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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为谁唱的歌? ...

  •   我们回到京都洛城的时候,快到清元节了。赵昱国已经早一步被送往都城。祈承天坐在九龙盘绕的金椅子上,接受归来的太子,镇北王等一行人的朝拜。满朝文武站在朝阳殿的两侧,恭敬地迎接远方归来的人们。我站在祈傲的身后,他又重新穿上了他的玄色丝织长袍,意气风发地半跪着行了一礼,接受满朝的祝贺。
      我不明白皇帝对太子手执黑狼符的看法,皇帝难道真的要退位?我也想不明白赵昱国兵变的动机,太子要杀他毕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我倒是不完全赞同方大哥的说法。祈傲做事通常都是用最小的代价去取得最大的成效,光是对他皇权阻碍这点,我觉得说祈傲要杀他还是远远都不够的,祈傲通常会用尽方法把这类人归为己用,而不是不惜一切代价去杀死。我看到的东西永远都是他希望我看到的,我知道的永远都是他希望我知道的,他居然不了解我这个人,我永远都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样的东西,也永远都不放弃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一直没有在意他们在说什么,我就是不听,也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一般在这种场合听到的话,都是早就知道的内容,知道有人叫我“小非!”
      叫我小非的人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
      “臣在!”我朝高坐上方的人施了一礼。
      他微笑地看着我道:“这此硕阳全靠你才得以平安。朕觉得应该要赏赐你,你想要什么赏赐?”
      我望着高坐在上位的君王,他略戴病容的脸上满是高兴,双眼还是望不到底的深沉:“什么都可以吗?”
      他高深没测地一笑,病容里全是睥睨天下的气势:“自然是什么都可以。”
      我平静道:“我想要燕王府。”
      我发现他以及所有的官员,表情都在此时停顿了一刻。只有祈傲以不赞成的眼神望着我的脸,祈令熙则是一副等着看戏的模样了然地看着我。
      祈承天微微拧了拧他的手,我发现太监总管宫九的手又开始发抖了,原来我又触怒了皇帝。
      停住的世界还是皇帝唤醒了,他笑了起来,透着艳丽的味道问:“为什么是那里?”
      我为什么要那里?我其实对那里是完全陌生的,我只是想起了母亲而已。
      我跪了下来:“臣希望能去拜祭臣的父亲。”
      我的父亲就葬在燕王府,而我是刚知道这个消息。我要是去拜祭父亲,母亲泉下有知,应该会高兴吧。
      我听到朝堂上一片抽气声。
      我又听到皇帝说;:“朕今日身体不适,退朝!”
      原来他还是不肯把我的东西给我。

      今天是清元节,宫中一整天都要在奉天神坮上举行大型的祭天活动,民间则是举行祭祖活动。我骑着快马来到京郊的皇陵,我的母亲就葬在其中。驻守的卫兵看到我来也不拦我,我几乎每年都要来。守灵的一早已经打扫了陵墓,各个墓前都已经摆上了祭果。我母亲的墓前永远都比别人多一束红色的芍药。我只带了一束丁香花和雷鸣琴来扫墓。母亲并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每次看到那束芍药我都会把它丢掉。
      “原来每年都是你丢掉的,难怪我说是谁那么大的胆子。”
      原来他还没走。
      我跪下施礼:“参加皇上。”
      他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袖子一拂,淡淡道:“起来。”
      “小非,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他说。
      我看向母亲的墓碑,淡淡到:“没有。”
      “你在怪我食言?”
      我嘲讽一笑:“怎么会?”
      他仿佛没有看道我眼中的嘲讽,淡淡笑:“我今天留下就是为了等你。”
      我微微一鞠躬,冷淡道:“臣不敢当。”
      他伸手轻柔地抚着墓碑,微微一笑,温柔如情人:“小非,你的母亲是那么美丽的人,世界上也只有最高贵美丽的芍药方能与她相配。”
      我看着他的手,冷冷道:“母亲不喜欢当芍药,她只愿意做一枝丁香,甚至是一颗青草。”
      他对我的语气毫不以为意,温柔地望着墓碑上的字继续道:“无论她想或是不想,她都是这个世界上没人能媲美地美丽。”
      我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仍然不可抑止地在心底涌起恨意。母亲何时需要那种美丽,如果不是那么美丽,她应该能得到幸福。
      “怎么不说话?”他的笑脸迎向我的冰冷的双眼。
      “小非!”他一声叹息,让我心中同时感到一股悲凉。我一下不知道,我心中的悲凉是为了谁,是为了母亲,为了父亲,还是为他?
      我望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我不知道我应该说什么,我又能说什么。
      他伸手抚着我的眼睛,我没动,他淡淡地道,眼中充满了无奈:“小非,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现在用什么眼神看他了?
      “小非!”他突然扑过来,一把抱住我,我微微一僵。
      “你如果真的想要燕王府。我便给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到底用什么眼神看他了?
      “他们都离开我了,你不能再离开我,我绝对不允许你也离开我。”
      我轻轻地推开了他,看了他一眼,我不想听他说的那些,我想母亲也不会想的。
      是指化勾,轻轻拨动琴铉,铿锵空灵的乐声。
      “山川千年,历经多少春秋,他看尽世界变迁。就算三生石上早约定,无奈红尘路途远,风霜更做伴,风华树林无双鸳。谁能告别暮暮与朝朝,谁能舍弃了万语千言?上天可曾听过我祈愿。我愿与你世世生生,我愿永远和你相伴,哪怕每世只有一天,我也不管。你在天的尽头,我在云的一端,就算历经千万,也永远不会背叛!不会背叛!”
      我不太记得母亲的样子,确无法忘记这首歌。它没有名字,是母亲在父亲死后自己写的歌曲,她经常在我身边吟唱,我知道她是要唱给父亲听。我每年祭奠母亲都会唱这首歌,今天我唱给母亲听,也是唱给祈承天听。
      “小非,我从来没听过你唱歌!”他的声音颤抖着,他就站在我身后一尺,一动不动。
      我淡淡道:“这是母亲给父亲唱的歌曲!”
      他惨然地问:“不能是给我的吗?”
      “有些东西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无论你做何努力,也要不回来。”比如说我的父亲,我的母亲,就算杀了你,他们也回不来了。
      他走上来,张开双手从身后抱住了我的脖子,头枕在我的头顶,轻轻问:“她不能给我,你呢?”
      我淡淡道:“皇上若想听只需一道命令。”
      “如果不是命令呢?”他直拗地问。
      “可是我没有母亲那样一张美丽的脸。”我解开面具,转头望向他。
      他的脸比原来更苍白,倒退两步,突然纵声大笑:“好好,顾炼非,你真是够狠,够绝!”
      我给母亲祭上一杯清茶,语气平静地问:“当年的顾风华是不是也这样说过你呢?”
      他双眼一眯,透出浓烈的杀气:“是赵昱国跟你说的?”我点头。
      他突然微笑了下,比冷笑还恐怖:“所以我才没有阻止傲儿杀他,他真是该死。”
      是么?只是可惜他对当年的真相了解的也仅此而已。
      他整理了一下衣裳,又恢复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微笑着对我说:“你要燕王府是为什么?”
      “拜祭我的父亲,和外祖父。”我淡淡道。
      “尽孝是好事,燕王府现在就是你的了。”他望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但是,你的人还是属于那个皇宫的,直到你死的那天。就算你没有你母亲的美貌。”

      他对我说:你的人是属于那个皇宫的,直到你死的那天。
      祈傲也曾对我说过:如果你是鸟,我也会用笼子把你罩住,你走不掉的。
      可我不这么以为。
      事隔了十八年,燕王府的封条第一次被打开,这里已经是杂草丛生。我望着空荡荡的庭院,找不到任何熟悉的感觉,毕竟,这里没有任何属于我的记忆,这里是父亲跟母亲的世界,在曾经。当年,父亲从燕王府的池塘冒出来,吓坏了在池边观鱼的母亲,那时,他们大概都是一见钟情吧。可是,现在这个池塘已经快干涸了,伴随着燕王府的没落一起没落。父亲就安眠在这个池塘边。
      这个地方是府里唯一有人修缮的地方,我轻扶着墓碑,我感觉不到父亲在哪里。墓碑除了‘顾风华’三个字外便什么也没有,顾风华除了把名字留给我外,还给我留下什么呢?
      父亲,你可曾听过母亲为你唱的那支歌?
      “山川千年,历经多少春秋,他看尽世界变迁。就算三生石上早约定,无奈红尘路途远,风霜更做伴,风华树林无双鸳。谁能告别暮暮与朝朝,谁能舍弃了万语千言?上天可曾听过我祈愿。我愿与你世世生生,我愿永远和你相伴,哪怕每世只有一天,我也不管。你在天的尽头,我在云的一端,就算历经千万,也永远不会背叛!不会背叛!”
      “我是凡人,活在世间上,爱恨分明,恩义却难偿。纵使心中苦难当,男子汉,一肩扛。父亲啊母亲啊,愿哪里都是你们的家园,我会活在世界上。莫叹世界会变迁,永远不放弃心中理想。金笼永远都不是鸟儿的家园,美丽的母亲,请你看着前方,那是我前进的方向。父亲啊!请看着蔚蓝的天空,那才是我飞翔的世界。”
      祈承天,你可听见了我为你唱的歌?
      “那是为谁唱的歌?”祁承悦手执一壶酒就站在我的前面。
      “公主!”我朝她微微一躬身,继续弹琴。
      她轻移莲步,在我父亲的坟头浇上清酒,幽幽道:“我每年都来,你是第一次来吧?”
      “嗯!”我轻声道。
      “你是为谁唱的那首歌?”她眼神犀利地望着我,仿佛要迫使我无处藏身。
      我笑了笑,对她的逼视视而不见:“炼非只是在唱母亲的歌曲而已。”
      她也笑了笑,收回了刚才那夺人的气势,道:“我还以为你是要唱给坐在朝阳殿的那个人听的。”
      我不再说话,她的触感太敏锐了。
      “炼非,你的十八岁生日要到了吧?”她突然一转话题,“你希望谁给你行冠礼?”
      这的确是个问题,我看想墓碑,如果父亲在,应该是他给我行冠礼的,如今又有谁能给我行冠礼呢?
      我淡淡一笑道:“是谁又有什么区别?”反正那个给我加冠的人永远都不可能在我面前出现。
      她微微一笑,接过我的雷鸣琴轻弹,以清亮的声音唱出一曲:
      我赠你以食物,你报之以感激;
      我赠你以衾被,你报之以温情;
      我赠你以白银,你报之以黄金;
      我赠你以马匹,你报之以功勋;
      我赠你以真心,你报之以绝情!

      公主,顾风华可以给你一切,惟独那份情顾风华只有一份,注定是要负你的。你不用唱给他听,他便是来生,也不一定能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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