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吟》燕秋舞

12、九五至尊

　　祈傲用二十道催促令没能令我回去，祈承天用温柔的一刀斩断了我对外面世界所有的眷恋。
　　我快马加鞭的往北赶，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驱使着我，我只是觉得，如果不这么做，我一定会疯掉。
　　皇帝甚至派出了他的贴身士卫秦明和秦昆跟着我，我不想他这样注意我，我不愿意他总是看着我。连杜围坊都是他的暗桩，我不知道我还能走到哪里。秦明跟秦昆嘴里不说，可是他知道他们累得厉害，连赶了七天路，他们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可我实在停不下来。
　　本来十二天的路程，仅仅用了七天。
　　昨晚肯定下了场大雨，整个路面都泥泞非常，我的马跟我全身都是土，秦明跟秦昆也好不到哪里去。当我们驱马赶到北门时，居然碰上百年难遇的事，昨夜城门口被劈了一角，现在暂时关闭，正在抢修当中。我拉住我的马就沿着城门往西，我决定从西城门进去。
　　“公子，等等。”秦昆策马拦截住我的马匹，面无表情的阻止：“请公子走其他的城门。”秦明虽然没有说，但是明显也是在防范我。他越是想阻拦，我就越想往那边走。每次出宫，总有人有意无意的阻止我走往城西，我原来只是以为是意外而已。
　　冷冷一笑：“你以为凭你们阻止得了我？”
　　他们惨白了脸僵立在我身后。
　　“让开！”我冷冷一喝，策马急驰。
　　秦明跟秦昆紧跟在我身后。
　　我一路快马急驰，越不想回去，我越是逼迫自己快点回去。我很矛盾吧！
　　西街比不上北街热闹，这边大多是朝中权贵的府邸。我一路飞驰，突然在拐角处走出来一大对人马，我一惊，身下的马嘶鸣一声直立起来。
　　“何人如此大胆在街上横冲直撞？”
　　我安抚了下马，看向眼前的人。一个护卫模样的人向我呵斥。我倪了他一眼，看向那顶轿子。
　　“大胆，看到荣亲王大人还不下马见礼！”护卫继续向我呵斥。我从看那顶轿子到看向了轿子的后面，侍卫的呵斥我浑然未觉。
　　“公子，公子。”
　　秦昆的声音感觉很是惶恐，我没理会，我所有的神经都在颤抖，那白色的封条刺痛了我的眼。
　　燕王府，原来这就是燕王府。
　　我一个翻身飞纵，已经来到门前，两把尖刀架在前面挡住了我，又有人向我呵斥道：“此乃朝廷禁地闲杂人等不能入内，赶紧速速离去，否则与钦犯同罪论。”
　　我的心思全在那白色的封条上，呆呆地望着这个大门。如果没有那场纷乱，这里会不会是我的家呢？旁边又是一阵闹哄哄的纷争，我却仿佛置身纷争之外，看见的只有这斑驳的朱漆大门。
　　“你是顾炼非？”
　　我猛回头看，一张酷似祈承悦的脸孔微微惊讶的望着我。原来是荣亲王祈承乐，祈承悦的双胞胎兄弟。
　　他高兴地看着我，感叹道：“原来真的是你，原来你都长这么大了呀！”
　　我下一刻已经提起他的衣襟，极度激动的问：“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的，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已经有人来拉我的双手，拉我的肩膀，我还是望着他。他瞪着眼睛看我，静静哀叹，摇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又是不知道。所以的人都不告诉我。没有人敢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我放开他的衣襟，失魂落魄。
　　又有什么好问的？他们都不告诉我，都不敢告诉我，因为杀死这里的主人的人，正是当今的皇帝，极天王朝的主人。
　　“公子？公子？”秦昆担心的叫唤着我，我猛地推开他，飞身跳上马，疯也似的跑往皇宫的方向。我想见他，我想见他。
　　我一路飞骑进宫门，侍卫们当作是刺客拦下马匹。我甚至不愿意停留片刻去解释，立刻弃马施展轻功飞快地往天照宫奔去。
　　九五之尊就斜斜地倚靠在案塌上，淡定地翻着奏折，喝着香茶，旁边的两个宫女为他打着扇。他对我的到来仿佛毫不在意。我就站在他的面前七步远，就这样望着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就这样静静的望着他。
　　他头也不抬懒懒地道：“终于舍得回来了？”
　　我还是望着他，我说不出话。
　　“怎么不说话？”他笑笑终于抬起头来看我。可是他在看到我的瞬间却变了脸色。我想我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很难看。我不敢说话，我怕我一开口就是止不住地质问；我更不敢动，我怕我一动就会割断他的喉咙。
　　“小非！”他惊讶地望着我，跳起来奔到我的面前，我猛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怎么了？”他轻轻地问。
　　我眼睛直直地望着他，双手握得紧紧的，手心有一股热流。燕王府是他封的，父亲呢？又是不是他杀的？
　　“你的手？”他的眼神慢是惊恐，神手过来抓我。
　　我的手也慢慢地伸了出去，伸向他的脖子！
　　我的手伸向他的脖子！
　　手伸向他的脖子！
　　他的脖子！
　　脖子！
　　“小非！”
　　我猛地一惊。
　　“小非？”
　　祈傲的声音出现在我的耳边。
　　我却仿佛是从红尘中到红尘外，从天堂到地狱，从死到生都游历了一遍。我倒退几步，留下难掩伤心的祈承天看向祈傲。一瞬间，我却觉得好像已经过了万年。
　　“祈傲！”只是觉得有无限的委屈，隔了七年，我再一次叫他的名字。
　　“怎么了？怎么了？”他不停的问我，一把把我拥进怀里。
　　我只是不停地流泪，不停地流泪。
　　脸上的面具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祈傲不停地为我擦眼泪。
　　“小非！小非！小非！“
　　身边僵硬的身躯接住了我掉落的面具，僵直着身体站在那里，惨白的脸看着我。
　　我倚靠在祈傲的胸膛里，紧紧地纠着他的衣襟，眼睛直直的望着那个九五之尊。我不管他有怎么的过去，无论是悲伤，痛苦，可怜还是什么，只是他永远也无法改变伤害我的事实。
　　我怎么叫停，眼泪却仿佛怎么也流不完。我发誓，过了今天，我再也不流泪。他是皇帝，是极天王朝的九五至尊。无论他做了何事，有可以被原谅，因为他皇帝。他是皇帝，我终是不能杀他，我终不能杀了极天王朝的主宰者，终不能杀死养育了我十七年的人。那么终有一天，就会像方大哥说的那样，我终会忘记这段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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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隔这么多年，我再一次梦到母亲。我每次梦到她都看不清她的脸，这次我却看见了，她用满是泪痕的脸对着我笑。
　　“娘亲！”我猛地起身，抬手想抓住她，才发现是做梦。
　　“炼非？”
　　我猛转过头去：“方、方大哥？”
　　他就坐在床边的长椅上，洁白的衣裳，笔直的身躯，黛色的剑眉，抿成直线的薄唇，淡淡的我神情，散发着清冷的气息。
　　“醒了就好！”他神情和平地道，端起一碗药递给我。
　　我一看到黑乎乎的东西就皱眉。
　　“喝！”他只有一个字。
　　我想我最不能拒绝的人实际上是他。
　　“你疲累过度兼心神剧变，伤了身体。”
　　是么？
　　“我睡了多久？”
　　“三天。”
　　原来这么久了呀，难怪我有一种过了很久的感觉。
　　“皇上让我来看看你。”他淡淡地看着我的眼睛。
　　我静静地坐着，他也一样，一动不动地陪我。
　　我问：“方大哥。”
　　“嗯？”
　　“你说的是真的吗？如果仇恨无论如何都报不了，就选择遗忘。可以吗？我黯然的问。
　　他对我笑了笑，每次看到他笑我总觉得找到了希望，那是一种被春天的第一缕阳光照耀着的感觉。
　　“你心中不是有了答案了吗？”
　　我由衷的笑出来，是我，既然是已经决定的事，就算难以做到，也已经决定了。
　　我本希望他能多留一会儿，但是很遗憾，皇宫不是谁想留就留的地方。原来我没有在太子府，而是在皇帝的暖心殿。
　　我刚喝了杯茶，就有一声尖刺的声音通传：“兰贵人到！”
　　兰贵人？
　　一个身姿一等的美人款款走了进来，抬手挥退了身边的太监宫女，朝我盈盈一拜。
　　“贱妾见过公子。”
　　我一手扶起她，淡淡道：“娘娘过谦了，应该是炼非向你行礼才对。”
　　她睁大着眼睛望着我，眼泪直往外留，扑通一声跪到我的面前：“求公子救救我的两位哥哥。”
　　我手一挥，把她硬生生扶起，抛在凳子上，冷冷道：“我不认识你。”
　　她哭得更厉害。
　　“秦明秦昆是我的两位兄弟。”
　　哦？原来是这样。
　　“贱妾知道他们冒犯了公子罪该万死，可是他们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们就这样离我而且。不得以冒死请求公子就他们一命。”
　　哦？
　　“皇上要对他们处以极刑，他们熬不过这两天了。”
　　我冷冷地望着她：“你要求的人不是我。”
　　她又再一次跪下：“贱妾是没有办法才来求公子，求公子发发慈悲救救他们吧！”
　　我不过是个罪臣的后代，又有什么办法救他们？
　　她对我磕了一个头，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架在脖子上，绝决地道：“如果公子不答应，我就死在这里。”
　　她手中的匕首突地往脖子上抹，我眼疾手快，一把夺过她手上的凶器，在我面前，要死也不是容易的。
　　“知道了！”我淡淡道。她眼中立刻露出喜悦跟得意的神彩。
　　我冷冷撇了她一眼：“下次求人用真心，不是没个人都会让你算计的。下去吧。”
　　所以我讨厌宫里的女人。
　　我躺在屋檐的竹席上看月亮，吃一口冰镇过的甜瓜，很舒服。
　　“小非！”我以为他暂时不会来，没想道他还是来了。
　　我缓缓地起身，向他行了个礼：“参加皇上。”
　　他叹了口气，温和道：“你现在身体没有恢复，甜瓜吃多了不好。”
　　我无言，只是把手中的半块甜瓜丢到盘子里。
　　他无话可说，我跟他没什么可说，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还是他先开口，笑道：“今天是不是兰兰来找你了？”
　　兰兰？兰贵人吧。“是！”我答。
　　他笑笑，又问：“她是不是有事烦你了？”
　　“是！”
　　他又叹了口气：“那你的意思呢？”
　　“我告诉他我知道了。”
　　他再次叹了口气：“小非，你，你还是恨我吗？”
　　我转过头去不看他，淡淡道：“我不想恨你。”
　　“真的？”
　　“嗯。”我点头。我既然决定了，就一定努力做到。
　　他高兴地笑了起来：“兰兰让你做什么？”
　　“救她的两个兄弟。”
　　他继续笑笑：“那你的意思呢？”
　　“皇上的意思就是顾炼非的意思。”
　　他不高兴了，皱起了眉：“小非，别敷衍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难掩心中的激动，口气变得尖锐：“就算我这次没有经过那里，下次难道我就不会经过那里吗？”
　　他看着我的眼睛，仿佛眼睛都在叹气：“小非，你果然是在怪我。”
　　“没有！”我坚决的否定。
　　他犹豫着想伸手抓住我的发丝，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做。
　　我突然觉得很难受，像他这样的人，本不用活得这么的小心翼翼。他这样，是因为谁？
　　“皇上，我的生日快到了。”
　　“嗯！”
　　“我可以向你要份生日礼物吗？”
　　“你说！”
　　“把他们的命留我吧。”
　　他望着我的眼睛淡淡地笑：“小非，你终是太善良了。”
　　是吗？我到不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