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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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汴京
蝗灾久久未平，赵老爷这一去便是大半月。
起初我盘算着离开这里，但是身上除了一个玉坠子，一分钱都没有。便问墨云有没有办法可以赚点儿钱，她想了会儿说可以做点绣活。
我简直哭笑不得，绣娘？我宁愿去街头耍大刀。
结果墨云把我想赚钱的事说给赵九重，他当天便问我要钱做什么。我胡乱编说自己要买东西，他没有相信一再追问，我只得支支吾吾说出自己准备离开，想筹点路费。
按照常理，朋友之间，这样说了，赵九重应该强烈挽留我，然后惊动杜夫人，杜夫人也来留我，这样我就可以再留一阵子，想法子赚钱冲抵房租，再做打算。
没想到赵九重想了想便认真地说可以帮我把玉当了换钱。
我真是...交友不慎。
不过还好，经过和他的一番交涉我们终于达成共识，今后我和他一样出去挣钱，仍住赵家，只是自己付住宿的钱。
这样我心里就好受多了，之前总觉得自己是在吃白食，虽然有那荷包里的碎银，但却是来历不明的钱。
从前我以为好门好户的姑娘是不会抛头露面的，只需要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而一般百姓家的也大多是如墨云说的做点手艺活儿。
只不过大概因为生逢乱世，我之前在马场、茶馆都见过扮男子的年轻女孩，和男子一样做着粗重的活儿。
所以当赵九重帮我在练武场找到工作时，我并不是太意外，只是这活好听点的叫饲马员，难听点就是打扫卫生的。
但我也没得选，毕竟这工作的待遇还不错，又在我喜欢的马场。但是因为工作的要求，我就搬出了赵家，临走前还费了好大功夫给杜夫人解释不是因为他们哪里得罪了我，而是因为我想靠自己做点什么，并且保证了会常去看她。
于是，四月初，我便在离马厩最近的小屋里住下了，左边是几十匹马邻居，右边是几个和我屋子一样大小格局的房间，整个练武场的伙计就都住在这排平房里。
我本身就什么都没有，所以从赵家搬到马厩，所带的东西也只是几件换洗衣物，平日用的首饰、胭脂一样没带，想着日后的繁琐工作，便不觉得有心思打扮。那个铁盒子倒是带走了，用来装我每月的工钱。
屋子不大，铺好的芦席土炕足以容纳两人，另有一张小桌，两个小凳。我和场主说定了每月一贯铜钱，但包一天两餐和住宿，人多时我还可以靠骑马表演赚点外快，想想还是觉得很满足了。
同屋的是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儿，说是她家住在山里，每到暮春便会有云雾般盛开的桐花，所以叫桐儿。
每天天未亮，我和桐儿就需要清理马厩，清除厩床上的粪便和被尿弄污的垫料，清扫地面，开窗通风，清理马槽并放上适量的草料，确保每匹马都吃好。
生意好的时候，我需要在马场里转悠，或是照顾租出的马匹，或是给新来的人提建议，我当然还不够资格作师傅。在生意冷清的时候，我也需要骑马，看看每匹马的状态是否良好。
或许是因为每日的工作都很累，我已经很少去想从前的事儿了，很多时候我都只是心里难受一下，又瞬间平复。
如果不能改变，就只有适应，在特殊环境上，人的成长总是迅速的。
天福八年，昪卒，年五十六，谥曰光文肃武孝高皇帝，庙号烈祖，陵曰永陵。子景立。
这个消息很快在整个汴京城里传开，李璟即位了，历史上的南唐中主。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后，我还是没有办法把他和那个在马场出现过的人联系起来，总觉得不真实。
我知道在历史上，李璟和他父亲李昇、儿子李煜都不同，他刚一即位就大规模对外用兵，在军事上有一定的作为，南唐会在他统治期间疆域达到鼎盛。只是我虽然已经知道结果，但南唐的浮沉命运，盛世过后的无尽苍凉，远非一阕虞美人就能道尽吧。
大清早，正在马厩里给马刷毛，便听见石守信的声音，“阿翘”
我看过去，马厩外面地站着两个穿着一身布衣，丝毫不修边幅的人，简直像是才睡醒便被提了来的。
不过这时候一身马骚味的我应该也不怎么好看好闻，我放下刷子，甩甩手中的水，便走过去。
“来骑马啊？”我问
石守信一本正经地说，“是啊，我还把白虎带来了，你要骑吗？”
我明明就在工作，这个人真是....“不用了，你们玩儿就行”
赵九重笑着，“看你刷的挺认真，这儿的活还适应吧？”
“适应啊”我点头，同时也在瞟我的顶头上司有没有看见我偷懒。
“那就好！我一开始还说饲马员这活太辛苦，不让重哥把你弄来的”石守信说着，两个眼珠又四处转，“诶，你住哪儿呀？”
我指了指旁边的平房，“就那儿”
石守信眼睛一瞪，“就那儿？！”，说着便走过去，我看了赵九重一眼，他笑着摇头，我把白虎栓好，也跟了过去。
走着我突然想起桐儿今天上午轮休，还在屋里，“你别进，屋里还有人”，才喊出口，石守信已经推门进去了，我赶紧几步跑过去。
桐儿正在做绣活儿，一脸诧异的看着我们，不等我解释，石守信便说“这就是你住的地方？”，接着就一直撇着嘴到处看，没话了。
我只好分别介绍了下，石守信依旧满脸“居然住这儿？！”的表情，赵九重却说，“收拾了看着也挺干净的”
我点点头，住的地方本来就不图多大，多奢侈，顶上有盖屋里干净就行了。
桐儿起身，“我去外面烧壶水泡点茶”，赵九重客气地说，“劳烦姑娘了”，便拉椅子坐下了。我看桐儿拿的是场主给的好茶叶，量很少。便走过去，拿了我们平日喝的那种给她，她看我一眼也没多问。
我和她一起出去，桐儿去烧水，我打算去给老陈说一声，休息一会儿陪陪朋友，老陈是我们这些小工里的老大。
桐儿却说她帮我去好了，下次轮休补回来就行。我就去烧了水，进屋时看见石守信躺床上跟赵九重说着话。
“你赶快坐起来！”我搁了水壶就准备去拉他，石守信翻身起来，“你每晚上就睡这上面？”
“不然呢？”我坐下来倒茶，“这个睡着虽然硬，但是对矫正脊椎有好处”，自己见半天没人搭话，便自己斟了茶喝掉。
“我娘说你哪天有空就回去，一起说会话下下棋，小妹也问了我几次你去哪儿了”赵九重一手撑着头，一手喝接过我倒好的茶。
我倒是也想回去，只是今天早上他俩一来，下周我的轮休就泡汤了，只好说，“下个月吧”，心里盘算着拿了第一月工钱，也该给杜夫人、小妹、二弟带点礼物回去。
说了一个时辰多的话，石守信便嚷着要去骑马，赵九重无可奈何地笑着说，“看吧，每次都是这样，嚷着要来找你的是他，坐了一会儿想去玩儿的也是他”，石守信这时候哪儿还听别人的话，早已经出去牵马了，我看着石守信风风火火的背影，表示认同的连连点头。
赵九重没有跟去，继续喝茶，问道“你住得还习惯吗？和别人处得怎么样？”
我便把我来这儿第一天的事情讲给他听。
我搬进小屋的第一天，桐儿早早就去了，把所有东西收拾妥当，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我们一起吃饭，她问我怎么不吃肉，我想没想便说太肥了，她就把碗里的瘦肉一筷子全夹了来，弄得我一阵莫名感动。
晚上的时候，我去屋外转悠消食，一回屋便见她帮我打来了洗脸水，还说着转了会儿，都出汗了吧。我只好笑笑，说着“谢谢，太麻烦你了，以后这些我自己来就行”的话。
如果说真的有种人一心一意对人好，不求任何回报，那么现在我相信了。
赵九重听了后皱了下眉，歪了下脑袋想了会儿，却只是笑笑。
后来在我第n次不厌其烦对赵九重说桐儿是个多么善良多么不计回报的姑娘时，我才明白他那时那么丰富的表情是为什么，因为他终于忍不住说出，“你是不是还记恨我当年找你要钱！”，惹得我大笑不止。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