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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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宅邸，苏拉又小跑了一段才慢下来，选了条小路独自走向荆棘桥。
靠近荆棘桥不远的地方，在某个不起眼的拐角处停着一辆小马车。若不是车门上那金紫交错的扎隆家族族徽太过显眼，苏拉本也不会注意到它的。
想到那个被她戳中双目的卡萨申，苏拉暗自叹了口气。
如果他的轻薄继续维持在言语层面，她会继续忍下去也说不定。但是，被碰到的那霎那，她的脑子里好像什么东西炸掉了一样，之后的一连串行动就完全不受控制了。硬要找什么理由的话，果然还是因为他的行动击碎了她脑中早已认定的东西吧。
据她所知，森狼团的前身是帝国时期成立最晚、规模也最小的第五骑士团。“森狼”最初只是这个骑士团的绰号，来自团徽上的狼头图案。
成立之初，第五骑士团的主要任务其实是吸纳那些贵族中的非嫡长子，给这些没希望继承家业的年轻人一个锻炼的去处。然而，在前几任团长的努力下，团内众人竟然全部都成为了合格的军官和兵士。
到了帝国后期，第五骑士团已成为了规模虽小、建制却十分齐备的可靠部队。或许正是因此，皇帝本人才会下令，赐予这些人“封印守护者”之名。这个名号本身并无多少实在含义，通常只用来表达皇帝对被赐名者莫大的器重与信赖之情。
再之后，随着突如其来的帝国解体，各大军团要么根据内部众人的意志分散地归入各城邦，要么因经费供应被切断而干脆就地宣布解散。在那之中，唯独第五骑士团被全盘接手：当时的团长（现任团长的祖父）押上了扎隆一族的近半族产，将骑士团整体收归私有。
自那以后，改名森狼团的第五骑士团改变了内部的权力架构，大幅削减了基层兵士的数目，只留下不足千人的核心成员，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精英团体，并名正言顺地以贵族私兵的名义继续运作至今。
沿着荆棘桥离开卡琳岛、步行前往市区的路上，苏拉边走边反思。
或许，她就像很多女孩一样对森狼团倾注了太多的幻想。正因如此，第一次和森狼团的人近距离接触，发现对方和自己想象的模样完全大相径庭后才会控制不住地爆发。
等到反思结束，她发觉自己已经走到无窗街了。
无窗街并非真的没有窗户，反倒可能是城里窗户最多的地方。位居街口的一栋砖红色四层建筑上，几道细长的玻璃窗甚至从底层向上一直延伸到楼顶。不过，这些窗户都被厚重的深色窗帘所遮挡，完全起不到任何采光的作用。
在这些建筑的内部，密集地分布着各家炼金商会的办事处。这些商会多半有位于伯雷撒牙的总会和各大城市的分会，常年经营大宗货品，和那些做小本生意的作坊与商店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她突然想起来，艾尔以前工作的那家炼金商店就在临近无窗街的一条小巷里，这个钟点应该也是商店开门的时间。
她绕了点路，拐进小巷里，咬着牙拉开了商店沉重的店门。
柜台后那个有着姜黄色短胡的老板见有客进门，打着哈欠站了起来。哈欠打了一半，看到进店的居然是许久未谋面的熟人，他惊得赶忙摸来眼镜戴上。
“哎哟，真的！这不是苏拉嘛！”说话的时候，他的胡子跟着口型一起夸张地抖动。
“是的，是我。”苏拉走到柜台前，对老板笑了笑，“好久不见，请问艾尔现在还在这里工作吗？”
“你说他呀。小伙子学东西速度快，早就跑去商会里当夜班记账员了。你要找他的话现在还太早，要等晚钟敲过后才行。”
“哪家商会？”
“还能是哪家？忙到需要夜班员工的只有银沙商会吧，就在无窗街的2号。”老板耸耸肩。
“我明白了，谢谢您。”她点点头。
“等等，你先别忙着走。”老板叫住了她，“我都两年没见你了，一切都还好吗？“
她停住了脚步，重新转回来，微笑着回答：“我都很好，您呢？”
老板爽朗地笑着说：“我也不错。就是艾尔那小伙子走后，更称心的跑腿伙计怎么找都找不到。每天关店之后还要自己去找那些炼金术师，累得腰上的肉都没啦！”
“人这么难找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芙兰纳尔人有多懒，尤其是到了冬天，所有市民都变了冬眠的棕熊，一个个连家门都懒得出。”那老板挠了挠头，“再说，无论我找来什么样的雇工，都和艾尔没办法比嘛。”
她附和说：“是啊，这很能理解。”
“太难找啦，像他那样勤快又聪明的年轻人。”老板摇摇头，随后却突然转换了话题，“听他说，你离开之前把他给甩了？”
苏拉红了脸，皱起了眉头，“您怎么突然提这个？我们本来也不能算是那种关系吧？”
老板摆摆手，说：“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就是奇怪，人品这么好、长得又周正的小伙子，你也真的舍得放手？”
“不，主要原因是……性格不合……”
“嗯？可是我记得你们以前不都一直相处得挺好的嘛？哎？你跑什么？”
“对不起！我突然想起有一件急事！”
苏拉推门而去，老板则跑出柜台，跟在她后面挥着手大声叫：“有空要再回来看看啊！不买东西也行！”
2
离开小巷，又跑出半条街，苏拉才甩掉了那位过度热情的老板。
这家艾尔工作过的店铺和捷哈贝合作了很久，她和艾尔也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才会相识。
那阵子苏拉刚成为炼金学徒不久，每天在捷哈贝的工作室里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刚开始什么都很新奇，时间久了却很容易觉得孤单。渐渐地，很多没办法和捷哈贝说或者写信告诉旧友的话，她统统会趁着艾尔前来的时候告诉他，两人之间的关系也随之越来越近。
有时，捷哈贝会放苏拉半天假或在祈祷日让她随意活动。如果不去薇菈神殿，她多半就会去找艾尔，两个人一起去街上随便逛逛，顺路看看最新的炼金发明，或是找些便宜的茶馆坐下聊天。
艾尔也曾旁敲侧击地表达过对她的好感，无论是肯定还是否定，她都没给出过明确的回答。说实话，她也不清楚自己对艾尔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或许是曾经喜欢过，但这种感情本身就非常暧昧不明。
然而，一切都随着他在“那件事”发生时的表现而烟消云散了。
沿着运河，苏拉慢慢走到了第三诗人街的附近，打算先去和捷哈贝见个面，等天黑了再去找艾尔。
不敢直接跑去捷哈贝的工作室，所以她去问了离得最近的面包房和小餐厅。按理，捷哈贝每天都会在外就餐，至少也会买些糕点带走。见到她，那两家店里的店员都说已经整整一天没见过他了。
她请求那家小餐厅的服务生（反正看样子也很闲）去捷哈贝的工作室看一眼，不久后得到了“房子里完全没人应门”的回复。
向那人道谢后，苏拉带着愈发浓重的担忧快步离开了第三诗人街，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
天色依然亮着，从街道两侧建筑顶的烟囱里冒出的灰烟翻腾着升入连片的阴云。就在她路过某个路口时，正午的钟声敲响了。
继续往前走的话很快就会到达薇菈神殿，所以她拐向左，没多久就走到了野马桥边。
这是一座宽而短的灰石桥，有着黑色的金属栏杆。在桥的四角有四匹形态各异的野马雕塑，同桥栏一样是纯粹的黑色。
在她的记忆中，这座桥上总有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行人。然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站在桥栏旁，看着积雪上的鞋印和车辙，在冷风中微微打颤。
觉得这样实在太危险，她缩了缩肩膀，想要尽快找到一家有人看顾的店铺。
这时，就必须要提一句咒术的特性了。
千百年来，绝大多数人都讲不出咒术和魔法的准确区别。咒术师们当然能作出准确的回答，但谁也不会这么做。
因为这区别中藏着咒术师最大的弱点。
泄密的咒术师并非没有，曾经知晓这一点的普通人也为数不少，然而他们都没能进一步传播这条重要信息，就迎来了自己的死亡。
3
“学校里的咒术老师告诉过我，咒术和魔法的区别在于成功率的不同。”拜入绰号为“海露”的朵依思露米亚门下才几天时，苏拉对她说，“魔法师能够保证魔法百分百的成功率，但哪怕是再伟大的咒术师，都没办法做到这一点。”
“果然如此。”
朵依思露米亚是个刚过半百的强势女性，光看背影的话甚至显得更加年轻。她有着一头夹杂着银丝的棕色短发、高耸如剑的鼻子和锐利的碧绿双眼，眉间的川字纹会在思考时更加明显。
那时，她和苏拉两人呆在她的研究室。苏拉还记得自己穿着一件米黄色的连衣裙，她则是金色的蟒皮高跟鞋配上一袭深灰色的男式套装。从窗外投进室内的阳光穿透尘埃，照亮了塞满四壁的书籍和散落在地面上的什物。
“这有什么问题吗？”苏拉问。
“问题大了。你给出的这个回答，说明你对咒术了解的水平及其粗浅。”朵依思露米亚扶着额头说，“不够，这远远不够啊。明明血统不错，怎么人就这么外行呢？”
“那是因为……”
“不必找理由。”朵依思露米亚短促地吐了口气，“既然你都入了我的门下，我自然会把所有常识都教给你。当然，其他的那些我都会叫切日沃涅斯告诉你，唯独这件事需要我亲口来说。”
苏拉点头。
直视着她的眼睛，朵依思露米亚无比严肃地说：“接下来我告诉你的事情，在我们圈内也称为‘生存法则’。你不可以把这条法则告知任何非咒术师，也不能在任何非咒术师在场的情况下和你的同僚讨论它。最好的情况是，今天你出了我的研究室，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提它。”
苏拉连连点头。
露出满意的表情，朵依思露米亚走到研究室正中那个在地板上镶嵌而成的简单三角形旁边，问：“看到这个三角了吗？”
苏拉走到她身边，不明所以地说：“看到了。”
朵依思露米亚用鞋尖点了点左下角，说：“假定这是魔法师或咒术师。”接着，她又点了点右下角，“假定这是魔法或者咒术的目标。”
“嗯。”
“如果左边的是魔法师的话，他只要有右边这个目标就可以发动魔法。”
“嗯。”
“但魔法在我们这个时代已经极其罕见了，剩下的都是你我这样的咒术师。”她说，“像从左到右这样魔法师能办到的事情，我们咒术师是不行的。”
不等苏拉做出反应，她就继续讲了下去。
“第一批失去了魔法能力的咒术师也曾经和你保持着一样的想法，不过，失败多了，自然也能总结出经验来。”
叉开双腿，踩住下方的左右两角，朵依思露米亚用手指指向位居上方的那最后一角。
“咒术师发动咒术的时候，必须拥有目标之外、被称为‘见证者’的第三人的存在。”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