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覆染》花自怜

12、第十二章 白梅生死来（2）

　　第十二章白梅生死来（2）

　　青恒都城的郊外，一座普普通通的别院里，蝉鸣鸟声催促每一个熟睡的人。
　　凌卿若睁开紧闭的双眼，刺目的阳光透过窗洒进房间，在临窗的梳妆台上放着一束刚从树上摘下来的白梅，梅花的影子打在地上，煞是好看。
　　凌卿若从床上艰难的爬起来，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凌卿若看了看手掌无力的笑了笑。
　　残没有杀掉自己就该笑了，还妄想再次对他动手吗？
　　推开纱窗，阳光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射入，凌卿若用手掌挡在眼睛前，但还是有几束光调皮的钻进眼睛。
　　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人，披散着头发，娇小的脸上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卷狂。
　　拿起桌上的梳子，一下一下的打理着头发，凌卿若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这样悠闲的梳头了，应该过了许多年了吧。而唯一记得的只是五岁的时候，母亲为自己梳头时候的情景。
　　那时候自己还在漓国皇宫里，住在金碧辉煌的大屋子里，端端正正的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母亲为自己梳头。
　　透过面前的镜子，凌卿若仿佛又看见了那时候的母后，脸上堆满了幸福的笑容，洋溢着为人母的快乐。
　　如果凌卿若知道那是母亲最后一次为自己梳头，一定动也不动的坐在那儿，等着母亲梳完，如果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凌卿若一定不会因为贪玩跑出去。
　　现在想起过往种种，都是抓不住的云烟，散在了空气中。
　　这一次，凌卿若自己把头发梳好了，还是母亲当年梳的样式，只是没有母亲在身边夸赞漂亮了。
　　窗外的孔雀声惊醒了沉思中的凌卿若。
　　从屋里出去，一棵大树下，一只白羽红翎的孔雀站在树下，对着凌卿若有一声没一声的叫着。
　　“凰儿，没想到你也来了。”凌卿若对着孔雀说道。
　　凰儿是残的宠物，一只白羽红翎的孔雀，这只孔雀自凌卿若第一次见到残时就在残身边，它就像是残最好的朋友般，对残不离不弃。
　　孔雀在凌卿若还没有触碰到羽毛的时候跑开，不时还回头看看凌卿若有没有跟来，像是在跟凌卿若说：“跟我来。”
　　凌卿若对待凰儿也像是最亲密的朋友般，有什么开心的，或者不开心的事都会对凰儿说。
　　渐渐的，凰儿成了凌卿若的倾听者，而且是一个忠实的倾听者。
　　看见凰儿的邀请，凌卿若跟了上去，穿过水榭小桥，来到的是一片竹林，风吹动，竹叶发出莎莎的响声。
　　凰儿停在竹林边上，示意凌卿若进去。
　　凌卿若迈着细碎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踩在腐烂的竹叶上，也许是前几天刚下过雨的缘故，竹叶的清香和腐烂竹叶的味道混杂在一起，闻起来就像置身山野般。
　　穿过细密的竹林，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被竹海包围的小湖，湖水湛蓝，岸边的翠竹倒映在水面上，虽然不是湖光山色，翠竹湖影也别有一番风味。
　　在湖的对面，一个白衣如仙的男子，头发只是用一根带子束在末端，手上拿着一柄竹箫，他的手指微微的动了动，美妙的箫音从那个普通的竹节里传了出来。
　　凌卿若傻傻的看着，痴痴的望着，眼里不知是爱还是恨。
　　“你醒了。”残放下箫，回头问湖对岸的凌卿若。
　　凌卿若道：“醒了，凰儿把我带到这儿来的。”
　　残起身飞跃，脚尖点过湖面，转瞬来到凌卿若的身边，手背贴在凌卿若的额头上道：“身体好得差不多了。”
　　凌卿若望着湖面上荡起的涟漪不禁问道：“为什么不杀我。”
　　残转身望向湛蓝的湖水道：“没有杀的必要。”
　　“原来我在你眼里可有可无。”凌卿若心里说不出的疼痛，虽然想着这样更好，但是想着十五年的守候，换来的却是可有可无，那种痛足以低过死亡。
　　残只是静静的挨着凌卿若站着道：“还记得第一次见你，倔强不服输的眼神，就是因为你我才让瞿铭去漓国，保漓国百世无虞。”
　　残岔开了刚刚的话题，凌卿若也没有多问，顺着残的话道：“第一次见你，高高在上，不可攀越。”
　　“现在？”残问道。
　　凌卿若没想到残会问现在的想法，如是回到道：“感觉距离更加遥远，你的所作所为更加的让人猜不透。”
　　两个相处了十五年的，也许这是第一次如此没有距离的谈心，都按照心里的想法说着，只是残身上的秘密太多，就算再如何真实，也无法探取究竟。
　　“你可想过放下俗世恩怨，抛弃家国仇恨，平淡一生？”残面对美景，不知怎的就问了出来。
　　听见这话，凌卿若没有想到残为何问这样的问题，只是答道：“就算我想，现实也不许，我是漓国的大公主，漓国人民的希望，我是夭泪剑的主人，待月阁的宫弦弦主，同时也是赤霜宫的杀手，哪一重身份都不允许我平淡一生，而且我答应过母后，要让她看见太平天下。”
　　“愿望总是与现实背道而驰，你有你的放不下，我也有我的无奈，卿若，无悔便好。”
　　说完残便转身离开，凌卿若一个人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湖水，刚刚被残激起的涟漪早已平静下来，偶尔飘飞到湖面上的竹叶也只是轻飘飘的落下。
　　无悔便好吗，凌卿若现在已经后悔了，如果有选择的话，她愿意选择平凡一生，最主要的是不要遇见残，而且不要爱上他。
　　凌卿若自残走后，一直站在湖边，站了整整一个，没想通的苦恼依旧在，现实还是在进行着。
　　第二天早上，白色的雾笼罩了整个竹林，若隐若现的朦胧美，凌卿若傻傻的站着。
　　残再次来到湖边，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凌卿若的身上道：“天冷。”
　　披风上还带着残淡淡的体温和浅浅的梅香，凌卿若用手紧紧的握着披风的一个角道：“以前在赤霜宫的时候，每天早晨在山顶上练剑时，我总是第一个看见初升起来的太阳，暖暖的，没有刺目的光芒包裹，那应该就是太阳最原始的颜色吧。”
　　残和凌卿若并肩站着，望着即将从竹影中慢慢升起的太阳道：“世间万物都有他们自我保护的方法，强大如太阳，它也会用无数的光芒去掩盖自己，让一般的凡人无法窥探。”
　　夜渐渐退去它的黑暗，白天渐渐挣脱黑暗的束缚，跳跃出生命的色彩，太阳在冲出竹林的那一刻散发出刺目的光芒。
　　凌卿若只能看着水中倒映出来的阳光道：“镜中花，水中月，这是最好的结局。”
　　以前的凌卿若总是希望残有一天能陪着她看一次日出，哪怕只是一次也好，现在实现的，却没有了以往的开心。
　　在离开竹林的时候，凌卿若隐约能听见尽头传来的阵阵箫音，婉转而凄厉，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催人泪下。
　　凌卿若大步离开，为了逃离心中不可能实现的奢望。
　　“殿下。”在凌卿若走后不久，一个妙龄女子跪在了残的身后，静静的等着残把一曲奏完才说话。
　　残收起手上的竹箫道：“华音，楚惜那边如何。”
　　来人正是楚惜公主的贴身丫鬟妙华音，妙华音跪在原地不动道：“自上次少宫主和殿下一起离开后，楚惜就对少宫主的事不闻不问，不知今天怎的了，让我到太子府去和国公府去看看。”
　　残对妙华音做了一个起来的手势道：“本尊明日赴国公府。”
　　“属下明白，属下会说殿下和少宫主都在国公府作客。”妙华音将残的意思复述了一遍道。
　　残的眼却始终没有离开那轮太阳，太阳的光线太烈，以至于刚刚形成不久的雾全部消散在空气中，回过头对妙华音道：“从此刻起，汝不再听命于本尊，一切以卿若为主。”
　　“属下明白。”
　　妙华音低着头看着眼前的人，想想这个完美到几乎算不上是人的人，他也会有人的一面。
　　“既然这是你的愿望，就让我来实现它吧。”
　　妙华音忍不住道：“殿下，少宫主会懂你的心的。”
　　“本尊杀了她的母亲，还亲手将剑刺进她的身体，她不可能会原谅了。”
　　“但是，你这么做都是为了救她，包括将她送到楚亦寒身边，也是为了完成少宫主的愿望。”
　　“当爱全部用尽，恨就会占据所有。”
　　妙华音无法理解，残的愿望很小，只是想保护一个无助女孩和一段已经破碎了的回忆，而当命运的齿轮转动，她们再也回不到初见时的纯粹，残一步步的站在了对立的一边。
　　凌卿若在雪树银花的世界生活了十五年，她深深的爱着残，但是身上背负着太多的家国亲情，两个人都无法真正放开远走天涯。
　　妙华音始终记得凌卿若母亲临时时说的话：“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一条路可以让所有人都得到幸福，我们所能做的只是让自己身边的人幸福。”
　　人活一辈子，短短数十载，所能做只不过几件事，为何还是有那么多人执迷心中的痴恋。
　　“殿下，外面风大，进屋去吧。”既然不能改变未来，妙华音只能选择改变当下，劝残进屋去。
　　残接住早晨最后一缕霜雾道：“自身是冰雪的人，又何惧冰雪呢！”
　　妙华音的奉劝无效，只能回头去做该做的事，但是在她离开回头时，看见的是一个翩翩白衣少年，吹奏着哀伤的曲子，临湖而立，仿佛世间万物都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