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惹尘埃》小珈

8、千堆雪（2）

　　等终于到了三生石，阿顾兴奋地直接从他背上跳了下来，小跑到那棵大树前。费力的仰着脖颈，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大树。日光下的树干，亦爽朗清明，枝叶向四周展开，绰约远扬。树梢上，簇生朵朵待绽花苞，在风里极为温柔的摇曳着。
　　阿顾脖子抬的累了，便后退了几步，以便看清楚那树的全貌。一个劲的后退，直到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人怀里。那股淡淡清香的味道传来，天帝不回头便知是谁。于是他安下心了，慵懒得靠着那人。
　　野雪在后面，见那人并没有想要让开的打算，也就依了他。手臂环过那人的身子，轻轻拥住，任由对方的后背贴着自己的胸膛。
　　他们二人，一起仰头，静静看着那棵树。野雪比天帝要高上半个头，此时双唇落于那人耳畔，幽幽道了一句。“想看花开吗？”
　　阿顾扭头，乖巧的看着他，说道。“想！”那双眸子，明如朔星。黑色的瞳仁里，倒映出的，却只有野雪含笑的模样。
　　“那你念一遍我的名字。”他声音清冷入骨，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力量。
　　天帝虽然不解其意，却也不反驳，便乖乖照做。
　　他仰着头，轻轻开口。“野，雪。”这短短的两个字，伴随着他们二人，走过了千年光阴。这不是第一次，阿顾喊他的名字，却是第一次，喊得如此认真。像是全部的气力，都倾注于这两个字的名字上，倾注于身后拥着自己的人上。
　　阿顾声音满是少年人的蓬勃朝气，却莫名又让野雪心跳忽地，漏了一拍，像是有什么东西，开始破土而出了。野雪匆匆收敛了心神，顺着天帝的目光，看向那棵树。在阿顾话音落下的时候，暗自轻呼一口气。
　　仅仅是阿顾一眨眼的片刻，那枝头的花苞，瞬地争相绽放，开出的花朵，皆是白色。也许是隔得太远，天帝无法看的真切，那跃然于树上的花，究竟是什么模样。但只是一会，就亲眼看着原本绿叶青青的大树，忽地就变成了一片白茫茫，他还是觉得神奇。高兴地挣开野雪的怀抱，跑到了树下。
　　阿顾站在那树下，朝野雪招手，爽朗笑道。“野雪！怎么一下子花都开了！”
　　“因为……我的名字，就是咒语啊。”他徐徐走向天帝，淡讪着继续道。“不信，你再喊一次~”
　　阿顾满心欢喜，双手笼在嘴边，冲他高兴地大喊了一声。“野雪！”声音响彻九天，带着绵延的回声，渐渐消散在天界里。
　　不知怎地，起了一阵暖风，盛放花朵的蕊心，纷纷扬扬的落下。阿顾屏住呼吸，仰头看着漫天挥洒的花蕊。这浩瀚天地，一瞬间，似乎只剩下阿顾，和站在他身边的野雪。他们置身于纷纷乱羽之中，肩并肩看着此时清明雅妍的苍穹。
　　阿顾连眼睛都来不及眨，定定看着划过眼前的白色花蕊。细细看后，才发觉，那是近乎透明的六角状冰晶。一簇一簇地，紧挨着落下。处在这触目即白的地方，天帝难掩心头愉悦，看着那花蕊近在眼前，他忍不住伸手想去触碰，可那冰晶刚一碰到指尖，就已然融化，还残留着些凉意。阿顾愣了一愣，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它们会融化的。”野雪一直不做声看着，这时候留意到那人孩子气的举动，轻轻握住那人的手掌，温柔提醒道。毕竟这些都是自己的灵气化成，自然是不能于他人之手长留。
　　“为什么呢？”天帝扭头望向他，任凭那花蕊，落得肩膀，发上，满满都是。
　　“因为……这花，是树里魂灵给予旁人的祝福。所谓福气，只能得片刻珍惜。若是停留的时间长了，人们也就不会珍惜了。”野雪是觉得，自己的说的话，这孩子定然会相信，便随口编了乱七八糟的理由。可却没想到，却被天帝记在了心里。
　　“这树叫什么名字啊？”阿顾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随即又问。
　　“这叫做，千堆雪。”野雪牢牢看着眼前人的眸子，似乎差一点就要看进那人心里。若是将来的某一天，阿顾再见这千堆雪，能想起自己，那也不枉自己费尽心思，讨他欢心了。
　　“雪？和你名字里的，是同一个字吗？”阿顾挑了挑眉，笑着说道。
　　“是啊，一样的。”他垂眸看着天帝，凉凉开口。
　　那刻，阿顾竟觉得终有一天，眼前的这人，也会和那雪一样，稍纵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