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色之恋》堇谣

6、Chapter 06

　　“你觉得你这个Beta，就一定比那些Alpha差吗？”
　　谢赫的视力很好，隔着这个距离，他看得见小严暗红色的瞳孔立即开始收缩——那是发怒的表现。看到这，谢赫心里突然莫名地开心起来，真是奇怪，作为一个贵族，控制情绪几乎可以说是他与生俱来的习惯，可是刚才，从小严进门时那深深一眼中察觉到他的不满后，谢赫就忍不住地高兴起来，他对自己有些失望，对着一个Beta居然产生这么多情绪起伏，真是可笑，但回到事实上，谢赫却仍然在不遗余力地想方设法惹怒小严。生气吧，谢赫心道，本来说这些话，就是为了惹怒他。然而小严的表情瞬息万变，最后定格时，竟然又平静下来，甚至还带上了一些温柔。他忽然一改之前的冷淡，看着谢赫，温和地说：“方棣阁下，之前冒犯你十分抱歉，但是我真的十分看重主检官这份工作，如果阁下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这是什么意思？”谢赫有点惊讶他居然肯如此低声下气，但仍然不肯让步，他笑笑地看着小严，道：“是觉得局长秘书官这份工作不如你原先的吗？”
　　小严摇摇头：“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
　　“既然如此，”谢赫打断他的话，也像他一样，语气万分温柔。
　　“就赶紧感谢我，然后开始工作吧，严·舒米勒。”
　　小严被噎得无话可说，瞪着谢赫。而谢赫微笑着站起来，走到他身边。
　　“其实，现在就算说什么也来不及了。你的工作ID已经被置换，刚才进门时，想必你也听到了，现在，门禁系统识别你为‘秘书官’舒米勒，而不是‘主检官’舒米勒。哦，当然，你似乎不喜欢别人叫你舒米勒，你放心，我之后就会让他们改掉计算机的数据，以后，在我这里，你就是‘秘书官小严’。”
　　看着小严几乎就要发作，然后硬生生忍住，谢赫的笑意更深。
　　“‘谢谢’如果说不出口，也就不要勉强自己。好了，赶紧投入工作吧，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在梭诺星系，想要沐浴阳光，就得离开恩拉斯。由于矿物能源枯竭，为了满足生存所需，整个恩拉斯都被太阳能电池板包裹，日光在地面上，已经成了不可望不可即的奢侈品。而如今，由于出入境管制，恩拉斯上的Beta进入太空的可能性更是几乎为零，镇日住在地下的Beta们更是早已经想不起，他们曾经被一颗橘黄色的恒星照耀。
　　——除了苏打号上的船员。
　　甲板上阳光普照，如同春日的正午。苏打号正在围绕梭诺，与恩拉斯以同样的角速度公转，装有巨大舷窗的顶层甲板一直都是面朝梭诺，所以二十四小时都是艳阳高照。柏克躺在宽大的气垫沙发上，正在闭目假寐，舰上公用传声系统突然传来声音：“请注意，即将放下太阳能电池板，请注意，即将放下太阳能电池板。”
　　声音重复了两遍，柏克抬手揉了揉眼睛，耳朵还没将刚才听到的声音输送给因为连续的日光浴而几乎停摆的大脑，而此时，随着几声轻微的机械摩擦，舷窗外侧的太阳能电池板开始缓缓合上。
　　“哦，见鬼！”
　　柏克反应过来，立即跳了起来，与此同时，甲板上的自感应灯开始发出柔和的光芒。柏克冲到门边，按下通讯键大喊：“苏打！苏打！为什么关上舷窗？！”
　　舰船的中枢电脑与舰船同名，由于一直被当做女性对待，因此传声系统也是使用了女声，略显清冷的音调回应道：“指令不是我下达的，是迥叔下达的，柏克·希达。”
　　这时，传声系统中传来了一个男人高兴的声音：“日光浴时间结束了，柏克。”
　　柏克的愤怒立即转了向：“迥叔！把梭诺还给我！”
　　“小子诶，”传声器那边的人说话带着标志性的口音，快乐地回应道：“你今天已经晒了五个小时的太阳了，银河保佑，你要是个无色人，现在就可以进医疗舱接受放疗了。”
　　“你懂什么！我敢保证任何一个无色人见了这么好的日光，就算是会得皮肤癌，也不会舍得离开梭诺的光芒的！”
　　“是吗？”身后有个好整以暇的声音响起，“我怎么没觉得我有这兴趣爱好？”
　　柏克愣了愣，突然发现这声音是如此熟悉，他连忙转过身，在看到站在身后的人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小严！”他扑过去，给了刚进入甲板的小严一个熊抱，“好小子！你好久没来了！怪不得迥叔要关掉舷窗，原来是你来了！迥叔，你早说嘛！”
　　苏打的声音再次响起：“太阳能电池板已完全闭合，太阳能电池板已完全闭合。请注意，即将放下护甲，请注意，即将放下护甲。”
　　小严好不容易从柏克铁钳般的臂膀中幸存，一边揉了揉被勒痛的肩膀，一边抬头看看如今已经陷入黑暗的舷窗，笑道：“迥叔还是这么惯着你，舷窗开这么久，少蓄多少能源啊。”
　　“哎呀，我们都待机这么久了，能源槽早就满到要流出来了，不信你问苏打！”
　　苏打曰：“能量槽最近确实一直处于溢出状态。不过研究证明，对于白种人来说，过量的日光浴也是有害无益，容易罹患‘智商癌’，柏克·希达。”
　　柏克：“……”
　　三秒钟后，他一跳蹿起来有一米高：“你说什么！！！”
　　“好了好了！”小严拉住这个被电脑激怒的家伙，道：“现在先去找迥叔吧，我有重要的话要跟你们说。”

　　“什么？！你被调离主检通道了？！”
　　这个消息如同在苏打号的舰桥上扔了一颗小型电子激光弹，船员们立即炸开了锅，而柏克发尽上指，怒吼道：“意思就是以后再也没有新鲜的蔬菜和肉类了是吧？！”
　　“臭小子诶！”迥叔上前作势在柏克头上拍了一巴掌，骂了一句：“只记得吃！”
　　柏克连忙捂着脑袋躲到了一边儿去。而迪伦一脸忧容，问道：“意思就是，我们再也无法将那些东西送进‘地平线之下’了，是吗？”
　　小严回头看了她一眼，道：“是的。”
　　他环视四周，看见大家都看着自己，低下了头：“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和他呕气的。”
　　“他？他是谁？”
　　“谢赫·阿尔·冯·方棣，谢罕人新派来的出入境安全管理局局长。”
　　一直看起来并不着急的迥叔这下皱起了眉，问：“你和他发生冲突了？”
　　小严的头低得更低了，所有的人中，他尤其觉得对不起迥叔。
　　“我觉得不算的……我只是看他装模作样的很不顺眼，说话就有点不客气，谁知……”
　　他叹了口气，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居然敢这么对待小严，真是岂有此理！”柏克蹲在角落，听完后怒气冲冲道：“所以说Alpha就没一个好东西！谢罕的Alpha就更是！”
　　船员们纷纷应声，迥叔只能又吼了一嗓子：“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就是，”在大家安静下去之后，柏克的弟弟埃克莱斯的声音适时地响起，他坐在舰桥主控电脑的主机旁，道：“现在该想的，是如何以牙还牙，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啊。”
　　“颜色？”
　　“没错……”埃克莱斯伸出双手，在自己面前像弹琴一般交替活动着他灵活细长的十指：“小严，还记得上次我给你看的电磁枷锁吗？我已经把它进行了改良，现在可以十分安全地使用了。你可以用那个把那个谢赫·阿尔·冯·方棣控制起来，然后用激光打孔器在他身上钻他百八十个眼……”
　　众人全部齐齐打了个寒战。银河啊，最可怕的不是谢罕人，不是Alpha，而是眼前这个Beta科学狂人！
　　“你给老子也够了！”迥叔一巴掌将埃克莱斯从椅子上拍了下去，“数你馊主意多！”
　　埃克莱斯捂着脑袋，躲到了他哥哥身边去。迪伦道：“事到如今，迥叔，我们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迥叔叹口气，点点头：“是啊……”
　　他转向小严，道：“既然如此，你就听那个谢什么的话，好好做他的秘书官吧。”
　　小严看着迥叔，又看看周围的人们：“可是，这样大家……”
　　“没关系，食物暂时不是问题，其他的东西，我们也总能想出办法来的。”迥叔伸出手，拍拍小严的肩膀：“你呢，就当成是休个长假，自从进了管理局你就一直没少操心，正好借这个机会休整休整。”
　　“不，我还可以做其他事啊。”小严急切道，“我可以去‘地平线之下’，帮他们……”
　　“不，”迥叔打断他的话，坚决道：“听我的，小严。方棣这么做，显然是已经盯上了你，这个时候不适合再轻举妄动。如果他将你拉到他身边是为了找出你身上的问题，那你这个时候参与‘地平线之下’的事情，无异于自己将问题送到他眼前，明白吗？”
　　小严沉默了片刻，才应了一声。
　　“我知道了。”
　　迥叔又看了他一眼，才转向其他船员，道：“行了，大家都听见了，接下来我们就要进入非常时期了，好日子终于要结束了，都快警醒警醒，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于是大家应声纷纷散去。小严站在舰桥上，看着大家离开，听见船员们一边走，一边闲聊：“埃克莱斯可以啊，小严说了一遍他就记住那个什么冯的名字了。”
　　“要不然他为啥是科学家，你就是船员呢？”
　　“去你的！……那人全名到底叫什么？”
　　“嗯……好像是叫谢什么阿尔冯……”
　　“真恶心！生怕人不知道他是Alpha么？还阿尔冯……”
　　小严：“……”
　　谢赫的中间名“阿尔·冯”确实与Alpha发音类似，但小严知道，以谢罕人的命名习惯，“阿尔”应该是谢赫的成人礼授礼义父的名，而“冯”则是谢罕贵族的专有姓氏。不过他也懒得为一个Alpha去辩解什么，只是无言地看着人群渐渐散去。
　　由于飞船处于电脑自动航行状态，偌大的舰桥上，一时只剩下了小严和迥叔两人。小严和迥叔一起站在主屏幕前，望着许久不见的梭诺、围绕着梭诺的其他6颗行星，以及远处温柔闪烁着的银河透镜。
　　迥叔忽然开口了：“不要太过自责，小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