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吟》燕秋舞

6、爱爱

　　我辞别了祈傲，离开居住了十七年的地方。临行前找了一次方大哥，但是没碰上，他已经南下了。我在缉捕衙门中碰到了他的师兄卓君凡，他告诉我方无痕已经去了茗湖城，茗湖城出了他不得不出面解决的事。我有点遗憾没有能在离京前见到他的面。
　　维县在京城的东南方向，我跟着商船一路行走，沿途的风光都是在京城了完全见不到的。一路顺风顺水，我想应该是这艘船是海家的船的缘故，连我都知道，海家是极天国的第一首富。
　　尽管如此，还是有不长眼睛的小毛贼来打劫，都不需要我动手，那两个倒霉的小贼刚上船就被海家的人抓住了，连：留下买水钱几个字都没能说完。
　　很快就到了我需要登陆的渡口：关津渡。过了关津渡，便到落雁坡。落雁连绵十里烟，这里有着不同于京城的繁华。这是一座秀气而古朴的小镇，几百年来甚少受到战火波及。
　　我随意找了一家落脚的客栈：迎客居。
　　“客官您请，请问是吃饭还是打尖啊？”店小二笑容可掬的问，一躬身，把我请上二楼。
　　“两样都要，先给上几个招牌小菜。”我笑笑道，这个小二的样子让我觉得特别有趣。
　　“您请！”他恭敬的把我引到西北脚临窗的位置。我最喜欢坐临窗的位置，能从窗口观望外面的世界。
　　不久就给我上了几个当地的特色小菜。小二哥年纪不大，可能比我还小，似乎他对于作为当地人十分骄傲，一直不停给我介绍当地的山水、风俗。我其实对山水风俗不是很感兴趣，不过我特别喜欢他的说话方式。皇宫里是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开朗活泼的声音，即使在京城的酒楼，茶楼，所以的人都在无形中带着市侩。
　　小二还想跟我絮絮叨叨，被掌柜的一巴掌挥走，迎接另一帮子贵客。来可至少二十个人，多数是劲装打败的江湖人，二楼一下子就满了。在我评估别人的时候，已经被别人观察很久了。
　　“我要坐你这里。”甜甜的声音，圆圆的眼睛,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两个深深的梨窝。
　　小姑娘看我很久了。
　　“坐！”我抬手请她。她跟那帮人应该不是一道来的。她似乎毫不知道什么叫客气，拿起一双筷子就开始吃。我吃惊的看着她的吃相，不禁道：“你多久没吃过饭了？”
　　“直天目只过露了。”她连脸都没抬，口齿不清的说。我猜她说的是十天没吃过肉了。
　　我边喝着茶，微笑着不语，我最喜欢看别人这种随性的样子，真性情，在皇宫里面是绝对看不到的。
　　“你还吃不吃？”她瞪大着圆圆的眼睛，望向我，指指我面前的香肉笋干。
　　我会意一笑，把面前的东西推到她面前：“吃吧。”
　　她灿烂一笑：“那我可不客气啦！”
　　我这回是真的笑出声来：“你知道什么叫客气吗？”
　　她瞪我一眼，复又笑得灿烂，挤眉弄眼地道：“知道吗？客气过头就叫虚伪了。”
　　客气过头就是虚伪？我愕然。“客气过头是虚伪？”我问。
　　她用力的点点头。
　　“哈哈……”我大笑出声，止都止不住，这好像是我生平第一次大笑。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她用力咽下最后一口饭菜，甜甜道：“我叫爱爱。”
　　我招呼这小儿再上几盘菜，我还没吃呢。看道新的菜上桌，小妮子的眼睛又开始发亮了。
　　“你到底几天没吃了？”简直恶鬼投胎。我到底没把后面那句话说出去，只是慢慢地吃饭，喝茶。
　　“你不知道。”她灿烂的笑脸突然一下子变成哭丧脸，“想我三岁死了娘，四岁死了爹，被亲戚赶出家门，举目无望。在绝望中，终于有一个老太婆肯收养我，可是这个老太婆太可恶了，居然把我关起来，每天吃的只有草根树皮，我实在受不了就逃出来了。可怜我面黄肌瘦，如今都十八岁了，还像个十四五岁的样子，我好命苦啊！”最后用抹眼泪的动作作为收尾。
　　老实说，十八九岁没看出来，面黄肌瘦倒是所言不假。
　　“你不觉得我很可怜吗？”她瞪大眼睛无辜地看我。我点点头：“觉得。”
　　“那你不觉得我应该多吃增加点营养吗？”
　　“应该。”
　　“那你不应该请我吃顿好的吗？”
　　“应该。”
　　“那你不觉得应该帮忙困苦中的我吗？”
　　“嗯？好像也应该吧。”
　　“那我吃的你包，住的你包，怎么样？”
　　“可以。”
　　“那我还没有吃够。”
　　“你尽管点。”
　　她狡黠一笑，整个人神彩飞扬：“小二―――再来一盘卤驴肉，酱鸭舌，八宝蒸鲈鱼，七星伴月，银柳蒸青椒。最后再上个莲子百合糖水，银耳高酱羹。就这几个简单的，难的你们也不会做。”顿了顿，狠狠瞪了眼店小二，“没听见吗，这位爷付钱。”她指指我，哪里还有刚才她所谓的苦命样，分明是个老饕。
　　我朝有点被惊吓到的小二道：“照着做吧。”
　　“你真是个好人。”爱爱朝我谄媚地笑道。
　　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是以前，我看到这样的笑只会直倒胃口，现在这个我感觉完全不同。
　　“你为什么带面纱，连吃饭都还带面罩？”她故做无意地问我，其实她应该老早就想问了的。
　　我笑笑回答：“你不觉得这样子很威风吗？”
　　她一听，立刻笑逐颜开，叫喳喳地道：“对呀对呀，我也是这样觉得的。”我笑笑没理她，她点的菜也陆陆续续上来，她的兴趣立刻就转移了。
　　等到她饭饱酒足，总于想起关心一下她目前的衣食父母了：“你叫什么名字？”
　　“顾炼非。”
　　“你来落雁坡干吗来了？”
　　“我是要去维县。”我淡淡道。
　　“去维县干吗，那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找一个人而已。”
　　“找人？”她突然变得兴奋起来，极有兴趣，“找谁，我对那里最熟了。”
　　“毒娘子。”
　　“毒娘子？”大如洪钟的声音，出自旁边坐的劲装大汉。我刚才就注意到，他们的衣服都秀着一个水字，下盘功夫十分扎实，应该是东燕鲁河上的水上帮派。说话的人身材魁梧，一脸的大胡子，很有江湖气势。“小兄弟要找毒娘子？”
　　我点点头。
　　大胡子哈哈的大笑起来：“我劝你早早回家比较好。”
　　“怎么说？”我淡淡问。
　　我话音刚落，大胡子嗖地来劲了，话说当年……
　　他噼里啪啦说了半天，无非就想说两点，毒娘子貌美如花心如蛇蝎，毒娘子毒术厉害让你有来无回。
　　“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不知道。”
　　我淡淡一笑，突然觉得这个人也蛮可爱的。
　　爱爱忽然凑近来，神秘兮兮地道：“你要肯帮我做一件事我就告诉你毒娘子在哪里。”
　　“什么事？”
　　“你先答应先。”
　　“不。”我拒绝。
　　“为什么？”她不解地大叫。
　　“因为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一个小女孩能跟毒娘子有什么关系。
　　爱爱的怒视着我，双眼圆圆的，脸红红的，两腮股股的，像什么来着？哦，像池塘里的金鱼。她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我无比惊讶的看着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不知所措。
　　“你欺负我。”她哭着向我控诉。我掏了块帕子给她，想开口劝慰，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想我三岁死了娘，四岁死了爹，被亲戚赶出家门，举目无望。在绝望中，终于有一个老太婆肯收养我，可是这个老太婆是为了虐待我，让我每天吃的只有草根树皮。可怜我面黄肌瘦，被人欺负，我好命苦啊！”打开一个指缝，圆圆的眼睛在观望我。
　　我叹口气道：“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都可以给你，别哭了。”
　　她蹦地做直身体，理直气壮道：“给我三百两银子。”
　　“好。”
　　“真的，”她反而怀疑，“是三百两，不是三两哦。”
　　“是三百两。”我从包袱了拿了两片金叶给她，“这个可以对换三百两银子。”
　　她开始是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我，有点愕然，之后是窃喜，最后狡黠一笑，飞快的抢过我手中的金叶，一溜烟飞跑，一下子就跑出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