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封妃》辛灵

5、佩服

　　进屋后，乔四喜连忙放开王氏的胳膊，几步走到柜子前，垫着脚从里面拿了个枕头放在柜子前，才又转头和乔二林一起扶着王氏靠着枕头坐了下来。
　　“对了，哥，我想说服乔赖子和咱们一起走。”乔四喜知道乔二林看不上乔赖子人，忙将自己对乔赖子的看法道出：“哥，其实乔赖子这人挺讲义气的。你想想看，这几天哪次他不是冲在最前头，而且伤势也是最重的。现在吃食难寻，你也不是不知道，村里现在为了树皮大打出手的事时有发生，你不能因为这个事刻责他。”
　　乔四喜特别强调义气二字，因为这是习武之人最看重的。况且乔赖子对自己手下的几个小哥们还真是挺讲义气、挺护短的，而且平时就算是再饿，也从不在村里偷鸡摸狗的，人品还是可以的。
　　不等乔二林说话呢，王氏先开口问道：“乔赖子？是不是乔三爷那个孙子？他怎么了？”
　　乔四喜这时不由得有些后悔，又要王氏操心了，可她再不找不到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了，打铁要趁热啊，所以硬着头皮在乔二林一脸的不赞同下，将这几天的事情和王氏说了一遍，最后小声道：“娘，您别生气了，我和哥哥知道错了，以后再不会轻易暴露功夫了。”
　　“呵呵，娘的傻妮子呀。”王氏笑完，语带喘息道：“人似浮萍逐流水，沦落他乡不自知。现在都什么时候，轻重缓急娘还是分得清的.....娘是怕你们吃了亏，要知人外有人，....所以动武前一定要谨慎，不可动辄仗武欺人......。”
　　“娘，您慢点儿说，别着急啊，我们听着呢。”乔四喜见王氏说到这儿已经是气力难继，连忙上前小心翼翼的扶起她的上身，给她按揉后背。
　　乔二林亦上前和乔四喜一起给王氏抚背舒气。
　　过了半响，王氏冲着二人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娘好多了。二林，虽然娘告诉你不可轻易动武，但若动武就不要心存侥幸，......更不要有轻敌之心....”
　　王氏以往并不是爱说教之人，所以此刻的殷切叮嘱，隐隐透露着一股不祥的预兆，乔二林和乔四喜都感觉到了，“娘，我们知道了，您放心吧。”二人不约而同的想要打破这股不安。
　　“好，你们都是聪慧的孩子，娘相信你们会明白的。”王氏说完，话锋一转接着道：“二林，武有七德，是为？”
　　乔二林闻言，连忙站起来双手放在身侧，肃穆道：“武有七德——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者也。”
　　王氏点点头，接着道：“乔家拳的门规是什么？”
　　“本门弟子须品行端正，不得偷鸡摸狗，伤风败俗，须尊师重道，入孝出悌，禁止同门相残，忤逆不孝，须虚怀若谷，行侠仗义，不得恃才傲物，恃强凌弱，须济世救民，忠君报国，不得为非作歹，以武犯禁。”乔二林接口道。
　　就在这一对一答间，王氏的态度已经昭然若揭。乔赖子是个孤儿，因此他若是愿意同乔家一起走，乔家就应该责无旁贷的带上他，因为这是乔二林身为一个武者应有的侠义。
　　这就是乔四喜最佩服王氏的地方，她并没有因为自身遭受磨难，而变得麻木不仁，她仍心存美好，并努力教导一双儿女乐观豁达。
　　乔二林当然也明白王氏的意思，红着脸低着头道：“娘，我错了，对不起。”
　　王氏实在是太虚弱了，说了这么半天的话已经到了她的极限，安慰了乔二林两句后，便再敌不过疲惫，闭起眼睛昏昏沉沉的躺在枕头上歇息，现在王氏像这样昏迷的时间多，清醒的时间少，乔二林和乔四喜都怕她就这样再也醒不过来。
　　王氏睡后，乔二林让乔四喜也歇息，自己便回屋子练武去了，乔二林的屋子里只有半铺土炕，便再无他物，以便给他留下足够的空间练武，他平时总在屋子里练武。
　　乔四喜却毫无睡意，她一边给王氏打扇扇风，一边用手轻抚王氏蜡黄消瘦的脸庞，慢慢的又陷入到回忆里。她活了两世，从未见过王氏这样的女子，这个不愠不火的妇人，拥有一颗强大而宽容的心
　　从接受王氏后，乔四喜就发现自己不但对王氏的教导不再抗拒，而且有进会忍不住模仿王氏的言行举止，她知道这不是个好现象，因为这会让她自我，后来她就尽可能的用前世的想法来解决问题，可与王氏给的建议相比，她的想法就显得不尽如人意。
　　乔四喜慢慢的终于想明白了，就算是自我也应该是吸取他人之常处，去自身其糟粕，圣人也说过活到老学到老，这个学不光是知识，还应该包括为人处事，想明白这些乔四喜不再纠结，又开始全力吸收王氏的观念，但她会自己分析哪些是王氏对的，哪些是自己对的。
　　但相比自己而言，王氏教导乔二林要用心得多，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她重男轻女。而是乔二林不仅对乔父感情很深，而且他亲自经历了丧父灭家之痛，所以心中的仇恨很深，深到王氏担心这样下去乔二林就毁了。
　　所以最初的震惊、慌乱、无助过后，王氏开始认识到她再不振作起来，这场仇恨夺去的就不光是自己的丈夫，还有自己视若生命的两个孩子。
　　在夫仇与母爱间，她痛苦的挣扎了许久后，终于做出了选择，她开始不着痕迹的向乔二林和乔四喜灌输，报仇是强者的游戏，只有你有了与仇敌相等或是高于他的实力时，你的报复才有意义，因为那时你才会令他害怕、恐惧，若是简单的阴谋刺杀，那不叫报复而是泄愤。
　　另外，为了不让乔二林再愤世嫉俗下去，王氏开始重新教导乔二林读史书圣人言，不论哪个国家或是民族的史书，都是由一段段恩怨情仇铸就，以史为鉴，卧薪偿胆，才不会被仇恨冲昏头脑，常读圣人言则开阔心胸，才不会让仇恨蒙弊了眼晴，狭隘偏颇。
　　平心而论王氏做的这些，除了母爱使然，其胸襟、性情也是远非常人可比，章辛就常自问要是换了她来做，她也不会比王氏做得更好了。
　　那几年，王氏白天除了要绣绣活，还要与装成自闭症的女儿进行亲子互动，而晚上将女儿哄睡后，就是给乔二林的授课时间，就这样一根蜡烛几头烧，生生的将她熬得灯尽油枯，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衰老下去。
　　不过王氏却从不后悔，因为现在她的女儿贴心，儿子虽然还心怀仇恨，但却不再愤世嫉俗，纵然清冷却不再阴郁。
　　乔四喜是被饿醒的，她转头看着还在睡着的王氏，有些害怕，连忙起身将手伸到她的鼻下探了探，见她呼吸虽然缓慢，但并未停止这才放了心。
　　虽然饿，她却不想出去吃东西，因为那些东西太让人难以下咽了。就拿乔四喜最喜欢柳树叶、榆树叶和杨树皮来说吧，她喜欢它们是因为它们的脉络较细，吃起不费劲，但再细它也喇嗓子啊。最不愿意吃的杨叶皮和榆树皮就更不用说了，每次吃一嘴碎茬子不吃，还把牙硌得生疼，腮帮子也累得不行。
　　坐在炕上磨蹭了一会儿，她终于扛不住饿，决定还是出去摘些柳树叶吃，胃饿得实在太难受了，空荡荡、火烧火撩似的疼，她头重脚轻的下了地，往屋外走去。
　　到厨房顺手将铫子拿了起来，刚推开屋门，就见乔二林正坐在柳树下捣树叶，王氏身体弱得连嚼树叶都费劲，兄妹俩就每次都将树叶捣好，将叶脉挑出来后再拿给她吃。
　　和乔二林打过招呼后，乔四喜挨着他坐了下来，拿起乔二林撸好的树叶就着手里的铫子，一口树叶一口水的吃起来，边吃边忍苦中作乐的想，比起在现代吃那些化肥、农药催出来的东西，她现在吃的好歹是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食品啊，虽然没什么营养，但没什么毒副作用啊，还能起到清肠便、排宿便的作用呢，这可是多少人花钱都买不来的好事啊。
　　待乔二林捣好树叶后，乔四喜也吃了六分饱，便起身和乔二林一起进屋给王氏送吃的，进了屋却见王氏还睡着，二人又小心翼翼的探了探她的鼻息。
　　“哥，先别叫娘了，我给娘烧些开火再叫她起来吃饭吧。”乔四喜说完转身走到厨房。
　　乔二林也跟了出来，帮乔四喜抱柴引火，兄妹二人很快将水烧开，又倒在怀子里晾到温热，这才将王氏叫起来吃饭。
　　当最后一丝夕阳终于隐没在天幕之后，大地仿佛也松了口气，不再热得那么炙人，让人有了下脚之处。
　　乔家小院的大门从里面打开，一个清俊少年牵着一个浓眉杏眼的小姑娘走了出来，黄昏和清晨是一天当中觅食最佳的时辰，天气凉爽还能看清周围的环境。
　　另外乔四喜想手里存着吃食，她们马上要逃荒去了，虽然院子里的柳树叶可以全部带走，但树皮已经被她们剥得没剩多少了，就算她们去最近的杀胡口还有将近五百多里的路呢，这一路能不能找到吃的谁也不知道，所以手里多带些吃食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