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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情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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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便走至乱花楼,店里装修仍与过去无异,我们三人在大堂坐下,不一会儿烤鸡蒸鱼,一应俱全,又上了一坛高粱。
苏盈年奇道,“你们青天白日的便要喝这么多酒?”
赵九重笑道,“难道非得深更半夜喝?”,说着便斟上两大碗,递给我道,“来,先干一碗”。
我在苏盈年惊讶的目光中将一碗酒一饮而尽,她深吸口气道,“你能喝几碗?”,我摇摇头,“说不准,有时候七八碗有时候三四碗就不行了”,赵九重道,“她第一次和我们喝,那才叫不行,好像是...一碗就倒了是吧”,我白他一眼,纠正道,“两碗”。
苏盈年笑笑,“你们认识很久了?”
赵九重吃着菜寻思道,“恩...也有几年了”,我纠正道,“五年”,他点头,“对”。
我一下子叫道,“忘叫阿信了!”,赵九重继续吃菜,“他这段日子都在家守着百里婧呢,听说是孩子快出生了”。我简直惊住了,正想说我居然不知道,可随即苦涩一想,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有什么必要像从前似的什么事都相告呢。
赵九重看我一眼,“你什么表情?”,我摇摇头,“没什么,对了,之前听干娘说贺婷也有身孕了?”,他点头,“恩,下个月还是下下月出生”。
苏盈年接道,“你已经成亲了吗?你多大了?”,赵九重点头,“二十”,她有些惊讶道,“难怪那几个整日说我哥哥怎么不成亲”。
正说着,从外面走进七八个男子,在我们旁边的大方桌子坐下,唤小二上酒菜。那几人看上去像是士族子弟,穿着华服,眉宇间很是盛气凌人。
“实在不好意思,没有煨鹿筋了”,传来店小二的声音,我们仨都转头看了过去。
“没有了?”,那人扯着嗓子道,显得十分粗鄙,“你敢跟我说没有?”
“是,不好意思,这位公子他们先点的”,小二道,说着指了指我们桌。
那人看过来,一张鼠脸看上去滑稽不已,“你们点的啊?”,语气大有不屑之意,说着话那人就走过来了,看了看我,又看了眼赵九重,最后目光落在苏盈年身上,“原来这位花容月貌的姑娘要吃啊,早说嘛,小二,我不要了,给这位姑娘”,他说着便要回位置。
苏盈年冷笑道,“话说清楚了,什么你不要了,本来就是我们先点的”。
那人转过身,“有点意思”,说着一脸带笑的便要上前,赵九重猛地起身将他挡住,“这位兄弟,还没喝酒呢,就撒起疯来了”,赵九重本就高他半个脑袋,又比他壮实许多,那人气势渐弱。
小二忙上前打圆场,“两位客官,这...”
那人的六七个朋友上前来,我和苏盈年也都起身,那人看着赵九重道,“我认识你,赵家的大公子嘛,高家的那案子你结清了吗?跟我这儿耀武扬威来了,怎么,那姑娘是你小相好?”
赵九重脸色微变,看我一眼,“你别动手”,说话间已提拳朝那人猛地打去。我心里感动,他是知道我肩膀有伤动不得手。
可这一打,场面便完全乱了起来,那老鼠脸手下的人也不是平庸之辈,赵九重才打倒两人来不及喘气,便又有人从后方和左侧攻来,我紧张地注视着,看如今的局面,赵九重应该是能应付的。
正想着,赵九重左脸就挨了一拳,苏盈年在我身侧骂了一句便直冲上去,她对着刚才打中赵九重的老鼠脸便是一记钩拳直打脸颊,那人还击,她一个下腰快速闪过,直踹那人腰部,将他踢出。老鼠脸狼狈地滑出很远,疼得不住叫唤,“该死,住手住手”,另七人见了赶忙停手上前,他连声叫道,“疼死我了,你们别跑,我...我找人”。
苏盈年上前几步蹲在他跟前,“好啊,我奉陪”,说着便掏出一个东西在那人眼前一晃又快速收入怀中,“知道我住哪儿了吗?要寻仇我等着”。
那人面露惊恐之色,“你...我...”
“我等你来报仇啊”,苏盈年笑靥如花,起身走向赵九重关切问道,“你怎么样?”
赵九重从嘴里吐出一口血,“妈的,牙齿有点松”,苏盈年笑道,“没事,他比你好不了多少”。
那人腰受了伤被人扶起出门,仍是不住地叫唤,经过苏盈年跟前时,竟低下头像犯了多大错一样,待他们走后,我才问苏盈年,“你给他看了什么?”。
她笑着拿出来一个圆牌,一个‘郭’字赫然在上,“我骗他的,这是四小姐的东西,他还以为我是元帅家里人,都被吓傻了”。
“郭威?”
她点头,“我哥就是在元帅手下当差”。
我心里叹口气,怎么总是和他扯上关系...
“怎么了?”
我摇摇头,可扒了几口菜还是忍不住问,“那你认识...柴荣吗?”
她大喜道,“你认识三少?”
我脑子有些混乱,“他...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三少?”
苏盈年点头,“是啊,我们兄妹自小便跟随三少了,他就如我亲大哥一般,可你怎么认识他的?我们从太原府来这里也不过数月”。
赵九重揉着已经开始有些发肿的左腮不满道,“沈翘,你倒是关心下我啊,我的牙...得吃软和的菜,快点点儿”。
我笑道,“给你上份糍粑怎么样,把牙给黏下来就不痛了”,赵九重翻了个白眼,“没良心”。
苏盈年对赵九重道,“看不出来你身手这样好啊,怎么不参...”,我赶紧在桌下蹬了她一脚,她立马会意生硬转换道,“怎么...还被人打到牙呢?”。
赵九重瞪她一眼,“还不你嘴快惹的事,再说他们八个打我一个啊,你以为我是铁打的啊?痛死我了”,不住地揉自己左腮,问苏盈年,“不过,你也学过武?”
苏盈年脸一扬笑道,“自小跟着我哥和三少学的,哪天过几手?”,赵九重疑惑道,“你几句话不离你哥和三少的,沈翘,你也认识那个三少?”
我脸一红,“算认识吧,可...你为什么叫他三少?”,回想那日在郭府的种种,他是郭威的长子才对,那个发病的应该是他弟弟啊。
苏盈年道,“也是,现在大家都叫他大将军了,可我和大哥还是改不了旧称呼。刚认识三少时,他还没有认元帅做义父,他爹爹家还有两个儿子,他年龄最小排行老三”。
我心里明白几分,难怪他不姓郭,原来并非郭威亲生。
赵九重道,“我倒是没见过,来,继续喝酒”。
苏盈年接过酒碗,“喝就喝”,说着头一仰便悉数灌下,“诶!”,我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苏盈年的脸瞬间变红更增娇俏,她呵呵笑道,“有...一点儿晕”,赵九重没好心地说,“那就对了,再来点儿”,我赶紧夺过赵九重递去的碗,“她已经醉了”。赵九重看着苏盈年醉醺醺的脸笑起来,也不说话。
又吃了会儿,我才结了账和赵九重一起出去,我扶着醉得开始胡言乱语的苏盈年,赵九重问道,“你知道她住哪儿吧?”
我点头,那真是我再不想踏进的地方。
快走到郭威府邸,我停步对赵九重说,“就是那儿”。他扶过苏盈年走了几步,发现我仍在原地,“诶,你愣着干嘛”。
“我就这儿等你”,我说。
他无所谓地背过身,扶着苏盈年踏上台阶,守门的官兵询问几句,便由两个赶来的侍女将苏盈年扶进去。
七月已过半,连绵几日的雨水天气后终于是放晴,楼春的病终于是大好了。
这日苏盈年寻上门来,先是诉苦那日酒醉被苏月迷骂得不轻,再问了问楼春的病情,最后才微微笑着问我赵九重怎么不在。
我便和她一起去赵府,走在半路,突然记起贺婷应该在家,她在时我都很少会去赵府,如今她有孕在身,我又带了一个好看的姑娘去,岂不有些奇怪。便并不进去,而是问门口的家丁,“你们大少爷在吗?”。那人点头,“在哪,我引你们去”。
我又问,“那贺婷在吗?”,那人摇摇头,“夫人不在”。
我长吁口气,领了苏盈年便进去,对那家丁道,“你不用带路,我认得”。
苏盈年问,“干嘛像做贼似的?”
我轻声道,“你不知道,一会儿再跟你说”。
苏盈年奇怪的看看我,“你不敢见他夫人?怕什么,元帅家还有四位夫人呢,也没见她们打起来”。
我面上一红,“你误会啦,我跟赵九重不是,只是...”,我都不知道怎么痛她解释我这种现代观念。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贺婷的时候,我自我介绍说是赵九重的朋友,她的眼神真是快把我从里到外烤焦了。所以我根本不可能去强求一个古代女人相信我能和他丈夫做朋友,因为在她眼里我绝对是想嫁进赵家。不过就算是我曾经生活的时代,男女间是否有纯友谊也是个很有争议的话题。所以,既然不能强求别人接受,我就只有尽量避免我们碰面。
赵九重正在院子里舞棍,大汗淋漓的看来已经练了有些时辰,不过...赵九重竟是裸着上身的...
我虽说认识他这么久,不是没见过,可当下还是连咳几声,赵九重瞟见我们也是一惊,拿了搁一旁的上衣穿上,擦着颈子上的汗走过来。
我见他表情有些奇怪,有些尴尬是自然的,可他竟显得十分害羞,走过来时不住地挠头摸鼻子,我心里奇怪,不由地瞟一眼苏盈年,她脸竟烧起来似的红得不像话。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有些多余...
“你们怎么来了?”,赵九重道。
“哦,是苏...”,“是我去找沈翘,她说想来你这儿,就一起了”,苏盈年赶忙接道,我心里暗笑也不拆穿。
“对了,你这舞的棍子好特别”,苏盈年拿过仔细端详,那是一长一短两根棍子,用铁环相连,模样有些像现代的双截棍。
赵九重笑道,“特别吧”,苏盈年瞟他一眼,将棍子扔还给他,“就是使棍子的人不怎么厉害”,“那你试试”,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拌起嘴来。
在院中坐下休息瞎聊了会儿,苏盈年道,“听说皇上让杜重威改镇,你们听说了吗?”
赵九重没吭声,我摇摇头。
苏盈年道,“那杜重威早该处死的,之前还纳闷皇上怎么就不除他,现在好了,只是不知道高行舟和慕容彦超什么时候能打下来”。
我问道,“改镇...就是要除他吗?”。苏盈年笑笑,“你想一想,这些节度使割据一方什么最重要?”。“手下有多少兵?”,“是了,而且啊要让杜重威从邺都去宋州,车马颠簸都是小事,若是行到路上皇上一道诏令要他死,他如何抵抗?现在他坚守邺都,高行舟他们去打那也是要费很大功夫的”。
赵九重忽然开口道,“我还记得十多年前李从厚也让当时的凤翔军节度使李从珂改镇河东,李从珂不从并且立马起兵造反了,还有那石敬瑭,也是皇上李从珂让他出任别地节度使,他才慌不择路勾结了契丹。所以对这些节度使来说,自己的根据地是特别重要的”。
我吃惊了下,“所以杜重威一定是坚守不出了?只是,滹沱之战的时候他以十万兵马降附过契丹,后来又听命耶律阮镇守魏州,若皇上派兵讨伐,他势必又要求助契丹。”
苏盈年连连点头,“这点三少也提过”。我微微一愣。
赵九重又道,“眼下就看高行舟他们了”,他喝口茶轻叹口气道,“不过眼看天下就没太平过,这讨不讨伐杜重威好像也没什么影响”。
苏盈年声音一提,“怎么没影响?除了他这大汉才算是统一太平”。
赵九重笑了笑,“统一太平?除了他只能说是除去皇上一块心病,于这天下没什么干系。百姓得什么利了?吃不上饭的还是吃不上饭”。
“你是觉得刘知远不是个好皇帝了?还是看不起我们太原府的人?”,苏盈年语气有了些不悦。
“我没有看不起你们太原府的人,我只是觉得,统一太平二字莫轻易说出来,这改朝换代多少次了,有哪个皇上做到真正统一太平的”,赵九重少有的没有回击,反而轻言细语回答,“若说要天下太平,只怕得靠真正贤明的君王”。
“那再过些时日,皇上一定可以”,苏盈年道。
赵九重连连摇头,“那刘知远是沙陀后裔,打仗倒还行,别的就算了”。
苏盈年脸一沉,“你是又有多大本事了?我认识的人在你这年龄早就参军的参军当官的当官了”,说着便刷的站起来,“阿翘,我先走了,改日再找你玩”。
赵九重被她的话气得满脸愠色,将脸转开。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争吵也是弄呆了,连忙起身追上已走出十几丈的苏盈年,送她至门口才转身回来。赵九重站在那儿,眼神竟有些不知所措,我走上前说,“牛脾气又犯了”。他叹口气,“她...性子比你还怪”。
我笑着点点头,“盈年个性挺爽快的,话可能激烈点,但不是会记仇的。只是我就奇怪了,为什么你们两次见面都吵?”。
赵九重看我一眼,“你问我我问谁,我也想好好跟她说话啊,但她这人老说什么我们元帅,我们三少,我们太原府的,生怕我不知道她有来历一样。还有啊,动不动就问你怎么不参军怎么不参军的,烦死了!”,他边说边学盈年说话的语气表情,看得我笑个不停,又想怎么跟他一起取笑盈年了,便打了他几下肩。
不料这几下正好被从外面回来的贺婷看个正着,我尴尬地点头问好,贺婷笑了笑并不看我走到赵九重跟前,“你也是,练了武也不换身衣裳,快回屋换去”,说着便拉了他离开,留我尴尬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