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覆染》花自怜

11、第十一章 白梅生死来

　　第十一章白梅生死来

　　“自取灭亡吗？在赤霜宫的这十五年里，我哪一天不是活在生死的边缘上，生或死对于我而言还有什么区别吗？我活着，或者追求的不过是母后死之前说的一句话，仅此而已。”凌卿若的心只有那么大，装了一个天下，装了一个残，已经让她的生命无法行走了。
　　凌卿若嘴上说着生死不惧，可是在她的心里，死亡却是极其可怕的，她还有那么多的梦没有完成，还有一个漓国在等着她的救赎，还有那个生命中的敌人——凌雅韵等着她去结束。
　　在天下和家人之间，凌卿若选择了天下，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的伟大，只是因为她的心中还存着那份念想，希望有朝一日，天下太平，她可以在母后的坟前，倒上一杯清酒，骄傲的说：“母后，看……天下太平了。”
　　残拂袖，不知在何时手上多了一支白梅。
　　白色的梅花，凌卿若清楚的记得残说过，他用的武器很多，天下万物皆可为他所用，无论是高傲的狂风还是绵柔的细雨，或者飘飞的落叶，只要他想，一切都将是杀人无形的武器，但是他对于尊敬的对手，他会用的武器不超过五种，其中一种就是白梅。
　　白色的梅花代表着高洁无暇，梅花为冬之君子，只有像梅花那样承受得住酷寒之痛的人才配做他的对手。
　　而现在，残手上拿着的正是他曾经说过的白梅，每一朵梅花都代表一个轮回，每一片花瓣都代表着人的一种欲望，当人被其中一片花瓣打伤时，他就会感受到那种欲望带来的痛苦。
　　用白梅来和自己打，凌卿若顿时觉得自己很可笑，自己满身血污，早已配不上白梅的高洁，自己因为害怕胆小的四处躲藏，希望沈傲心一辈子都不能找到自己，梅花……真是一个可悲的笑话。
　　风吹进衣袖，鼓动起的衣袖挡住了那支梅花，以至于在凌卿若还没反应之际，残的花枝已经在眼前。
　　凌卿若的剑顺势挡开花枝，却不想梅花的花瓣飘落，美丽的花瓣四周散发出红色妖娆的氤氲之光，五彩的雾气萦绕在凌卿若的四周，站在花瓣的正中央，夭泪剑的黑色光晕和梅花的炫白交相辉映，黑与白的交错，悲与喜的伤痛，那些本不该出现在人世之物，在此刻，都听从了残的召唤。
　　花瓣在飞舞，美丽的风景将凌卿若拉回悲伤的深渊，那些被凌卿若深深隐藏的伤痛都被一一掀开。
　　记忆被拉回到她离开赤霜宫的夜晚，漫天大雪肆无忌惮的挥洒着，天上和地下都是一片雪白，残风殿的梅花也感受到了大地的寒意，热烈的绽放着。
　　凌卿若遵从残的旨意，站在残风殿的梅花林里，静静的等待着，只是……她等待到的不是残，而是亲手杀死自己父亲的妹妹——凌雅韵。
　　凌雅韵出现在梅花林里，满园的梅花花香浓烈，凌雅韵手上拿着一把滴着血的剑，艳丽的红色血滴顺着剑身滑落，在抵达剑尖的那一刻被冰雪掩盖，冻结成冰。
　　凌雅韵一步一步的靠近凌卿若，所经过之处，梅花飞落，这本应该是十分美丽的场面，可是因为两个人的心中各自又恨，便成了无尽地狱的黑暗。
　　凌雅韵在距离凌卿若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用手扶着那把满是鲜血的剑道：“你知道这把剑沾染了多少人的血吗？”
　　凌卿若沉默着，一把原本亮丽的宝剑，现在没有了它原有的色彩，取而代之的是血的颜色，而死在这把剑手上的人应该也是不计其数吧，心狠手辣如此刻的她，还有什么是不能想象的呢！
　　“哈哈……你应该会认为很多吧，但是呢，我告诉你，死在这把剑下的人只有三个，一个是你最最最爱的母后沈傲心，一个是抛弃你的父亲凌飞，还有一个就是刚刚死在我剑下的漓国皇后瞿灵。”
　　瞿灵，好熟悉的名字，凌卿若在脑海你寻找了一遍，终于找到了这个名字的来处，瞿灵是现任漓国国主，凌卿若和凌雅韵弟弟慕晓的妻子，同是瞿灵也是漓国现任丞相的妹妹。
　　凌卿若原本如风雪般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杀意道：“你为何来到这儿。”
　　凌雅韵抓起地上的雪，用手的温度将其融化，用雪融化后的水将剑身上的血拭去，道：“因为在我必杀的名单上面，还有两个活着。”
　　“除了我，还有谁？”
　　“你是现在必须得死的，还有一个我要让他好好的活着，承受世间的各种折磨。”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已经将所有的为什么都问遍了，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心中的恨还没有平复。”
　　“你的恨为何要杀了母后和父王，为什么……”凌卿若的内心决堤，苦痛和悲伤如狂风般席卷而来，将她压倒。
　　眼前这个人，是她的亲妹妹，是杀了自己的亲生父母，现在还要杀自己的亲妹妹，可是自己无法提起手中的剑，对她动手。
　　凌卿若甘心在赤霜宫这个人间炼狱生活十几年，原本只是为了保证漓国的平安，而她呆在赤霜宫，唯一让她还保持人性的便是心中残留的亲情，现在，连唯一的亲情都被磨灭。
　　还剩下什么呢？凌卿若反复问自己，母后死前的期望，还是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或者是对凌雅韵的仇恨。
　　最后，凌卿若得到了答案，既然不能爱，那就恨吧！也许现在，只有恨是她活下去的理由。
　　手上的剑在颤动，似乎受到了主人的召唤，一点一点的移出剑鞘，当寒光乍现，一朵完整的梅花被劈成两半，雪花也被剑光分开，剑的寒光映入眼帘，瞳孔因为剑的阴森微微收缩。
　　“来吧，厮杀的感觉，血的味道。”凌雅韵如疯了一般，长长的头发被吹起。
　　姐妹之间的仇恨，有心和无情之间的决裂，残忍和冷酷的较量，凌卿若的心中还存着丝毫的亲情，而凌雅韵眼里只有厮杀，只有无视生命的摧残。
　　一直以来，和这个妹妹在一起的时间就很少，原本以为她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只要风大一点就可以将她吹到，而让凌卿若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凌雅韵的武功修为虽然不能与她齐肩，却也不会那么轻易让凌卿若杀死。
　　剑与剑的碰撞迸出艳丽的火花，火花转瞬即灭，就像从来就没有在人世间出现过似的。
　　一把普普通通的剑，凌卿若用飞扬的梅花挡住凌雅韵的视线，用华丽的剑招威慑凌雅韵的气势，可是凌雅韵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无论凌卿若的剑多少次靠近她的喉咙，多少次放弃能够一剑将她封喉的机会。
　　凌雅韵的剑势依然决绝，没有一丁点的怜悯，没有丝毫的手足之情。
　　“怎么，你以为你现在的仁慈能拯救我这个从地狱爬出来的人吗？可笑……你想想我手上沾染的是你父母的血。”凌雅韵再次挑战凌卿若的底线。
　　慕尘原本开始融化的心再次被风雪冻结，心中的伤口再一次被撕扯开，道：“那也是你的父母，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感恩之心吗？”
　　凌雅韵宝剑挥动，挡在两人之间的梅花树被砍到，“唰……”的一声，梅树倒下，溅起的雪花像是雪姬在冬天跳起的舞蹈，凌雅韵借着凌卿若思考的空隙，剑尖向凌卿若的胸口刺去。
　　只是，凌卿若是一个杀手，在她还没来得及思考之际，右手的剑挡下凌雅韵的剑，左手折断梅枝，向凌雅韵的后背扎下。
　　梅枝还没有扎下，一阵浩渺的笛音响起，梅花像是听懂了主人的言语，散落的花瓣组成一把白色的剑，从凌卿若的后背刺入。
　　“残……”
　　雪花飘飞，落在眼角，一行水珠落下，不知是泪还是雪，凌卿若在深深的伤痛中倒下。
　　没想到伤害自己最深的却是那些自己依靠的最亲近的人，亲如凌雅韵，自己的亲妹妹，亲如残，一个付出真心，爱了十几年的男人。
　　如今再次面对残，能做的不是想见的诉苦，而是提起手中的宝剑，互相厮杀。
　　这里不是残风殿的梅花林，不是茫茫雪域，虽然对残的武功有所影响，只是，这梅花枝的威力依然那么可怕。
　　梅花枝的可怕不是因为它有多锋利，而是因为它虽然美丽，淡淡的花香，纯洁的白色，就算在炎炎夏日，周围都会有一层氤氲的水汽，五光十色，美丽得仿佛不属于人世，只是，往往越是美丽的事物，伤人越深，梅花枝的每一朵花都是人痛苦的极点。
　　每当梅花环绕周围，花瓣纷飞，花瓣的香味就会让困在里面的人受到诱惑，让被困的人再次经历心中最害怕的事。
　　心中的痛让凌卿若不由自主的放下手中的剑，眼泪从眼角滑落。
　　凌卿若的手狠狠的砸在地上，无助的大吼道：“为什么，为什么……”
　　一句句，一声声，无助而苍凉，在内心的痛苦挣扎中，慢慢昏倒在地上。
　　残收起梅花枝，用手指拂去凌卿若鬓前乱发，温柔得不再像他。
　　啪啪……
　　身后响起一串清脆的掌声。
　　天乙从树林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玩味的笑。
　　残站在原地，梅花枝早已放进了衣袖，此刻看起来，残只是一个无害的翩翩佳公子，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和刚刚那个武功高强如修罗的人联系在一起。
　　天乙走到残面前道：“能将她打败的人，世间无几个，而你……”
　　残站在树下，面无表情道：“用点药，你也能做到。”
　　“也是，像她这样武功高强，却无大脑的人。”天乙嘴上笑说道。
　　残道：“你是来和我动手的话，趁我现在还没恢复之前最好，错过了这个时机，你以后就没机会了。”
　　残说的是实话，此刻的他是比较虚弱的时候，梅花枝虽然厉害，但是耗时耗力，敌人所经历的痛苦，自己也会深刻的感知一遍。
　　而以天乙的武功，加上引魂针的威力，在残还没有恢复力气之前动手，可能还有生的希望。
　　可是天乙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反而道：“我不会跟你动手，相反，我想跟你合作。”
　　“你很清楚，我是太子的人。”
　　“可是你的心不在太子那里。”
　　“那我的心在哪儿。”
　　天乙用手指了指昏倒在地上的凌卿若道：“我不知道，但是她知道，爱一个人何其的容易，恨一个人何其的容易，我真看不懂，你这是想让她爱你呢？还是恨你。”
　　残将凌卿若打横抱了起来，从天乙的身边擦过时说道：“你看不懂的事情太多了。”
　　“她的每一剑都直逼要害，显然是想要你的命，可是你却处处留情，而现在却不杀她，可见她对你很重要，帮助萧镜岑也是她的希望，我相信你会接受我的建议的。”天乙不死心的对着残离去的背影大吼。
　　“为了当年答应他父亲的诺言，她不能死，这就是我的答案。”残的话语刚好在天乙的耳边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