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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往事(二) ...

  •   王氏当时正带着孩子随乔父在驻地,乔老爷子则因为身上伤痛复发,已回王武官老家休养一年多了。乍闻乔父战死的消息,王氏顾不得伤心,反复的回想着乔父前些天深夜回家时的情形,居然有种一语成谶的荒缪感。
      原来半月前的一个深夜,乔父曾回来过一次,那次他匆匆忙忙的塞给了王氏一个包袱和一封信,并说如果有天他出事了,让吴大才护着她和孩子到信上说的地方与乔老爷子会合,并告戒她从今天开始除了他和吴大才亲口说的话,否则谁的话都不能认,说完不管王氏怎么追问乔父却不肯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又一头扎进漆黑的夜色中。
      王氏虽为女子,但性子坚毅果敢,外柔内刚,越是遇大事越是沉着冷静,这边见从乔父嘴里打听不出什么,就加倍留心起乔父在军营的动静,因此她是第一时间得到的消息,这为她们母子的逃亡争取了不少的时间。
      可一路上的平静,却让她有些失了戒心,因此赶到乔父信上所说的地方后,毫无防备的如同飞蛾般一头扎进早已织好的猎网里。直到这时王氏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那位王武官的搞的鬼。
      当年他见老爷子武艺出众,说起行军布阵也头头是道,便起了拉笼之意,想让老爷子给他当幕僚,可那会儿正是老爷子春风得意之际,自然不肯屈居一个六品武官之下,所他一怒之下买通了金京府尹的一个师爷设计陷害了老爷子,而后他又以救命恩人的姿态出现,其目的更是不纯,他看中了乔家的拳谱,妄图霸占。
      哪知道乔老爷子却是个软硬不吃的,无论是牢里的软硬兼施,还是被救出来后的挟恩以求,他都不为所动,因此实在没办法了王武官才同意了乔老爷子的请求,让他做了自己的护院。
      正当往事即将湮没于时间的长河之际,乔父却不知从哪处得知了当年事情的真相,他惊怒之下倒也没失去理智,知道现在不是同王家翻脸的时候,只得咬牙当作不知,暗中却一面加强戒备,一面安排后路,写信通知乔老爷子的同时将武功心法交给妻子保存。
      可不知乔是父的所作所为露出了马脚,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反正这事败露了,这时是总兵的王武官发现了这件事,而他现在帐下能人异士已经颇多,不需要再依仗乔氏父子了,所以他毫不犹豫找机会除掉了乔父这个潜在的危胁,当然本着斩草除根的原则,乔老爷子和王氏母子几人也不能放过。
      也许真的是天佑坏人,乔老爷子那里出了差错,乔父的信居然和他的死讯是同时到达的,老爷子震怒之下并没按着儿子信里的安排,而是去了乔父的驻地打算为自己和儿子报仇,而且老爷子受此重击,神智已有些失常,乔父的那封信居然落到了王总兵家的仆人手里,王氏母子这才成了人家的盘中之物。
      王氏母子被抓到后,王总兵因为还惦记乔家的那本武功心法,就没急着除掉母子三人。王氏一边和他们周旋,一面暗中寻找机会逃跑,而能逃出去多亏了吴大才。他是乔老爷子捡来的孤儿,也曾跟着老爷子习过武。抓捕王氏母子的时候他见人多,自己一人不是对手就寻了个机会先行逃了出去,当然他并没跑远,而是一路跟着他们寻找机会救王氏母子。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到达王总兵老家的前一个夜晚,眼见着快要到达目的地而吴大才一直没有出现,王总兵的爪牙都有些放松,而一直在暗中行事的吴大才,早已先行潜至他们必须经过的镇子上侦察了好些天了,还买通了此镇唯一一家客栈的小二,通过他在晚饭中给这帮人下了蒙汗药后,毫发无损的将王氏母子三人救出。
      吴大才自小受乔老爷子教养,俩人间的感情很深,将王氏母子救出来后得知老爷子有可能是孤身一人前去报仇了,顿时心急如焚,王氏也担心老爷子的安危,俩人商量后决定吴大才去找老爷子去,而王氏则带着孩子到老爷子当年捡到吴大才的山西代州避祸去。
      且不说王氏母子这一路的艰难险阻,单说吴大才这一走就是四、五年,这中间一直杳无音信,王氏虽不曾明说,但每年清明和拜祭乔父时,都会悄悄的和乔父说说话,让他在那头找找乔老爷子和吴大才,三人在地下也好有个照应。
      就在乔四喜愣神的功夫,那头乔二林已经将村里的情形和村人逃荒的路线都和王氏汇报完毕了。
      “四喜,你哥说要去京城,你看呢?”王氏的话完全没有引起乔四喜的注意,她仍一脸恍惚的沉浸有往事中,“四喜,四喜,你想啥呢?”
      南方富庶,是村里人逃荒的首选,可也有不少人选择北上去京城讨活,那里毕竟是天子脚下,当今天子又是难得的明君,肯定会开仓赈灾。而且乔二林想去京城不单纯的是想逃荒,他最希望的是能有机会出人头地,为父报仇。
      乔四喜却另有打算,自从闹灾她便时常和村里的行脚商打深消息,这是个没有报纸、电视消息极其闭塞的时代,而行脚商们常年的走南闯北,他们的消息最是灵通,通过乔四喜知道了此次旱情已涉及河南、山东、山西三省,其中灾情最厉害的河南早就饿殍载道,成千万上的灾民北上南下,所以乔四喜想了又想决定避开这两个地方。
      “哦,娘,您叫我?啥事儿呀?”乔四喜这时还没完全从心事中脱离出来,说话间神情仍是呆愣愣的。
      “娘问你咱们去京城怎么样?”乔二林还是希望妹妹能同意自己的想法,这两天兄妹二人对去逃荒的去向有着不小的分岐,可谁也不能说服谁,“而且我已经和常宽叔说好了,到时候咱们和他家一起上路,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常家和乔四喜家一样都是这几年里落户于此的,和常紧闭门庭的乔家不同,常家很是积极的想要融入乔家村,因此邻里间有什么事他家都很热心,乔二林这才想起要与他家一起上路的。
      “娘,哥,我觉得咱们还是往西走好。”在乔四喜想来,她宁可独行,也不会和自己并不了解,且实力远大于自家的人同行,所以她对乔二林的提议压根不感兴趣,这进便将自己这两天新想的理由慢慢道来:“哥,这段日子村里人说的话你也听见了,河南那边早有人就开始逃荒了,山东估计也好不到哪去,到时三省的灾民聚到一起,皇上即使有心救灾,可也要防着有人借机挑唆生事。而三省的灾民一旦聚到一起,热必会形成流民潮,到时只怕皇上会下旨让灾民返回原乡等待朝廷开仓赈灾。”说完她抬头看了看眼前自己家这座摇摇欲裂的房子道:“可咱家这个样子,就算是有救灾粮,也只是多拖一阵子而己,因此我想咱们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到外面谋个生路。而不论南下还是北上灾民都不会少,可我年纪小不顶用,娘的眼睛又病着,咱们还不被那些人活吃了?所以我还是觉得咱们应该去杀胡口,那里离咱们这儿只有五百多里,就算咱们真在那边安定下来,仍可一年回来一趟,这样也不至于失了吴步的音信。”乔四喜说完歇了口气,接着道:“而且哥,你还记不记得,你曾对我说过建兴十七年时,成国公生擒瓦敕部小王子,自那以后瓦敕便向我朝称臣,我朝亦应瓦敕之邀,在杀胡口开通互市以通贸易。据村里的行脚商们说现在那里极是繁荣,我想在那里讨生活应该是容易些的”
      乔四喜想去杀胡口还有一个更重要原因,那就是阻止乔二林想去京城,乔二林是因为报仇心切,急迫的想到京城寻找出人头地的机会,可作为正二品武官的王总兵,在京城不可能没有自己的关系网,与那些权门贵阀估计早是已盘根错节,自己家这么冒然的闯进去,不啻于羊入虎口,可每当乔四喜拿这话乔二林劝时,他却根本听不进去这些。
      乔二林虽然面有愧色,吴大才对他们家来说不仅是义仆,更像一个家人,因此但凡有一丝希望他们便不能放弃
      “娘的四喜长大了,能说出这么多的头头道道来。行了,娘心里有数了.......二林,四喜你们这些日子出去寻吃食的时候,顺带看看村里有没有没带走的独轮车,........穷家值万贯,咱们虽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能带上的家什还是得带上。”王氏身体极其虚弱,这段话说得断断续续的,而且明显显得很疲惫。
      乔四喜见她这样连忙上前扶和乔二林一左一右的,扶起了王氏往屋子里走去。乔家的屋子是一明两暗的泥草房,早已破败不堪,两侧的墙体更是靠着木头支撑着才没有倒。
      厨房里,已经两个多月未开伙的灶台里的铁锅早已锈迹斑斑,几只蜘蛛将这里当成了猎场,横七竖八的拉了不少网。大灶台的对面有个小炉子,上面放了个沙土烧制的铫子,现在乔家村的水质非常不好,往往沉淀一天了还黄泥汤一般,因此不烧开的话,乔四喜是不敢喝的。
      其实能像现在这样敞开了喝水已经是很难得的了,前些日子因为全村只有里正家的井能打出水来,那时候村民人数又多,里正不得不规定每家打水的次数。
      那阵才是真的难过,脸是根本不敢洗的,就连每天喝水都是定量的,要是超过了那接下的几天便要难过了,村里的好些牲畜便是那时渴死的。
      墙角处放着两个锔了又锔的木俑,里面的水是昨天乔二林从里正家挑回来的,现在乔家母子已经能每隔个三、五天便洗次脸了。
      东屋是王氏和乔四喜的住处,两床补丁累着补丁的棉被铺在土炕上,炕角处有只红柜子,不过因为掉漆掉得太严重,若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本色,地上的方桌因为缺了条腿只得紧贴着墙放着,桌子边摆了两个树墩子充作板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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