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吟》燕秋舞

11、风筝线

　　距离我立刻维县已经两个月，我一直没有会去。祈傲的暗影部队每三天就给我发一封催促信，信的内容永远是两个字：回来。我好不容易才能出来一趟，自然要好好逛逛。
　　杜围坊是一家以酿酒闻名于全国的酒坊，这里的陈年女儿红是每年进贡的御用酒，一年就出产十坛，进贡五坛，剩余的五坛许多达官贵人争相求索，不过不是谁都有面子得到。当官的就算自己不想要，也要想方设法为自己的顶头上司弄一分。别说是一坛，就是一壶，也千金难求。所以与杜围坊交好的达官贵人是多之又多，贵之又贵。只是杜维坊的老板脾气很怪，任是达官贵人，只要是她看不顺眼的，同样扫地出门。然而我现在就住在这里。我只是在无意中救了杜维坊的老板杜烟雨，她为表感谢之情，邀我来此。她就酒我并不稀罕，只是我并没有特意要走的地方，所以就来这里了，我打算住个五六天再走。之后去去茗湖城，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碰上方大哥。
　　杜维坊处在上甘镇镇南，这里距离茗湖城只有一天的距离。这座小镇几乎每一家都会酿酒，走到哪里都能闻到酒香。杜大小姐是这座镇的偶像，几乎在一下子，镇上所以的人都知道了我是他们偶像的救命恩人。我走到哪里都有人跟我热情地打招呼，我一下觉得很怪异，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就是很不自然。我并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的。
　　我喜欢在杜维坊的作坊里面看着他们忙碌，偶尔帮帮忙，在酿出第一桶酒的时候尝尝鲜。我也喜欢听作坊的人天南地北的瞎聊，甚至可以忽略他们身上的臭汉。我最喜欢做的事是坐在杜维坊开的一家酒楼里，看作坊里面的人把新酿的酒拿出来卖给过路的商人，看街上走了又来的人，听街上的叫买声，听那个卖艺的老人讲述江湖秩事，听那个卖艺的小姑娘唱小曲。晚上我喜欢躺在窗台上看月亮，听窗外竹林沙沙的声音，空中飘着淡淡的酒香已经竹叶的清香。这里没有认识我，也没有在乎我是贫穷或是富贵，也无所谓我长得是美貌是丑陋，我可以一个人自由地享受这一切。
　　门外传来“扣扣”的敲门声，我高声回答：“门没锁，进来吧。”
　　杜姑娘？
　　我以为是平常给我送茶来的小翠，没想到居然是杜烟雨。
　　杜烟雨无疑是个非常好看的女人。她没有祈承悦的那种凌人势气，也没有秋莫言那种风情妖娆，她有的是她们都不具备的庄重之美，有的是女性最难能可贵的端庄娴静。我一直觉得如果有个姐姐，那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我跳下窗台，请她坐下。她报以淡淡的微笑问我：“还住得习惯吗？”
　　我笑笑回答：“很好。”事实上，这是我喜欢的生活。
　　“今天的月色不错，陪我喝杯酒好吗？”
　　我微笑看着她，通常我都无法拒绝女孩的要求。
　　现在还是上玄月，再过五天才会月圆，天空偶然飘过一些云，明天可能会下雨。很快就要进入夏季，雨会越下越多。我跟她坐在那颗老槐树下，她拿出珍藏的好酒，至少是三十年以上的女儿红。
　　“真是好酒！”我赞叹，如果送给方大哥他肯定喜欢。
　　她笑笑，给我酒里加了一块冰：“你这个样子喝可是很容易醉的呢！”
　　我抬头看向她，疑问写在我的眼睛里。
　　她微微愣了一下，头撇了撇才缓缓道：“三十年女儿红酒太浓，需加上冰块方好入喉，否则极其易醉，且味道也不好。加了冰块后入口醇绵，入喉清香。这些冰是我去年冬天收集梅花上的雪埋在地下的，正好配这坛酒。”
　　原来喝酒还有这讲究：“原来是这样，给我喝这酒还真是有点浪费。”我讪笑。
　　她对我灿烂一笑，如一朵盛放的芍药：“顾公子怎么这么说？别说是这区区一坛酒，就是天下间所以的宝物都送给你，我想绝对不会有人认为那是浪费。
　　我呵呵一笑，当她说的是客套话。
　　“对了，顾公子您是洛城人吧？”
　　我点点头。
　　“京城的风光好吗？”她淡淡笑道，月光为她蒙上一层光晕。
　　我没有想过她会问这个，我也从来没有仔细想过京城的景色怎样。京城我并不熟，除了北边的忠正街几家茶楼和酒馆外，我几乎都没有踏足过。我最熟悉的是那金壁辉煌的另世人瞻仰着的宫殿。
　　我淡笑着摇摇头，心里涌起一股失落：“京城的风光我并不熟。”
　　她微微惊讶，旋即露出理解的微笑，并没有追问下去：“那你平时都喜欢做什么？”
　　“嗯？”问我这个？“大概，大概是练武吧。”我实在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她噗哧一笑：“果然是个小子。”
　　我不高兴了，我不是小子难道是女娃子？
　　她看了眼我，收敛了下才道：“除了练武就没有别的喜欢的东西吗？”
　　我想了想，摇摇头，我确实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她调笑道：“难道你不喜欢女孩儿？”
　　我脸一热，瞪了她一眼，不说话。她掩嘴偷笑了下，以为我没看见吗？
　　“你，”她指了指我的衣服前襟，温柔道：“衣服破了。”
　　我低头看了看，果然是裂了一道口子。不过我对衣物向来都不看中，也就无所谓：“没关系，就让它这样就行了。”
　　她娇嗲地瞪我一眼，命令道：“快脱下来，我给你补补。”也不管我是不是听她的就走到房里去拿针线。
　　我看着她在月光下为我缝补衣衫，一针一线细细的缝补，额头有一缕青丝垂下，在风中摆动，不知为何，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很温暖很温暖的感觉。我心中甚至产生一种感动到想哭的温柔。
　　她又问：“比起京城你更喜欢哪里？”
　　更喜欢的地方吗？
　　“那你喜欢这杜维坊吗？”
　　我想我是非常喜欢的，但是当她这么问我的时候，那本该毫不犹豫就说出的答案，却咽在了我的喉咙。我摇摇头：“不知道。”
　　她抬头望着我，满眼的不可思议。我无奈一笑，一口饮尽杯中酒。
　　她轻柔地为我披上补好的衣服，却对我说：“你知道为什么你始终不能喜欢这里吗？”
　　我摇头。
　　“因为你始终是一个人。”
　　我茫然！
　　“因为寂寞。”
　　我看着她的眼睛，却看不见她的表情。
　　“因为这里不是你的根。”
　　我看不见她的眼睛，听不见她的声音。
　　“你知道吗，我很喜欢这里，因为这是我的故乡，这里有我的亲人，有我的朋友。”
　　我看不见眼前的她，也看不见这个世界。
　　“风筝飞得再高，只要那跟线没断，它总是要回到原地的。”
　　我看不见这个世界，更看不见她的心。
　　“回去吧，主人他想你了。”
　　我只是感受到她温暖的拥抱！
　　“哭吧，哭出来会舒服很多的。”
　　我哭了吗？我不知道，我知道我很累，很想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沉溺。
　　谁是那个风筝，谁是那条线，谁是放风筝的人，谁又是想飞翔的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