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二 等闲恩情留不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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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夭在猼訑的淫威下不得不去采毒草帮他炼毒。这些年在山上，其他的没学会，辨别草药制作毒药的本事小夭可是学了个实打实。小夭采完药回到山洞，却发现一个人的影子都没有了。正纳闷着，一转身就发现猼訑手里拎着个人走进山洞，随手一丢就将他分毫不差地丢在了小夭的兽皮上。
小夭见猼訑坐下来了，忙邀功似的将怀里的果子放在他面前，又将龙珠草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嘻嘻一笑。
猼訑视而不见一般吃了几个果子，然后开始闭目打座。
小夭于是走到自己的兽皮前掏出怀里的甘粟递给那人，那人脸上被割破了好几道口子，小夭帮他用破布和兽皮重新做的衣服也撕拉了好几条缝。那人看了她一眼，将头扭到了一边，没有接。小夭也不恼，将甘粟一颗一颗剥出来自己砸吧砸吧嚼了吃了，然后伸出手来扒他的衣服，那人一边挡一边恼怒地瞪她，却也不发出任何声音来。
小夭大笑着说：“我看看你伤有没有好，你扭捏个什么劲。”那人听了脸微微变了色，耳根也仿佛烧起来似的。
猼訑听闻这边的动静，忽然低低地笑了声，开口道：“你遇上她，也是你的劫数。这山里面，就是一只野兽也比她害臊。”
小夭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确信他的伤已经全部复原了，于是收回手问他：“都过了这么久，你还不肯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人防备地看了她一眼，不回答。
小夭便自顾说道：“我叫小夭。”那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小夭摸摸脸上的十字疤，小夭不解地问：“你看什么？”
小夭这么一问，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小夭不依不挠，继续问：“那你总该有个小名什么的吧，就像那只猼訑，他的小名就叫博夷。”
那人索性眯着眼睛装睡觉。小夭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可以不用提心吊胆说话的同类，哪能这么容易放过他，见他不回答，便开始自己帮自己找答案。“既然你不知道自己叫什么，那我来给你取个名字好了。不然一直‘喂、喂’地叫也不好听啊。但是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小夭托着下巴扭过头看见了正在打座的猼訑，突然嘿嘿一笑，狡黠地叫道：“你就叫英招。”
原本入定打座的博夷突然打了个寒颤，睁开眼狠狠地剜了小夭一眼。
自从英招来了以后，博夷明显忙了起来。英招就像当年小夭刚来的时候一样，三天两头想逃跑，可是不管他逃到哪里，博夷总有办法将他抓回来。英招似乎还没领会到，这个看似风度翩翩温文无害比她小夭长得还人模人样一点的猼訑大哥，其实是一头不折不扣的九尾妖。几次三番，原本伤已经复原的英招又遍体鳞伤了。
小夭哀怨地看着躺在兽皮上的英招，又看了眼入定打座跟个没事人一样的博夷，叹了口气。她在英招的面前蹲下来，看着他，英招倔强地将脸移到另外一边。
小夭于是一屁股在地上坐下来，好像自言自语一般地说到：“我当初刚被那只猼訑抓过来的时候，也和你一样，三天两头想逃。可是人家猼訑是什么人，他老人家可是嵇山的山大王，任你怎么逃也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
小夭瞥了眼博夷，那厮嘴巴斜了斜，显然对小夭的奉承很受用。小夭于是砸了砸嘴，继续说道：“你别看我没多大年纪，其实我已经在这里住了二十年了。”
英招惊诧地转过头来看着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因为在他看来，小夭尽管蓬头垢面，可还是可以看出不过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在这里呆了二十年。
小夭瞧他的神情，就知道他不信，小夭也不恼，继续说道：“我八岁那年不小心闯入了嵇山，被那只猼訑发现了。哦，那个时候他还是一只九尾畜生，还没有修炼到幻化人形。他把我叼到了这个山洞，好心地给我疗伤，可是我醒过来的时候被他吓得七魂丢掉了五魄，伤还没好就一个劲地逃，可是不论我怎样逃，总还是会被他重新抓回来。终于有一天，他受不了了，开口对我说：‘你要是再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我害怕得要死，心想一只畜生怎么也可以说话的。但是我不敢问，只好乖乖地听话。后来我慢慢了解，他是在这里修炼，不知道要修炼到什么时候，他一个人怕寂寞，所以把我困在这里给他作伴。我知道了以后，更加不敢逃了。有一次，我发现他在吃一种很好看的果子，于是趁着他不注意，把那些果子都吃了，吃完之后觉得整个人精神百倍，于是赶紧逃出了山洞。我拼命地逃啊逃，觉得自己就快要逃出嵇山的时候，那只博夷又追上来了，哦，那个时候他已经幻化成人形了。他把我抓回山洞，用冰冻之术冻住了我的四肢，我躺在地上四肢却像浸在千年寒冰里，我痛的想哭都流不出眼泪来。博夷那一次非常非常生气，原来我吃的果子是他从西王母那里偷来的仙果，是帮助他修炼的。没了仙果的帮助，他至少要多修炼三百年。你说他恨不恨。他恨不得把我杀了，可是他不舍得，因为我是唯一一个可以跟他说话的人。畜生跟人一样，也怕寂寞。但是吃了仙果的人百毒不侵，他便命令我吃各种各样的毒草，然后用自己的毒血喂给他吃，这样也可以助他修炼。你看我这么瘦，就是因为血快被他吸干了。”
小夭仿佛把一辈子的话都在这一刻说尽了一样，也忘记了博夷是多么讨厌有人说他是畜生，当然，这个人也只有小夭而已。
英招看着小夭，动了动嘴巴，想说些什么，可是终究没有说出来。
小夭抬起头来笑嘻嘻地对他说：“不过这只博夷倒不坏，至少供我吃供我喝，现在你来了，我就更加不怕寂寞了。所以，你就安安心心地留下来，给他作伴，也给我作伴。我们是不会害你的。”小夭一边说着，一边拿树枝在地上胡乱画着。
英招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地上。然后又重新闭上眼睛。
不过自那以后，英招仿佛真变乖了一样，不再别扭地不肯吃东西，而且还和小夭一起出去为博夷寻找食物，晚上回来生火烤肉，殷勤地服侍博夷和小夭。自从英招来了以后，小夭终于体会到使唤人的快感。
博夷命令他：“还不出去觅食！”
小夭喝英招：“还不快点滚出去觅食！”
出去觅食的时候，她躲在大树底下睡觉懒洋洋地吩咐英招：“我睡一会，去帮我采些野果子来。哦，对了，那只博夷喜欢吃棠木果子，棠木果子认识的吧？”
英招拿眼睛觑了她一眼，停了几秒钟之后还是站起身来走出洞门。
自己想吃肉，便自言自语地说道：“哎呀，突然想念烤兔子肉了。”
英招听了，拿了石刀就往丛林里去了。
本来洗衣服的事情是小夭的份内活，现在倒好，她换了衣服，大叫一声：“洗衣服咯！”英招皱了皱眉，没动。小夭斜了他一眼，英招只好站起来接过她的衣物。
小夭喊：“等一下，还有这个。”
英招的眉毛抖了抖，还是接过了她手中的贴身衣物。
这些英招都可以忍受，但是他无法容忍自己洗澡的时候小夭和灌灌躲在岸上偷看，哦，不，是光明正大的观赏。一人一兽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他采来的野果子一边看着他嘻嘻哈哈地笑。
英招慌乱地用衣服护住自己的关键部位，睥着眼瞪她。
小夭脸不红气不喘，冲他挥挥手说：“你继续洗你的，不用管我们。”
灌灌叫唤了一声，又在地上翻了个滚，似乎在附和。
英招只差仰天长啸三百声。
如此过了两个月，博夷的修炼已经到了一个紧要的关口，似乎对英招也松了戒心，若是他们整天不回来，也不急着出去找，好像吃定他们不敢逃一样。
有一次，小夭一个人回到山洞，却不见英招的影子。博夷问了一句：“他人呢？”
小夭将摘来的果子放在他的面前，回到：“他看见一只肥野兔，便去追了。”
博夷听了丢了几颗果子进嘴巴里，又闭上眼睛开始修炼。这天一直到很晚，英招还是没有回来。博夷便睁开眼睛威胁小夭：“你知道如果他天亮之前还不回来的下场。”
小夭知道博夷修炼在紧要关头，只好硬着头皮出去找。
这一夜的月亮特别圆，也特别亮。英招追着灌灌一路狂奔，一直到溪涧的尽头才止住。灌灌对着他叫唤了几声，便回过头往山上奔去。英招在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等了一会儿还没动静，便有些焦急地拔着脚下的草。他既担心小夭是否被博夷发现，也害怕小夭会出卖他。自从上次小夭用树枝在地上画“等”字开始，他就开始有些明白小夭会帮他。后来她们一起出去觅食，小夭虽然不明说，却处处在提醒他要等待时机。直到今天，她让他跟着那只灌灌走，并要求自己在山下等她，虽然有一瞬的迟疑，但还是选择相信她。
他抬起头看了眼天边的圆月，脑中浮现出小夭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便定了定心神，决定继续等。又过了好久，附近才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英招全身戒备着，借着月光四下望着。灌灌首先蹿到了他的跟前，过了一会儿，小夭便到了。英招欣喜地跑过去，却发现小夭整个人虚弱不堪，软倒在地上。
英招扶住她，发现她的手腕上都是血，忙问道：“你怎么了？”灌灌忙凑过来开始舔小夭的伤口。
小夭牵强地挤出一个笑容，说：“没事，就是在山洞口四周浇了一圈血，博夷对我的血很敏感，这样他会暂时找不到我们的方位。”
英招听了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心一阵紧缩，忙将她搭在自己的背上背着她继续狂奔。
小夭趴在英招的背上，整个人昏昏欲睡，只听得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差一点就睡了过去。
忽然，跑在前面的灌灌突然止住了脚步，受惊似的跑回来躲在英招的身后。小夭和英招同时开始全神戒备。小夭抓了抓英招的肩膀，说：“是狶狼。”果真，树林四周开始冒出一双双火红的眼睛，嗜血般地看着他们。
小夭示意英招放自己下来，凑在他耳边说：“狶狼最是欺善怕恶，不到最后关头千万不能倒下，否则我们只能被它们拆卸入腹。”
英招点点头，看了眼灌灌，灌灌“嗖嗖”地窜上了树。小夭从怀里掏出石刀，递给英招，自己从旁边折了一根树枝。一场人兽大战迫在眉睫。狶狼大概是看他们只有两个人，所以率先扑了上来。英招把小夭护在身后，一刀砍断了扑上来的狶狼的脑袋。余下的狶狼闻见了血的味道，凶性大发，接二连三地涌上来。英招顾不得小夭，只得全力与眼前的狶狼拼命。小夭在山中多年，对付野兽的法子还是学了很多的。一时间，狶狼死伤无数，却并不能如愿以偿，便暂停了下来，围着他们来回转圈。
小夭和英招身上也被狶狼撕咬了好几处，两个人背对着背，全力戒备着这群穷凶极恶之徒。小夭低声对英招说：“待会你掩护我。”
英招不解，问：“什么意思？”
小夭指了指狼群背后，说：“擒贼先擒王，狼王在它们后面。待会你掩护我冲出它们的包围圈，我要斩杀那只畜生！”
英招皱了皱眉，低声问道：“你可以吗？”
小夭用力点点头，说：“你只管拖住狼群，千万不要管我，若是我敌不过，就带着灌灌跑。”
英招知道在这个时候必须无条件地信任对方，否则两人只能命丧于此。于是在狼群还没反扑之前率先冲了过去。小夭挥舞着树枝打乱狼群，冲它们身后的狼王扑了过去。狼王大吼了一声，毫不示弱地冲小夭扑了过来，一兽一人扭打在一起。
英招见了心急如焚，但是无奈眼前的狼太多，他根本抽不开身扑过去助小夭一臂之力。
小夭一手掰住狼王尖锐的牙齿，一手努力去够那根树枝。狼王凶残至极，只想着如何将眼前的美味拆卸入腹，于是拼尽全力想将自己的牙齿够到小夭的脖子。小夭心一横，将掰住狼王牙齿的手臂伸进狼王的嘴巴卡住它，然后一个仆身去够到树枝，忍着手臂几乎被咬断的痛楚，将尖锐的树枝戳进浪王的肚皮。一时间自己的血狼王的血流成一地，小夭也几乎成了血人。狼王痛苦地发出呼嚎，那边的狼群似乎感受到狼王的召唤，放弃了袭击往小夭飞扑过来。
小夭挣扎地滚到一边，英招连忙飞奔过来按住她血流不止的伤口，一边警惕地防着那群狶狼。狼王终于闭上了眼睛，狼群看了眼依然凶神恶煞的英招，放弃了进攻，夹着尾巴逃了。
小夭见它们消失在丛林里，这才松懈下来。一松懈仿佛最后一口气力耗尽了似的，再也撑不起来。英招见了忙呼喊灌灌，灌灌从树上跳下来，哀怨地呼号了一声，便开始舔舐小夭的伤口。
英招看着这个瘦弱的女孩，简直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
小夭的血流的太多，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
英招慌乱地摇晃着小夭：“你千万不能有事，我们就快逃离这个鬼地方了。”
小夭极力扯出一个笑容来：“放心，我最渴望自由，不会在这里倒下。”
英招听了她的保证，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忙背起小夭跟着灌灌继续往山下狂奔。
月亮已经快落山，山中已经晨曦初露，英招本身就气力耗得差不多，又背着小夭奔驰了近一个晚上，这时候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小夭拍拍他的肩膀，让他休息一下。英招害怕博夷追上来，强撑着继续奔走。
小夭安慰说：“我们已经出了嵇山的范围，博夷应该追不过来了。”
英招抵着最后一口气力，深一脚浅一脚继续奔走。
小夭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说：“我有些难受。”
英招听了，这才放下小夭，让她靠着一棵大树，问道：“你怎么样？”
小夭摇摇头，说：“我没事。”
英招这才放下心来，就在附近摘了一些野果给她充饥。两人一兽略微休整了片刻，仿佛气力恢复了一些。
小夭靠在树上，眺望着远方，有些不可置信地叹道：“我竟然逃出来了。”
英招看着她，确定似地说道：“你逃出来了。”
小夭转过头看他，说道：“多亏了你。”
英招摇摇头，说道：“不，没有你，我也不可能逃得出来。”
小夭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便嬉笑着说：“那只猼訑要是知道他救了你却间接促成了我们出逃，肯定气得跳脚。”
英招联想到小夭描述的场景也笑了起来。
小夭似乎感受到他的开心，便转过头问他：“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英招垂下了头，没有回答。
小夭眺着远方，继续说道：“我进山的时候才八岁，现在二十年过去了，不知道外面都成什么样了。”
“我会保护你。”
“你不用回家了吗？”
英招神色暗了下去，半晌才回答说：“我没有家。”
小夭联想到他被博夷捡到时的情形，了然地点点头，随后又笑着道：“我也没有家。”
英招看着小夭，良久才慢慢地说道：“以后我在哪里哪里便是你的家。”
小夭没有看他，皱着眉毛想了想，说道：“我担惊受怕够了，所以我想要的只是无拘无束的生活，不希望刀光剑影提心吊胆。”
英招仿佛被戳中心事一般垂下了头，不敢搭话。因为，他不可能给予她平静安稳的生活。他逃出来，就是为了报仇。
“不过这个世上，除了你，我也没有人可以依靠了。”
英招听了这话，心神一震，沉默了良久，最终对着她说道：“我的命是你救的。以后，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小夭笑了笑，虽然知道他这话说得勉强，但是很受用。
英招看了眼小夭，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小夭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便笑着问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小是不？”
英招点点头。
小夭有些坏坏地笑道：“你不记得我偷吃了博夷修炼用的仙果了吗？我也是后来才发现，那仙果还有驻颜的功效。”
英招顿时了然地点了点头。
小夭似乎对自己能逃出博夷的掌控很是开怀，便继续问道：“你还一定奇怪我为什么给你起名叫‘英招’吧？”英招很配合地点点头，小夭于是继续坏坏地笑着说道：“那只九尾猼訑，本来是昆仑山的神兽。只因为偷了西王母赐给昆仑山神的仙果，被昆仑山神追杀，所以才逃到这嵇山占地为王。那昆仑山神就叫英招，哈哈！”小夭想到每一次自己呼唤英招，那只猼訑就不由自主抖三抖的样子，就觉得特别爽，总算也让他尝到了提心吊胆的滋味。
英招听了这个解释，有些哭笑不得。怪不得每一次小夭叫他，博夷都会用一种恨不得杀了他的眼神看着他。
小夭说了这么多话，有些累了，便对英招说：“我睡一会，你要是休息够了就叫我。”英招点点头，见小夭满身的血，便采了一些叶子给她编了一条毯子盖在身上。自己却拢了拢袖子，静坐着全神贯注地观察四周的情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 等闲恩情留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