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师》尤尼西斯

5、唐扣的礼物（二）

　　唐一儒把两份礼物从包装好的容器中拿出来，黎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没有让他失望，唐一儒确实给他带了一株线苋，而且已经长了几片叶子。黎度小心翼翼地从唐一儒手里接过小小的花盆，呼吸都放得很轻，生怕把这脆弱的叶子碰没了。
　　唐扣瞅着黎度手里的线苋，也对自己将要收到的礼物好奇起来。看到唐一儒捧着的那株全身紫色的小东西，唐扣一时没反应过来。“扣扣，这是西蕃花”，唐一儒说着就把花盆递到了唐扣手里，“开的花虽然不起眼，但是气味安神，你好好养着，说不定一年可以开好几次哦。”听着唐一儒的话，唐扣突然想起那个在《朵拉史前游记》里出现过的通身蓝色、既可以救人也可以毒死人的神秘植物，登时开心起来，好心情地冲着唐一儒笑咧了嘴，露出满嘴的粉色牙肉。她这一笑却把满屋子的人都惊着了，扭头看向唐一楠，无声询问唐扣的牙是怎么回事。唐一楠随后就被众人拉着聊天去了，剩下俩小的各自抱着自己的礼物笑得见牙（肉）不见眼。
　　礼物拿到了，帝罗也挖了，饭也吃得很饱，唐扣很满足；唐一楠带着唐扣回去的时候，手里提着大袋小袋满满装了一后车厢。看来父女俩这次确实省了很大一笔买菜钱。
　　唐扣一路珍而重之地捧着她的西蕃花，到家以后立马把它放到了自己的阳台上。这是唐扣第一次见到真的西蕃花，慢慢回忆《朵拉史前游记》中有关西蕃花的内容，知道这应该是西蕃花的幼株，所以才全身都是紫色。西蕃花的种子稀少，植株通常由扦插成活，是西方大陆一种常见的植物。唐一儒说气味可以安神，是要等到它长成成株开花之后才能有这个功效。西蕃花的开花的时候是白色小朵，每年开的次数一到五次不等，寿命在十年左右。《朵拉史前游记》却上说，并非所有的西蕃花都只有十年的寿命，只是大部分西蕃花在生长十年之后会整株干枯，然后死亡。极少数情况下干枯的西蕃花会重新发芽，新生的西蕃花整株变为蓝色，开花的频率一年一次，花朵变成粉红色。如果运气好的话，花谢之后会结出种子，细小的黑色圆球，一株能结十颗左右。
　　唐扣根据动画片里的内容，把西蕃花从花盆里移出来，重新种进阳台上留出来的地里，最后再给它浇了点加了料的清水。等忙活完西蕃花，唐扣接着扭头去捣腾那口大缸。图莉安已经长成葱绿的一小摊，椭圆的叶子，清晰的叶脉，静静地立在大缸里。从种下去到现在，已经快三个月了，这株植物从发芽到长出叶子，唐扣一直都很坚定地相信它就是图莉安，虽然和史前的水生品种可能不太一样，但现在的环境下，变异的植物很多，史前的品种留存到现在多少都会有变化吧，图莉安从水生变成可以旱地种植，也不是不可能。而且长出来的叶子在形状上和史前的图莉安很相似，这也让唐扣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图莉安的种子是一次唐扣跟着唐一楠外出讲课的时候，在一个水塘边上捡到的。那个水塘看上去很奇怪，里面的水黑黑的，什么都看不清，岸上半米左右的圆圈内光秃秃的，什么都没长，圆圈之外相隔不远就是社区的植物山，山上却植物繁茂，郁郁葱葱。唐扣本来打算在植物山溜达，还没上去的时候就发现了边上的水塘。一阵好奇之后，沿着那光秃秃的圆圈走了一遍，就在被太阳照得发热的石头堆里发现了那颗裂了壳的种子。捡起来拿在手里的时候并没感觉到烫，反倒有种说不太明白的熨帖。唐扣宝贝一样把它放到随身带的布包内袋里，一整天都保持了亢奋的心情，跑到本来要去的植物山上，一通闲逛。
　　看着眼前这一小摊的绿叶，唐扣不禁幻想它将来会开出怎样的花来。只是小姑娘没想到它开花的时间会来得如此晚。
　　到秋天的时候唐扣满五岁，缸里的图莉安多长了几片叶子。冬天的时候，唐扣怕它熬不过寒冷的冬天，就把阳台的窗户都关严，太阳好的时候再打开给它透透气。几场大雪过后，唐一楠也开始奇怪缸里的到底是什么品种。史前的图莉安也没听说能过冬还绿着；现在的家养图莉安，不管多精心养护，也没有能安然过冬的，可自己家阳台大缸里的，这么冷的天也没掉一片叶子，只是颜色更深了些。
　　让父女俩都没想到的是，它不但冬天不落叶，还长了好几年都不开花。唐扣马上要12岁了，乳牙已经换完。这几年里掉的牙齿都被唐扣磨成粉给图莉安加餐了。一般的小孩子掉落的乳牙最少也要养上三四棵植物，像唐扣这样把全部的乳牙都用来养一棵植物的，也算是少见了。只是吃了唐扣一整套牙齿的图莉安丝毫没有要开花的迹象，唐扣由最初的满腹期待，到现在的顺其自然，心情也是几番波折。
　　可能真的是失之东隅可以收之桑榆，在这七年里，除去一直没开花的图莉安，唐扣的阳台上收获颇多。最值得一说的是唐一儒送的那盆西蕃花，前两年的秋天西蕃花开始落叶，最后干枯。唐扣不明白为什么连十年都没到，自己的这株西蕃花就要死了，难道是因为自己给它浇了奇怪的水？情绪低落了好几天后，唐扣惊喜地发现干枯的根上长出了新芽，而且还是蓝色的！如今整株西蕃花起死回生，通身都是蓝色，叶尖的蓝色尤其浓厚，像随时能滴下蓝色的露珠。种子也收了一小捧，深黑色的种子外皮上略有一丝红影。西蕃花一直开得很平常，从干枯前的白色小花，到现在开的粉色小花，都没有出现唐一儒说过的一年开多次的奇迹。现在开花每次都是十几朵白色小花，花瓣边缘泛一点儿粉色。
　　白天西蕃花味道浅淡，几不可闻，到了夜晚就浓郁很多。哪天忘了关阳台的窗户，透过来的西蕃花香都会让父女两个一觉睡到大天亮。
　　还有那一小株帝罗。阳台外面是唐一楠特意留的后院，零星长着些芨芨草。唐扣把挖过来的帝罗种在芨芨草边上，打算物尽其用。芨芨草是种寄生植物，帝罗则根系发达，能充分吸收营养和水分，只是常常会吸收过多，枝叶太过繁茂，造成烂叶。芨芨草寄生在帝罗身上，占用帝罗的部分资源，既满足自己日常所需，又能防止帝罗营养过剩，两相受益。经过几年的生长，后院的芨芨草和帝罗都已经换了好几茬。
　　冬天把帝罗挖出几株放在室内过冬，来年春天再种下去；剩下的就和芨芨草一起落叶腐烂，作为养分改善土质。芨芨草落的籽来年总是可以发芽的，可能是土壤改善得好了，每年新长的帝罗和芨芨草看上去都比上一年的精神。

　　现在唐扣的阳台上已经摆满了花盆，阳台外面也种了很多东西。去社区学校的两年拿到的战利品早已经种下去了；陆陆续续从外面捡来的或收到的种子、植株，也都得到了一席之地。唐一楠对自家女儿能种活这么些东西还是很惊讶的。有个事情唐一楠一直没跟唐扣说过，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唐一楠带着她去外地讲课，听课的人里有一个在科学界很有些背景，上完课之后热情邀请唐一楠把唐扣带上和他的儿子一起测试种植天赋。唐一楠盛情难却加之对唐扣的天赋有好奇心，便同意一试。只是测试的结果比当年唐一楠自己的还奇怪，唐扣的手放上去没一会，那块灰扑扑的石头上凝起了一层光圈，在看清楚颜色之前，光圈就迅速消失了。这种情况之前还没人经历过，但是因为光圈亮起的时间特别短，所以大家都觉得小姑娘的天赋应该好不到哪里去。作为唐扣的父亲，唐一楠自己也觉得不乐观，所以在后来一直没像其他家长一样，尽力在种植上对唐扣多做培养。到时候长不出东西来，小姑娘会很失望。谁知道唐扣对种植的兴趣一直很旺盛，而且奇特，总是种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唐一楠从来不让客人参观唐扣的阳台，连后院都很少让人过去。作为一个父亲，唐一楠觉得唐扣年纪还太小，不需要那么早面对这个现实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