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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争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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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后,炎热愈烈,而各州郡的旱情和蝗灾有增无减。朝廷因为灾情大赦天下,“诸道州府见禁罪人,除十恶五逆、行劫杀人、伪行印信、合造毒药、官典犯赃各减一等外,余并放”。而后又命众臣赴寺观祈雨,遣供奉官卫延韬去嵩山投龙祈雨,但在我看来,不过是面子功夫做的十足罢了。
朝廷下达着“惠民”的命令,下面实施的官员却仍旧是该贪贪该拿拿。不仅如此,朝廷还命各地官员,往诸道州府向每家每户百姓借粟麦以救灾民,立法甚严,执法甚峻。
六月,“民间碓硙泥封之、隐其数者皆毙之,由是人不聊生,物情胥怨”。
若非身处其中,否则很难想象,皇上竟会在这样的时刻下令向普通百姓要粮,还要诛杀藏粟者。
而这样仍旧不够,便向底下官员下手,“留守、节度使,下至将军,各献马、金帛、刍粟以助国”,结果反而加重这些各地军将变本加厉地克扣搜刮百姓,越发地民不聊生。
八月,募民捕蝗,易以粟。然而,蝗灾未减,却是秋雨不断,旱灾刚过,洪涝又至。
练武场积水已过三尺,出入及膝,我们就只有挽起裤脚撸起袖子,在雨停后清理场地,然后营业,如是反复着。
我不得不说这里的排水系统实在太差,朝廷的钱总不花在刀刃上,如今一有雨季,整个汴梁就成了威尼斯城。
而还来不及想这些天灾问题,当今皇上又捅了个篓子。
具体的来龙去脉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吃饭时听练武场其它场工闲聊时知道了一点儿,第二天看见赵九重便问他,这才了解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那位居功自傲的景延广竟然成功说服皇上拘捕了回图使乔荣,这人不是契丹人,是跟随赵延寿投归契丹,就被任命成了回图使,主要是在契丹和后晋之间往来贩卖贸易,在汴梁还有自己的豪华官邸。
而赵延寿,赵九重跟我说的时候,脸色一沉,如果耶律德光要攻来,镇守幽州的赵延寿就是他的急先锋。
不仅如此,皇上还下令“凡辽国贩易在晋境者,皆杀之,夺其货”,摆明了要跟契丹划清界限。我完全不了解这位皇帝在目前这样的局势下,突然挺直脊梁骨,叫板契丹是什么行为?
除了激怒耶律德光,契丹大部队南下,攻入汴梁,杀烧抢虐,还能有什么用?为什么不先肃清朝野,训练军队,韬光养晦,等拥有了强大的军事力量,再一举反扑。
当然,我这些想法想必每个百姓都有,只是事已至此,除了看契丹下一步的动响,小老百姓也没其他办法。毕竟,出主意本该是那些拿晋朝俸禄的大臣该做的事情。
还好的是,我每天白天都有做不完的活,做完事回房又累到不行,实在没有什么心思那么忧国忧民。
桐儿就不一样了,她比我的心事儿多。
我和桐儿每周都有半天休息时间,她家离这里远,但每月都会回去一次。每次她都要收拾好半天,穿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浅青色裙装,头发梳得齐整光亮,衬得人越发白净清丽。然后带上这段日子赚的工钱,包括她平日做绣活儿、帮其它场工洗衣服的钱。我从没见她给自己买什么东西,一直是拼命攒钱拿回家。
起初我只以为她是回家陪爹娘,结果这天下午一个外貌俊秀的男子来找她,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这样。心里又实在为桐儿高兴,虽不知那男子品行如何,可相貌绝对是仪表堂堂的,两个人站在那儿说话看着实在般配。
大热的天儿,那男子说着话,还时不时用手里的扇子给桐儿扇风,桐儿也一直笑着,看样子开心的很。女人不就是被这些细节打动的吗?
他走后,我立在柱子旁,笑嘻嘻地问桐儿那人是谁,她脸一下就红了,半天才说清楚那男子是她一个远房表哥,为考乡试在她家暂住了些日子,刚刚是来告诉自己他中举了,明年春天就可以参加会试了。
我听了心里一阵激动,那不就是举人了吗?一只脚已经迈进仕途了啊。
活生生是才子佳人的故事嘛,我来了兴趣,一个下午就缠着桐儿问他们两个一起的事情,弄得桐儿不好意思,到处躲我。
晚上,我正准备上床,桐儿突然翻了个身坐起来,竟问起我有没有心上人。我心想这小妮子被我盘问一下午也变得不害羞了,便笑笑说没有,她一副打死不信的表情,又笑眯眯地说,“一定有,就是常常来找你的那个,一身藏蓝衣服的”
我冲着桐儿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原来又是一个以为赵九重是我相好的人了,我便给她解释了半天,什么赵九重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什么我们两个就是好朋友,更何况他有心上人,一番解释下来,口干舌燥的,我便拿起茶壶倒了一杯就开喝。
谁知,桐儿听完我的话,悠悠地来了句,“那...是那个个子矮点的人吗?”
我差点没被这口茶呛死,缓过来后又自个儿笑起来,石守信?还能再扯一点儿吗。
虽说外面发生了这样大的事件,可是练武场还是依旧风生水起的。赵九重他们一党人还是常来练武场,大都是来和走的时候和我碰个面,石守信最得我心,常常带点小零食让我闲时偷个嘴。
这天他们来了没多久,我就听见靶场那边吵闹异常,不少人议论着往那边赶去,我和桐儿一头雾水,连问几个人都说不清楚,只是说有好戏看了。
我迅速爬上观望台,极目而视,黑压压一大片人将靶场围住,场中只立着几个人,我一眼便认出赵九重和石守信的衣服!
“怎样啊?出什么事了?”桐儿在下面仰头叫我,我赶紧往下爬,站定后快速说道,“是赵九重他们!我要去看一看,老陈问你就说我去茅厕了”,桐儿显然没怎么反应过来,但还是连连点头。
我提了衣裤便往靶场跑去,但是就算踮着脚,黑压压大片人也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形,我就使劲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挤到了最靠前的位置。
场上站着的几个人都持弓负羽,分站左右两边,赵九重一脸冷峻地看着对面的几个人,石守信则仍旧嬉笑着东张西望。
而对面那几个人我也是见过的,练武场上,除了赵九重他们一党人名气响亮,还有一伙年龄和他们相近的公子哥,作风高调行事霸道,听说家世显赫过赵九重他们,只是平日很少来,箭法骑术烂到底。
今天竟然让他们两伙人凑一起了,我心里祈祷着可千万别闹出什么事,那边人多我们人少啊!
“先来后到,这个规矩你不会不懂吧?”赵九重说话了,对面为首的却嗤笑一声,手上把玩着一根狗尾草,“我不知道什么狗屁规矩!我只知道,我来了这个场子,其他人就得马上出去,包括你赵九重!”,说着便将狗尾对着赵九重,一脸的得意。
“老子教你这里的规矩!”突然,石守信从赵九重旁边一下跃出几步,竟已箭在弦上,直指那人,我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什么时候拔箭上弦的?
众人都发出惊呼,凭石守信的箭法,这一箭若射出,那人一定当场毙命,还好赵九重马上就侧过脸示意石守信住手。
那人也被吓一跳,不过随即骂道,“石守信!你吓唬谁呢?你倒是射一箭试试!你不就是赵九重的小跟班?有什么了不起的?今天我哥要是在这儿,哪儿有你们说话的资格?”,我看他的反应,不由打心里不屑,这人真是孬种一个。
“闭嘴吧,今儿不会让场子给你。哪怕是你哥高怀德站在这儿,也一样。”赵九重显然是懒得同他纠缠。
“早点回家吧,免得天黑不..识..路”石守信阴阳怪气地笑说道,还刻意拖长了最后几个字,惹得众人发笑。
只是,我仿佛被什么给击中了,一时间整个人愣住,任凭周围人的推搡,都听不进了。
高怀德?高怀德...石守信......宋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的两个重要人物,如果说之前的石守信只是同名只是巧合,不是真正历史上的大将石守信,那高怀德呢?不会有这么多巧合吧。
我傻楞了几十秒,直到被后面的人猛地撞了下才回过神来。
他们仍旧站着,石守信在一旁说着,“重哥,甭跟他废话了,要我说直接打一架,让他回去找哥哥告状去”,人群中响起阵阵议论讥笑声,我心里乐道,若不是知道历史,怎么会想到这样的人日后能做开国大将。
赵九重没有理会,坚持道,“怎么样,敢比吗?”,原来我刚才一晃神的功夫,赵九重就在邀架了。
“比就比!就比射箭,不过我要加大筹码”那人说道,我心里却想,这人是高怀德的弟弟,以后的地位怕是不低,不能让赵九重得罪他。只是转念又想,还有石守信在,也不必怕他们。
赵九重不屑地笑了笑,“比射箭是吧?你说,我都奉陪”,那人一听上前几步,扔了狗尾巴草,猛地抬手指着赵九重,“你要是输了,我要你赵九重以后不许在这儿出现”。
“成交,不过你要是输了”赵九重亦是步步逼近,最后在那人面前站定,眼神突然透出股狠劲,“我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