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封妃》辛灵

3、往事（一）

　　乔四喜没有犹豫太长的时间，见这泥溏实在翻不出什么东西来，她便放弃寻找，转身走到乔赖子身边，弯腰捡了根树枝边刮着手臂和腿上的泥，边和他攀谈起来。
　　面对乔四喜突然释放出的善意，乔赖子一开显的有些吃惊，可很快态度就热络起来，还有他这人看着痞了巴叽的，但俩人真正接触起来，乔四喜才发现他的言语行为并不轻浮，而且面对乔四喜时并不卑躬屈膝，这使得乔四喜对他更加满意，这个少年聪明、识时务，还有一定程度的傲气。
　　在二人都有心的情况下，这场交谈还是很愉快的，不过俩人也没聊多大会儿，乔二林就走过来了，他也同样两手空空，乔四喜这时候已经清理干净了身上的泥巴，将手上的树枝递给乔二林后，蹲下身子将地上的草鞋穿上。
　　乔二林也很快清理完泥巴，穿上草鞋后招呼乔四喜就要往家走。天气越来越热了，俩人不敢再在外耽搁，这时候中了暑气可不是好玩的。
　　乔四喜看得出乔二林瞧不上乔赖子，可她刚和乔赖子搭上话，不想前功尽弃，就热情的招呼乔赖子一起回村子，乔赖子见状犹豫了一下，才抬脚跟了上来。
　　刚刚乔四喜已从乔赖子那得知他早就想走了，可他想去哪儿乔四喜还没来得及问出来，接着回村的一路上，她也没机会问出来，主要是乔二林太冷淡了，那种虽然我不说，但你应该看得出我有多讨厌你的表情太过明显，害得乔四喜尴尬不己，所以她当听到乔赖子说要去祠堂看法会时，忍不住暗地松了口气。
　　乔家的院子里，一个穿着葛麻粗布的妇人坐在柳树下歇阴凉，岁月打磨地痕迹在这个妇人身上犹为明显，布满风霜的面容，满头的青丝间夹杂着刺眼的白发，模糊了她的年纪，不过从她精致的眉眼中，仍能发现她年轻时时应该也是个出众的美人，这个妇人便是乔王氏，她因为身体不好，并没有去参加祈雨道场。
　　人体的构造真是十分的奇特，当我们身上某一种器官无法正常工作时，另一样器官就会分外敏感，隔了整个院子，王氏就听见一对儿女的脚步声，笑着向他俩的方向招招手道：“二林、四喜回来了？祠堂那边怎么样了？”
　　今天兄妹离家前王氏曾叮嘱俩人先去祠堂看看，再去找吃的，可兄妹俩实在是饿得不行，到祠堂不过点了个卯就跑了。
　　俩人只看了开头，并没有看到什么，所以只是泛泛的说了几句，就转而提起别的话题。因为大夫曾交代过王氏的病需要静养，不能再操心，因此乔四喜开始插科打珲的逗王氏开心，乔二林在边上双眉紧锁，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
　　“娘，您进屋歇歇吧，快到中午了，这日头马上就要烈起来了，您可别中了暑气。”乔四喜知道乔二林在担心什么，恰好她也有事要和乔二林商量，因此和王氏笑闹一阵就要站起来要扶王氏起身回房。
　　“不忙，二林，四喜，你俩跟娘说说，现在村里是不是已经没剩多少人了？”王氏说完，眼晴习惯性的扫了扫一对儿女，虽然她根本看不见两个孩子的表情。
　　“呃，娘，没事。村子里都挺好的......”乔二林也站起来欲扶王氏起身。
　　乔四喜闻言却心里一动，她早就在想怎么说服王氏了，眼下见王氏主动提起，她觉得这正是说服她的好机会。
　　可不等她开口，王氏已摆摆手打断他的话：“二林，娘虽然看不见，可心还没瞎呢。....去年那场大旱已令得地里绝收了五成的粮食，今年又半年多没下过雨了，外面的情形哪能好得了，你也不必安慰娘了，快把事情和娘说说，....娘的心里也好个数。”
　　乔家虽不富裕，但王氏有着一手极好的绣活，要不是去年一场大旱令得粮价一直居高不下，而她的眼睛又闹起了病，乔家的日子绝不会像今日这样难过。
　　乔二林低头想了下，终于将外面的情形竹筒倒豆子般的倒给了王氏，虽然他和乔四喜商量的是待俩人将一切都准备好再和王氏提逃荒的事，但这些日子村子里逃荒的人走得闹闹哄哄的，王氏不可能一点儿动静没听见，所以再瞒下去却是没必要了。
　　一阵微风吹过，头上的柳枝微微拂动，零星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柳叶，细细碎碎的洒在王氏静谧而温柔的脸庞，这样画一样美好的场景，看在乔四喜的眼里心里却只有疼痛焦躁，因为王氏虚弱的身体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这些日子她时常走神，老是想起这六年来和王氏相处的点点滴滴。章辛穿到乔四喜的身上时，王氏带着两个孩子已经在乔家村落户了，她虽无法想像王氏一个弱女子，是如何带着一双稚儿流浪至此的，可每每从乔二林和她的对话中，她可以想像那段日子是怎样的艰辛与险境环生，只因为他们身上背负着乔父的一段血海深仇。
　　其实刚开始她只是从乔家母子对话得知乔父是被人害死的，具体怎么回事她却是不知道了，不过她也没有兴趣知道。因为从那时起，便决定待自己稍大些就要与他们撇清关系。她重生一回可不是为了陪他们演绎恩怨情仇的，一个死过一回的人总是很惜命，她也不例外，更何况她前世活得还那么憋屈，老天爷既然补偿了她这一段新生活，还是以穿越女这么牛的身份，她要是不活得轰轰烈烈的那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所以她一面装自闭儿，鲜少和乔二林母子交流，一面暗中留意周围的生活环境，想要弄清这是什么朝代，她的历史虽然不好，但大的历史事件还是知道一些的。
　　哪想到，没等到她弄清楚呢，乔二林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原来这些日子王氏不仅要忙着赚钱养家，还要时时提防着仇家寻上门来，再兼之乔父的死对她的打击几乎可以说是致命的，因此心力交瘁之下，她便将乔四喜交给乔二林照顾。
　　那时的乔二林也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心里的愤恨、恐惧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所以他整天一脸阴郁的计划着自己的复仇大计，其实他要是光自己琢磨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每次都要拉上乔四喜，哪怕乔四喜一句话也不说。
　　不得不说乔二林确实是个负责任、心疼妹妹的好哥哥，这样几次下来，他发现了乔四喜傻呆呆的，他还以为是自己说得太吓人将乔四喜吓到了，因此满心愧疚的和王氏说了。
　　王氏听后也十分心痛自责，她认为是乔四喜会这样是自己疏于照顾造成的，开始不遗余力的请医抓药，周围的庙宇、道观也是拜了个遍，就这样乔四喜每天除了吃药外，还得时不时的喝些香灰，后来乔四喜实在是忍受不了了，她怕自己再装傻下去，王氏不定要弄什么奇怪的东西给自己吃喝了，因此开始和王氏母子进行些简单的对话沟通。
　　慢慢的，乔四喜在王氏温暖的怀抱和乔二林默默的宠溺面前，溃不成军，再也无法佯装冷默，终于将自己视为这个家里的一份子。
　　与此同时，乔家的事情她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乔家据说在前朝时是曾随前朝皇帝打江山的开国功臣，那也是封候拜相，钟名鼎食的人家。不过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乔家从嫡支到旁支全都获罪沦为奴仆，待至本朝时虽然重获自由，成为平民，可却风光不再。
　　乔家祖上是以武起家，因此就算是后来获罪，子孙们也没扔下祖传家学，仍然保持着习武健体的习惯。不过经过那场抄家灭族的重创，乔家失去的不仅是男丁，还有重振门庭的雄心，族人做小商贩、学手艺、种田都是最底层的劳动人民。
　　可偏偏乔四喜的祖父是个不安于室的，他的人生信条是“男儿生世间，极致当封候”。为了达成目标，他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读书习字，熟读兵书，其勤奋程度完全可以评选全国十佳少年。可人强命不强啊，正当他准备大展鸿图，施展抱负赴武考时，却被牵到一桩谋害官员的案件进了大牢。
　　其实这事和乔老爷子纯粹是被人诬陷了，但官字两张口，逢事都有理，他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武举人，怎么会有人听他说什么。就在乔老爷子心生绝望的时候，命运之神还是眷顾了他。一位王姓的武官，上下打点将他救了出来，不过此时老爷子武举人的身份也已经没了。
　　老爷子出来后深受打击，几乎一厥不振，又是这位王武官向他伸出了希望之手，他重新提议让老爷子在他的幕下做个幕僚，帮他出谋画策，积攒军功洗清冤案。老爷子思索了一阵子却没同意，因为他觉得王武官于自己有大恩，他要报恩遂提出要给王武官做护院，这样一来他的军功就都全归王武官了，不过老爷子也说了要入奴籍的只是他自己，他的子孙是不能给人当下人的，王武官也同意了。
　　几年过去，乔老爷子果然为王武官立了不少的功劳，而乔父十五岁时也在王武官的帐下做了名小旗，短短几年之后又凭着军功升至百户，正当老爷子心慰重振门庭在望时，却突然传来消息说乔父在和小股敌人对抗时战死沙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