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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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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黎回到京城,過完年,就進了寧家為他報的中學就讀,“黑離”這名字被叫多了,殷黎漸漸習慣了,四年後,“殷黎”這個名字就只出現在他的日記本里了,他是黑離。因為生活在S市的那個殷黎早在四年前就因高燒不退,離世了,而他的父母也早就接受了他已死的事實。這是黑離在高考后,藉口畢業旅行,去S市老家打探回來的消息,他不知道爲什麽本該活到2013年的他會回到03年成為另一個人,而原本的他卻死在了03年那次撞鬼事件上,突然間“殷黎”這個名字就像本就不是他的一樣消逝在了前程往事中。
他現在是黑離,剛高考完的一名高中生,過了暑假便是京都師範大學中文系的學生,報考師範大學歷史系初衷是為了讀懂黑家的那本小冊子,藉機多研究一下玄學著作。
不過當下他驅不驅鬼都一樣,現今頸子里掛著一塊開過光的觀音玉,手上戴了一串晶瑩透亮的驅邪黑碧璽不說,還有一串前一陣子寧媽在京華寺高僧那兒求來的菩提珠,哪個不長眼的鬼怪敢在他面前晃?除非是難得一見的惡鬼才能欺身到他跟前,當然他會假裝看不見對方,然後去佛寺走一圈,甩掉遊魂惡鬼,再回寧家。
黑離身上戴的這些好東西其實都拜已故的寧爺爺和寧奶奶所賜。他頭一回到寧爺爺寧奶奶墓上掃墓時,聽到寧奶奶不停地抱怨寧爸寧媽不催催寧敬寧醫生早點結婚生子,快被寧奶奶念瘋了的寧爺爺又求著他傳達給寧爸寧媽,他一時心軟,傳達給了寧爸,寧爸起先以為他開寧敬的玩笑,還和寧媽一起逗寧敬,後來寧奶奶從墳地出來跟了黑離老遠,讓他傳話給寧爸說那家傳玉鐲得早點傳給孫媳婦,寧爸這才信了。自此,寧爸便知道了黑離通靈的本事,寧爸知道自然瞞不過寧媽和寧敬,黑離早就做好了打包走人的打算,老實說要不是寧家世代行醫,救死扶傷,福澤綿延,那些鬼魂近不了寧家人的身,寧家早就因為黑離的到來變得烏煙瘴氣了!說到底,他留在寧家,始終不是一件好事。寧家一家人倒是更擔心黑離,特別是寧敬,他總覺得自己以前老說黑離“裝神弄鬼”是錯罵了他,反而對他更好了,即刻從朋友那兒弄來了一串圓潤純亮的黑碧璽給黑離戴上,寧媽更是不知道從哪兒淘來一塊開過光的觀音古玉給掛他脖子上了,還嫌太小,怕驅鬼的威力不夠,唸叨著要給他弄一塊更好的來。結果,玉還沒弄來,又多了串菩提佛珠。黑離這心裡對寧家人算是死心塌地了,除了血脈不通,姓氏不一樣,他已經完全將自己當成寧家人了。
這不寧媽今天派他去幫他哥寧敬相看一下新交的女友,乾不“乾淨”,黑離課一上完課,直奔D院樓下等寧敬下班兒。
寧敬今年二十九了,之前處過兩個女生,都是醫院裡的醫生,前一個是因為工作調動離得遠了,就分了,后一個是因為黑離看到這女生周圍纏了不少病鬼,跟寧敬提了提,後來寧敬發現對方醫品方面有些問題,也就趁還沒深交就分了。這回這個寧敬覺得不會再有什麽問題了,這才和家裡人通了氣。他也是知道黑離會來相看的,擔心黑離進了醫院碰到那些東西會不舒服,便準時下班,帶著女友下樓和寧敬會面,便就近找了家餐館坐下來點了餐。
寧敬的女友姓金,名惠慧,姓氏俗了點,氣質卻一點都不俗,只是身邊跟了個老婦,這讓黑離皺了皺眉頭,老婦見黑離看著她,想要上前說點什麽,又忌憚黑離一身的法寶,只遠遠跟在金惠慧身後喏喏地張了張嘴。
金惠慧話不多,但面上總帶著笑,雖然這笑僵硬得讓人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緊張,黑離還是很喜歡這個未來嫂子的。
“哥,嫂子,我上個洗手間。”黑離也是個話不多的人,吃喝了一會兒,冷不丁地冒出這一句,直把金惠慧羞紅了臉,卻樂歪了寧敬的嘴。
“去吧,小心點。”寧敬笑著往黑離碗裡夾了塊他最愛吃的黑椒牛排,喜滋滋地又往金惠慧碗裡堆菜,“多吃點兒,昨晚值了一夜的班……”
寧敬對著愛人一通話嘮,金惠慧早羞紅了臉低下了頭,兩人都沒看見黑離朝金惠慧身後百米開外的老人勾了勾手。
到了洗手間,黑離確定沒人,關上了廁所門,摘了觀音玉和菩提珠,留下黑碧璽,對方才進了廁所,在離他三米遠的地方開了口:“我是惠慧的外婆,寧敬是個好小夥兒。”
“嗯。”黑離還是第一次碰到不直接提請求的鬼魂,也就跟著應了一聲。
“惠慧她媽媽是白家的庶女……”老婦見黑離願意聽她往下說,這才真正地開了口。
金惠慧媽媽是庶女,跟和寧敬結婚有什麽關係?庶女兩個字在黑離腦子里拐了一圈,他才弄明白,這位老婦是做妾的,金惠慧她媽擱現代管叫私生女,臉上卻也沒多大波蘭:“那是您那一代的事了,寧家不會介意的。”
“老爺還在時,太太口頭上許諾留給惠慧一筆嫁妝。表面上是疼愛惠慧,實際是想害她找不到夫家!”老婦一臉的憂色并沒有因為黑離的安慰而褪去,“白家那些不長進的庶子一定會為了搶那筆嫁妝鬧上法庭。”
“白家現在的勢力大嗎?”白老爺能養得起小妾,而且還能在□□後許諾給孫女一筆嫁妝,家裡自然是有權有勢的,黑離不能讓任何人傷害寧家人。
“白家嫡子嫡孫不多,但都在公門……”老婦的話,黑離總得在腦子里繞一圈才能明白。
公門,“都是當官的?”黑離問完,老婦隨即點了點頭又補了一句“軍官”,黑離顯白的臉色沉了下來。
“你近不了他們的身,所以才求到我這裡來了?”黑離見老婦的鬼魂白中帶點灰,說明她已動了惡念,知道自己這回不論是為了寧敬、還是阻止這世上再多一個惡鬼,都應該出手幫忙。
“我和玲玲、惠慧都不稀罕那份嫁妝,太太那是故意報復!”老婦鬼魂中的灰色逐漸多了起來:“幾個外孫女里因為惠慧最得寵,她就使計,她明知道長者賜、不能辭……”
黑離聽老婦人絮絮叨叨地訴說著白家大宅里過往的歷史,感覺像看了一部宅斗電視劇,冗長無味。於是沒等老婦人回憶完往昔,便戴上佛珠和觀音玉,走出了洗手間,他這個廁所上得時間夠長了。老婦人不死心地繞到他面前百米開外的地方,愁苦著一張老臉,黑離只得朝她點了點頭,示意他會幫他。這才不再他面前晃了。
黑離和寧敬、金惠慧吃完飯,便找了個機會和寧敬先單獨說了老婦說的這些事兒,寧敬一聽到這關係到他和金惠慧未來的幸福生活,立刻先送金惠慧回了家,然後召集寧爸寧媽召開了一個家庭會議,寧敬覺得他和金惠慧不操辦婚事,把結婚證給領了就得了;寧爸聽了不做聲,寧媽臉上就顯露出憤懣不平之色了。黑離能體量寧媽的心情,自個兒兒子一輩子一次的婚事因為幾個貪圖外甥女兒嫁妝的小人還不能通告親友的,怎能不叫人憋屈、憤恨!
可惜寧家人還沒想出對策,金惠慧那邊就在電話里向寧敬提出了分手,寧敬想都沒想就回了一句:“因為你那些白家舅舅?”
金惠慧又驚又傷心,一下子對著寧敬哭了起來:“他們說如果你和我結婚,你們寧家就等於娶了個私生女的孩子,我會悔了寧家名聲的……”
寧敬那頭和金惠慧通著電話,黑離這頭也借著寧敬的手機和老婦通著話:“他們這麼做無非是想把這筆嫁妝留在白家供他們揮霍,太太這是要惠慧孤老一生啊……”老婦人說著說著,也跟著哭得淒厲。
“行了!”黑離最頭疼鬼哭了,淒厲的哭聲折磨著他耳膜,一聲禁嚇,禁住了鬼哭,也禁住了寧敬安慰金惠慧的話,“讓嫂子跟那些人說她結婚當天會給白家人安排抽獎,誰抽中了大獎,就把這筆嫁妝給誰。到時候讓他們狗咬狗去!”
寧敬被黑離震懾了一下,很聽話地傳達了他的話給金惠慧,電話那頭的金惠慧也不哭了,輕輕地“嗯”了一聲。寧敬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問家人:“我剛這是求婚了?”
寧爸寧媽看著兒子,一臉“我以為你求過婚了”的錯愕表情點了點頭。
“惠慧剛答應了?”這回換黑離恨鐵不成鋼地瞥了他一眼。
“惠慧答應我的求婚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的寧敬抱起黑離繞了個大圈,又重新拿起手機,卻又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還是金惠慧先問了他怎麼知道她家的事的,才回過神來,問被他甩得有些暈的黑離,“怎麼辦?”
“照實說。”黑離扶著有些暈眩的頭,坐到了沙發上,寧媽立即上前來打了兒子寧敬一後腦勺,然後替黑離檢查一番,確認沒事才安下心來。誰讓黑離早些年營養不良,長得瘦弱,膚色又怎麼曬都不黑,本來看著就一副我見猶憐的病弱樣兒;加上這次為幫寧敬,近距離見了老婦的鬼魂,傷了原本就不多的陽氣,寧媽可不擔心著嘛!現在見他被自個兒兒子轉暈,還不趕緊上前查看一二?
金惠慧聽完寧敬關於黑離的陳述,又驚又嘆,最後得知自己外婆對黑離的拜託后,再次哭了起來,寧敬安撫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金惠慧也是個識大體的,他相信寧敬,自然也相信黑離是真的能見鬼,此番為了幫他倆,向她暴露自己的異稟,是真把她當自己人待了,因此向黑離表示感激之餘,也謹慎地從不主動談起黑離的這項特異功能,即使對自己的母親白玲也隻字未提。
寧敬的婚禮安排在了農曆前七月七,白家的嫡系只到了一個白煜曜,庶出的那些個倒是基本到齊了,黑離做伴郎,自然方便指揮金惠慧的外婆在抽獎時動手腳啦,白老太太穿得典雅華貴,風頭都壓過新郎新娘的母親,黑離自然不能圓了對方來看好戲的美夢,讓白老太太抽到當天的大獎。果不其然,白家的庶子庶女,一聽那一大筆嫁妝以獎品的形式又回到了白太太手裡,一個個都追問著白太太準備怎麼處理這筆財寶。
這白老太太早先并不知道金惠慧抽獎的獎品里有這一筆嫁妝,不然怎麼都是要阻止的;老婦看到白老太太聽著所謂獎品上的一眾禮品,臉色因白家人的吵鬧越變越暗時,輕盈盈地笑了,虛空撫了撫金惠慧的臉頰后,便變成一道金光升上了天際。
“恭喜!”當白老太太被氣得無法再維持優雅、帶著金惠慧的不輕也不重的嫁妝回去后,白家的一席上就只剩下了一名身型高大,古銅色皮膚的男子——白煜曜。
“謝謝你,曜表哥!”金惠慧將對方的酒杯倒得滿滿的,顯然很敬重這個表哥。
寧敬也隨之正了正略微有些醉了的神色,在對方喝完酒后,恭敬地遞上了煙,對方接過煙,隨寧敬點著,卻沒有抽一口。黑離看到對方滿身黑氣的同時,也看到了他潔白的牙齒,顯然這個曜表哥並不抽菸。
黑離這些年玄學類的書籍看多了,對氣場什麽的也有了些了解,只有過手上沾過人命的人,身上才會因鬼魂纏繞而聚集的黑氣,但一般殺人犯是能看見被害人的冤魂的,像這個白煜曜身上這麼重的黑氣,卻不見鬼怪的,與其說是鬼氣,不如稱煞氣還更貼切一點,黑離結合對方白家人的身份,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白煜曜作為國家機器處理過的人應該不少。於是整場婚宴,即使有同坐一席的短暫時間,也儘量與對方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黑離的故意疏遠,卻是引來了對方的側目,不過白煜曜的目光沒在他身上停留多久,新郎新娘敬過酒之後沒多久,他便起身告辭了。
寧敬的婚禮一結束,寧爸寧媽就拖著黑離到寧爺爺、寧奶奶墳上拜拜去了。寧奶奶其實早在寧敬婚宴順利結束后,就跟著寧爺爺飛昇了,黑離卻還是告訴寧爸寧媽寧奶奶和寧爺爺很高興,寧爸寧媽聽了,臉上都綻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