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随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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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程的日子是定在三日后。
马匹、裘革、药材等东西徐岩命人准备妥当。此次送出的裘革、药材无数，这便也罢了，徐岩最心疼的还是一千匹骏马。徐家马场遍布钟州，这一千匹却是上好的，躯干壮实，四肢修长，腿蹄轻盈，奔跑之时鼻端生火耳生风，属马中佼佼者。这么多马势必不能从官道走，徐岩和秦其盛商议之后，各派出二十人，一路护送马匹先行，其他物品则到时候随徐临及护卫队走。
徐府消息流通快，不到半日的功夫，所有人便知道五少爷徐临奉大老爷徐岩的命令，将护送财物前往蕲州。芸姨娘知道后摔了一套上好瓷器，指着两个儿子怒骂：“你们看看那孽种，不过是借着我的名头去讨老爷欢心罢了。你们倒好，还把人家当恩人待。”
徐泽徐铭不敢反驳，心里对徐五郎也是怨恨不已。
东小苑里，气氛却显得有些凝滞。往常赵右轻也不爱说话，但给人的感觉也只是严肃了些罢了，今晚却是不用走近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低气压。向晚渔歌两人悄悄地打包着行囊，都不敢作声。伴竹自从芸姨娘被禁足之后，整个人显得有些低迷，五少爷越来越强势，他在东小苑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一直到行礼收拾妥当之后，赵右轻才开口：“渔歌和伴竹到时候留在府里，替我照看着东小苑。向晚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渔歌眼里闪过不甘。自从三姑娘那次染病之后，五少爷便不再重用她，反倒让那个大大咧咧的向晚占了先机。说不得她暗地里使了什么手段呢，渔歌心里阴暗地想着，不甘不愿地出去了。
向晚看到五少爷终于开口了，心里警报顿时解除，“少爷有何吩咐？”
赵右轻看着她，叹了口气道：“向晚，我记得你父母亲都在府里做事，对么？”看到向晚点头，他斟酌片刻，才开口道：“我本来想带你去的，只是路途遥远，以后变数不定。再三考虑，还是让你留在府里。到时候我会禀明父亲，让你到婉姨娘那里去伺候。婉姨娘和三姑娘都是好相处的性子，以后你的日子不至于难过。”
向晚给赵右轻的话唬得脸都白了，怎么听着，五少爷都像是在交代后事？她跪了下来，眼眶变红，哽咽道：“五少爷，婉姨娘人好，奴婢却是东小苑的人。自打来到东小苑之日起，奴婢便只认五少爷一个主子。刀山火海，五少爷去哪，奴婢便去哪。”
赵右轻很无奈，“若是我此生都不再回徐府呢？”
向晚一愣，赵右轻又补充道：“若是路上遇上匪人，就此丧命，你可就要陪我一起死了，你不怕再也见不到你父母麽？”
向晚认真地想了想，才道：“少爷，奴婢不敢说不怕死，可是少爷是主子，主子若是死了奴婢也不会独活。至于奴婢家人，他们一辈子都在徐府做事，自有府里老爷夫人照拂着，奴婢却是不担心的。”
赵右轻扶额，这就是古人喜欢家生子的缘故吧，忠心耿耿不畏生死。他自然是想带着向晚，不然近身伺候的人一个都不带很容易引起徐岩怀疑。只是带着他们，换了渔歌伴竹都不是自己人，中途逃脱必定不容易；若是向晚，她虽忠心，但自己则要顾虑她的安全。思索片刻之后，赵右轻才叹了口气，“罢了，你愿意跟便跟着吧，以后有我一口吃的，便不会短了你的。”
说服了五少爷，向晚兴冲冲地往行囊里加塞东西，待赵右轻看到她连屏帏、鞍辔等物品都塞进去之后，只得出声制止了她。即便如此，行礼也多出了两箱。
徐岩也不吝啬，珍贵药材、玉石古玩这两天都不断地赏到东小苑，引得西院一干人等更是眼红。据闻三少爷徐泽还去书房毛遂自荐，引得徐岩勃然大怒。想来徐岩也是很郁闷的，原本出此下策是迫于无奈，他一番苦恼之后才选择了双腿残疾的幼子，甚至不惜在外造势，好让秦其盛进套。哪知自己一心庇护的第三子，却光长了颗猪脑袋。
若是幼子的脑袋换在三子的头上，那他也不用如此烦恼了。
赵右轻没空理会徐岩的纠结心理。他选了一天的时间专门去拜见高医师，这也许便是最后一次帮着高医师拣药材看诊了。两人师徒缘分太短，但高医师对他却是真的用心，不但叮嘱他莫要忘了每日泡脚针灸，还将自己珍藏多年的一株百年老参相送。这世上会这么关心他这对脚的，除了他自己，便只有高医师一人了。
可惜下次见面，便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高医师不知内里，只以为他多则几个月便回，倒也没有多少离情别意。见他两眼泪泡，还取笑了他几声。
告别高医师之后，赵右轻又休息了两日，便是起程的日子了。徐岩又端起慈父之态，不但亲自送出城外，还表演了一出“送儿千里父担忧”的姿态来，十里亭外，拉着赵右轻的手叮嘱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
看着送行的人慢慢消失在视野里，赵右轻心里浮现出一种惆怅的感觉。不是对徐岩，而是对于徐府、对于安平县这个他生活了三年多的地方，他心里有种茫然的感觉。身如浮萍，下一刻他又会飘向何方？
一路走走停停，由于车队人数颇多，赵右轻又是只能坐马车，所以行程并不快。除了照看财物的打手之外，徐岩还特地派了两个会些拳脚功夫的护院，名义上是保护赵右轻，实际上便不得而知了。赵右轻几次借口小解，两人都片刻不离左右，连向晚也看出不对劲来了。
赵右轻也知逃脱不易，便也暂时按下心里的焦躁，每日除了用膳和小解，其他时间都不出马车。临近蕲州，想到不用多久裕亲王便会派人过来接应，所有人的神情渐渐松弛下来。马车里的赵右轻睁开眼，一整日的闭目养神让他此时异常清醒。
他知道机会来了。
天色将晚，车队到了蕲州边界的会邑县。比之安平县，会邑县又繁华不少，小货行、勾肆饮食之家，比比皆是。天色才刚黑，临河大街灯笼挂起，车马盈市，罗绮满街，乐声吵杂，十里可闻。
向晚一路叽叽喳喳不断，赵右轻也一改闷葫芦的模样，不时撩开车帘，打发身边的人去买夜市上的吃食，与向晚两人分着吃。尚未到客栈，两人的肚子已经喂了个半饱。投宿之后，赵右轻只一番简单梳洗，袖中藏了银子，带着向晚便出门。
一路下来，赵右轻都异常省心，既无大吵大闹，也无任何刻意刁难。两个护院对视一眼，又想到如今已入蕲州界内，心下稍安，便不再阻拦，只是两人一左一右紧紧跟着。
向晚推着赵右轻，她是头回出远门，见什么都好奇。赵右轻也不拒着她，两人挤进人群里，胡饼、桐皮面等各类吃食捧了满怀。夜市一般开至三更，街头歌舞百戏，人声鼎沸。赵右轻命向晚挤进人群，两人身材矮小，很快便被人潮淹没。
趁着这个时候，赵右轻猛一捏向晚，“逆人潮往东面走。”白日里他便注意到了，州桥东去十余里的地方都是草木植被，适合藏身。
向晚不是个愚钝的，虽感到惊讶，对他的话却是毫不违背，毫不犹豫推着他往东面奔走。她身材娇小，赵右轻又坐在轮椅上，两人飞快在人群中穿梭。疾走半个时辰，两人终于进入林木之中。赵右轻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罗盘，两人一路往东走。一路走来，赵右轻丢了不少驱虫粉，两人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干扰。一个时辰之后，两人才停下歇息片刻。
这个时候，向晚才想起来问他，“少爷，那两人不是老爷派过来的麽，为何要加害我们？”
赵右轻叹了口气，解释道：“他们并没有要加害我们，不过是奉了父亲的命令要将我押至蕲州做人质而已。我逃跑，是因为不想被囚禁一辈子。”
向晚表情一片呆愣，难以置信道：“老爷纵然不疼爱少爷，也绝不会如此对待少爷的，是不是夫人……”
“如果一定要舍弃一个，徐府除去大哥，你觉得是谁？”赵右轻止住她的话，“很抱歉向晚，把你牵扯进来了。我算好时间，等钟州那边收到消息，一来一回也该有十几天，到时候事成定局，便不会有人追究你。这里有些银子，你拿了回钟州去找高医师，我走之前给他留了信，他会收留你的。”
向晚不肯去接，眼泪扑簌簌掉下来，半响，她才道：“出门前少爷便跟奴婢说过了，是奴婢执意要跟着少爷的。奴婢不反悔，少爷也别想反悔赶奴婢走。奴婢会做饭，会绣花，一定能好好照顾少爷的。”
“连累你了……”赵右轻叹了口气。
向晚却已经擦了眼泪，“少爷莫要说这些话，这是奴婢的本分。啊，咱们要快些走才好。”抡起袖子推着轮椅，一路飞奔。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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