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覆染》花自怜

4、第四章 恨意两难消

　　第四章恨意两难消

　　凌卿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只是心中的呼声不断要求自己来看看，看看那个亲手将自己的姐姐推下万丈绝壁，亲手毁掉自己国家的妹妹是怎样的，看看九国中最强大的玄苍要如何才能打败。
　　玄苍最大的酒楼中，凌卿若要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一壶上好的清茶散发阵阵幽香。
　　“姑娘，不知在下能否在此坐下？”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站在凌卿若的对面问道。
　　凌卿若只是用眼角瞥了一眼道：“随意。”
　　“在下玉殇。”对面的男子询问起凌卿若的名字。
　　凌卿若的眼睛始终不愿意离开窗外，也许是不愿看见吧，那抹白衣是她永远埋在心中的疼痛，那淡淡的梅香，好熟悉的味道，相同的身影，却给了凌卿若完全不同的感受。
　　放下茶杯，拿起桌上的剑道：“名字只是一个称呼而已，知道或是不知道又有何分别。”
　　相遇的缘分，永生的牵绊，就像是桃花纷飞眼前，美丽成了永恒的回忆。
　　凌卿若在看见玉殇的那一刻就选择了逃避，选择了离去，没想到自己是那么的懦弱，那么的胆小，在自己面前退怯了。
　　“我说玉殇王爷，你又用假名字到处招摇撞骗了。”余佩扇毫不客气的将玉殇从坐位上拉起来。
　　可玉殇的眼还停留在凌卿若离去的方向道：“好傲慢的女子，我们一定会再会的。”
　　余佩扇惊讶道：“你又看上哪家姑娘了，我去帮你提亲去。”
　　“一个杀手。”玉殇从走进酒楼的那一刻就感受到这张桌子上的戾气，那是罪孽深重的血红色，更是地狱彼岸花的妖冶迷乱。
　　余佩扇傻笑两声道：“你能不能选好点的女子，不是青楼女子就是杀手，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一把黑色长剑，一位妙龄女子，一株曼珠沙华，玉殇倾倒在这个不知名的女子脚下。
　　脸上挂着不散的笑容，余佩扇看着玉殇脸上的笑容，忽然感觉背后有阵阵冷风吹过，寒透心扉。
　　太阳沉寂下来，黑色弥漫整片大地，凌卿若站在玄苍皇宫里，朱红色的大门就在眼前，可推开它却又显得那么的艰难。
　　她不知道，推开这扇大门之后，能否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知道住在这偌大宫殿里的人，还是不是自己记忆中的妹妹，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摔跤的妹妹。
　　“既然来了，为何又不进来呢。”
　　温柔的女子声音从门内传出，凌卿若握紧手中的剑，推开门。
　　凌雅韵坐在圆桌前，桌上摆满了酒菜，主人仿佛知道今晚会来客人一般，预备好需要的一切。
　　凌卿若坐在圆桌前，审视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头上戴着金玉凤凰，一只朱钗斜插入鬓，朱钗的光芒可以和屋内的灯火媲美。
　　“姐姐，这是我们五年来第二次相见，这次和上一次可有不一样的感触？”凌雅韵用几乎嘲讽的语气跟凌卿若说着。
　　凌卿若不愿相信这是她记忆中的妹妹，那个总是哭哭闹闹的妹妹道：“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哈哈……你问我为什么，这天底下最没有资格问我为什么的就是你。”
　　凌卿若记忆深处，每年入冬后最冷的那几天，总会有一个瘦弱的身影站在漓国皇宫大门前站着，穿着厚厚的袄子，手来回的揉搓着，原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小脸被冻得通红，鼻子里呼出的气体飘散在空气中，久久不肯散去，像是在等待某人。
　　这样的天气，连跟在她身边的宫女都不愿意和她在这样的大冷天傻等，早早的散去，只有她，凌卿若最疼爱的妹妹凌雅韵，十年如一日的等待着，等待姐姐的归来。
　　为了漓国的安宁，父王向位于漓山之巅的赤霜宫臣服，将自己交给赤霜宫，没想到十五年的苦苦煎熬，五年的短暂离别，换来的是姐妹决裂，父王母后相继被杀，而杀害父王的不是别人，正是眼前这个美丽女子，漓国二公主，玄苍皇妃——凌雅韵。
　　凌卿若更没想到的是赤霜宫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姨娘沈傲心，而姨娘对母后只有恨没有情，在她进入赤霜宫的日子里，住的是暗无天日的黑塔，每天都要面对各种猛兽袭击。
　　不知道是不是沈傲心的心中还保留着丝丝的暖意，丝丝亲情，特别允许她在每年入冬最深的时刻回皇宫探望几日，正是这样的恩典，才有凌雅韵站在皇宫门口傻等的画面。
　　正是这样无悔的等待，在凌卿若的心里，还有活下去的理由，漓国的冬天才变得那么的美丽，无论天气再冷，雪飘得如何的大，她的心都是暖的。
　　每次快到宫门口的时候，凌卿若总是会加快脚步，跑到凌雅韵的身边，把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把早已冻僵的凌雅韵融化。
　　现在呢，雪依旧下得那么大，宫门口的柳树早已枯死，等待的人也已经离去，徒留下无穷尽的恨意。
　　“你恨我？”凌卿若试探性的问。
　　凌雅韵大笑道：“恨你，我何止是恨你，如果你当年不想嫁入玄苍，为什么要答应这门亲事，当年，玄苍迎亲队伍在漓国皇宫门口等着高贵的久安公主，可是在皇宫里面却是一片慌乱，高贵的久安公主自始至终都没出现过，那些自以为是的大臣们，将我迷晕送上了花轿。”
　　这件事凌卿若知道，她从来没有想过要逃避这门亲事，只是在成亲前一晚，她被赤霜宫的司祭残叫到了残风殿，当她去到残风殿时，残并没有在殿里，她在残风殿里呆了两个时辰都没有等到残，最后她选择离开，此刻，离开对于她已经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了，残启动了残风殿里的阵法，将她困在了残风殿里。
　　等到凌卿若出来之时，那已经五天之后了，凌雅韵已经代替凌卿若嫁进了玄苍，只是娶凌雅韵的不是原定的玉王爷，而是玄苍的皇帝秋子鸢。
　　一场轰动九国的婚礼，就这样戏剧性的结尾。凌雅韵虽然被玉王爷拒婚，却得到了皇帝的亲睐，成为了高高在上的玄苍皇妃。
　　事后，凌卿若问过残为什么要这样做，残只是淡淡的回答了一句：“轻如尘拂，何苦上天自毁。”
　　听见这样的回答，凌卿若还能说什么呢，她本就轻如尘拂，还妄想飞往天上，那不是自取灭亡又是什么呢。
　　那一天，残脸上似乎多了几丝温柔，少了平时睥睨天下的傲气。
　　那一天的凌卿若是十八年来最开心的一天，也许没有去和亲是好的，至少她还有爱的权利，还能守候在残的身边，还能偶尔被残关心。
　　只是，凌雅韵却成了这次的牺牲品，她内心的恨在无尽的蔓延，秋子鸢对她的冷落让她恨透了漓国，恨透了凌卿若。
　　“你恨的应该是我，不应该殃及漓国那些无辜的百姓。”凌卿若知道凌雅韵恨她，凌雅韵也应该恨她，是她毁了凌雅韵的一生。
　　凌卿若望着凌雅韵，就像望着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一般，这短短的十五年，所有的东西都变了，连自己都变了。
　　虽然还在夏天，可是凌卿若的心却是冷的。
　　一门亲事，换来的却是凌雅韵亲手杀了父王，还把利剑刺入她的胸膛，姐妹反目成仇，家国山河的破碎，这样的结局是凌卿若不能接受，她抓住凌雅韵的手道：“为什么。”
　　凌雅韵一把甩开凌卿若道：“因为我恨你。”
　　一句恨就像一把利剑刺穿了凌卿若的心脏，一句恨就把仅剩的一点血肉亲情抹杀，一句恨就斩断所有的无名牵绊。
　　恨吧，既然不能爱，那就只有恨了！凌卿若拿起桌上的酒杯道：“喝完这杯酒，你我将不再有姐妹之情，剩下的只有双亲之仇，你终将为你的名利付出代价。”
　　情已灭，爱不存，晚风吹得窗户咿呀作响，凌卿若喝下酒，准备拔剑时，门被推开，无数的官兵拿着长戟指着凌卿若。
　　凌卿若轻蔑一笑道：“果然是玄苍皇妃，想让我死在这儿吗？你把我也看得太轻了一些。”
　　“我就是知道姐姐你的厉害，所以才在酒里家了一点东西，帮助这群无能之辈。”
　　“你……”凌卿若没想道凌雅韵会在酒里下药，经过上一次的教训，还是没有将这个人的实质看清吗。
　　凌卿若拔出夭泪剑，沉寂数十年的夭泪剑重现江湖，第一次饮血却是在自己的妹妹面前。她放下挽起的长发，飞扬的发丝遮挡视线，让这个绝望的女子不再仁慈。
　　剑光阴寒，剑气凌冽。
　　兵器与兵器之间撞击产生的火花照耀着这座古老的宫殿，凌卿若原本以为，凌雅韵嫁到玄苍国，那么就可以化解两国数百年无休止的征战，没想到，她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凌雅韵是嫁到了玄苍国，而且位居千万人之上，做了玄苍的女主人，可是凌卿若希望的和平并没有到来，她渴望的安宁也成了永远的奢望。
　　父王因为凌雅韵莫名的恨被残忍的杀害，那个窝囊无用的弟弟被推上了国王的宝座，漓国的赋税连年增加，天灾人祸不断，百姓民不聊生，十岁女儿不低一月口粮，内乱未除，外敌虎视眈眈的盯着这块肥肉。
　　漓国和玄苍之间的仇恨没有丝毫的减弱，反而越来越深，漓国百姓对于高他们一等的玄苍人恨之入骨，玄苍人则是对漓国人民视如泥土，任意践踏。
　　为了争夺天下霸主的地位，牺牲的人太多太多了，可是还是有那么多的人在前仆后继着，为了那不知为何物的名利追逐着，为了那本就不属于他们的权利厮杀着。
　　凌卿若拖着疲惫的身躯和满身的伤痕离开了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她讨厌那些成为名利奴隶的人，恨那些为了一己私欲将别人践踏在脚下的人，恨凌雅韵的残忍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