳膊要白煜曜抱抱，白煜曜順勢一把抱過瑤瑤，黑離雙手得了個空，掏出了包裡的鑰匙開門。
　　瑤瑤接觸到白煜曜的懷抱后，便不再回顧黑離了，圈住了白煜曜的脖子，不肯松一下。
　　性格內向的瑤瑤平常見著陌生人都是躲得遠遠的，如此反常的反應，讓黑離不禁皺了皺眉頭。
　　進了門，黑離試了幾次，想讓吳瑤瑤從白煜曜身上下來都沒成功，最後還被白煜曜勸阻了：“我坐著抱她，不累。”
　　黑離心裡的心裡話是誰擔心你累不累，面上還是讓白煜曜坐到了寬敞些的紅木榻上，給他倒了杯水，自己才搬了張方凳到對面坐下：“警察同志，找我有什麽事？”
　　“剛在門口只是玩笑話。”白煜曜以為黑離是因為自己先前藉由金惠慧表哥身份戲稱黑離“表弟”，惹得對方心裡不太高興，才故意這麼生硬地稱呼他，因此話語中帶上了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敢置信的低姿態，“其實，嚴格說來，我是特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