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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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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和赫尔斯告别后,苏拉本想第一时间跑去睡觉,却被切瑞斯拉到了地下的实验室里。捷哈贝随后也抱着睡眼朦胧的玛斯塔下来看热闹。
实验室的大部分器具已经被收回到四周的木柜里,只剩下一张摆放在墙边的长桌。原先被涂画得一团糟的灰石地面已经基本被擦干净了。长桌一边乱放着几卷纯黑的绉边橡木纸,一边散落着银石笔之类的杂物。玛斯塔被放下后径直溜到角落里继续缩成圆球大睡特睡。
“那天博科特给我好几卷,真是大方。”切瑞斯摊开其中一卷,用桌上的杂物压住黑纸的四角。
苏拉颇为惊讶地抚过黑纸边缘凹凸不平的压字和图形。纸上用银笔细细地摹出他们第一天共同记录下的大号咒阵。
“这是封存阵?天……”她轻声说,“我以前从没想到它还能这么起作用。”
“说起来,这批纸还是老太婆年轻的时候和别人合作搞出来的,现在就连她自己都没剩多少了。”说着,切瑞斯展开了另一卷纸,同样平摊在桌上。这张纸上的咒阵布局比第一个咒阵要更加混乱,图画只占极小部分,占据纸面的绝大多数都是圈圈点点的潦草旧体字。
光是看上一眼,她就觉得遍体生寒。
“这是昨天我把那位淑女送走后又回去抄下来的。”切瑞斯把博科特给的地图拿了出来,“我想让你来看看,证实一下我的推断。”见捷哈贝也好奇地站在一旁,他又说,“当然,您愿意提出意见的话也一样欢迎。”
“那么,你的推断是?”
切瑞斯调整了一下镜框,用手势分别虚圈出两个咒阵的咒心。
第一个咒阵的咒心便是画在正中央的地图,蕊塔在咒心部分被着重强调,
第二个咒阵的咒心则藏身菱形的四角,大量变体字挤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四团微型毛线球。
“明明是内容如此复杂的咒阵,咒心却因为信息不足、语焉不详而难以解读。我以前从未见过这种情况。”他点着第二个咒阵说,“先不管那位淑女的身份,只说我见到的这两个咒阵。毫无疑问它们都是出自专业咒术师之手,多半也都成功发动过。我在这间地下室成功复制了第一个咒阵。这是第二次,第一次只引发了作为开头的雷击就因为地板被毁而半途终止。结果,并没有得出比先前更完整的答案。”
“你难道不是已经测定出了第一个咒阵属雷系吗?看那晚的效果,多半也是破坏型的吧?”苏拉问。
“是这样没错,但这么复杂的大型咒阵绝不可能光引发雷击,却不指定作用目标和其他附加条件,还有后续的能量流去向,这些信息我都没能得到。”切瑞斯拿起压着黑纸边角的蕊塔模型--那夜被扔出来的模型中唯一的幸存品,“我再次复制的时候把这个摆件作为真家伙的替身放了进去,什么事都没发生。”
“第二个咒阵你有测试过吗?”
“当然,今早醒过来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它。”切瑞斯说,“第二个咒阵没产生任何反应。”
“怎么会?”
切瑞斯放下蕊塔模型,摘下探测器,用手抓了抓头发。
“所以我才会想到这种可能性……其实也没有多确定啦,只是个推测而已。”他突然颇没底气地讪笑两声,重新戴上了探测器,“我想去和老太婆求证一下,不过万一这个想法不靠谱的话肯定会被臭骂的。因为……就是太不靠谱了。”
苏拉和捷哈贝都耐心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就是说,就是说呢。”他抬起一只手,“我的推测是这样的:这两个大型咒阵,可能还包括城里我们没看到的其他涂鸦,并不是单独存在的东西,而是一整个咒阵群。每个咒阵被发动时会激活这个群落中的一部分,直到最后……”他的声音在两个满脸惊诧的听众面前越来越小,最后终于跑没影了。
苏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我明白为什么你会怕老师责骂了。咒阵群的最后一次出现都已经在五百年前了吧?除了在历史书上,谁都没真正见过。虽说帝国解体之后对咒阵群的限制已经解开,但现今……只怕根本没什么人能掌控如此庞大的力量呢。你该比我清楚的呀。”
“我当然知道。”
“虽说如此,也并非绝对不可能。”捷哈贝沉吟道,“切瑞斯,你对于自己的推断,有什么更切实些的证据吗?”
“证据倒是有,切实与否我就不清楚了。”切瑞斯在杂物堆里捞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展开了它们,“形成咒阵群的首要条件就是在咒阵之间形成联系……我真的对这类知识掌握不足。包括街上的那些小涂鸦在内,所有这些咒阵内部都着类似的部分。”他分别指出每个值得怀疑的地方,“诺,就是这几处。”
被他指出的小段咒文通常短得只有两三个异体字母,开头与结尾都被两个中间扭在一起的圆圈标示出来。
“你们看。”切瑞斯抓了支笔,在某张纸的边角上把这些咒文连着写在了一起,“虽然我现在不知道这段咒文具体的含义,但是按照古语规则,这几个词绝对能构成一段完整的韵文。”
“韵文?”
“对,每个词都押中性第二韵,读出声的话估计会挺滑稽的……”
2
切瑞斯喋喋不休的解释和对韵文发音的模拟,在苏拉耳中都渐渐变得模糊又遥远。身处昏暗的地下室,身边都是自己所熟悉和信任的人,理应觉得安全才对……但她仿佛又掉入了昔日的那个噩梦中去,孤单一人,无助得像个婴儿。
就像那时,她手脚被绑,整个人都被塞在结实的厚布袋里,只能徒劳地挣扎。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划写声、叮当碰撞声和狞笑声,还有最让她恐惧的……那些含义不明、发音古怪得有些可笑的吟诵……
切瑞斯口中发出的某些音节,听上去简直和她记忆片段中的一模一样。
3
捷哈贝小心翼翼地叫了几次苏拉的名字。女孩的脸色煞白,眼中闪烁着游移不定的异常光芒。
切瑞斯也住了嘴,问:“你是不是太累了,或者身体不舒服?”
苏拉无意识地轻晃着脑袋,随后却说:“可能的确是太累了。捷哈贝老师,您能陪我上楼去吗?”
“当然没问题。”
“你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今天出门被血腥场面吓到了吧?”切瑞斯打了个哈欠,把头上歪掉的探测器扶正,“我想再看看地图上咒阵出现的位置,然后也会去睡的。”
苏拉道过晚安后就上了楼。捷哈贝面有忧色地跟在她身后。
走到二楼时,苏拉警惕地等了片刻,才说:“能去您的书房借一步说话么?”
捷哈贝莫名其妙地点点头,拉开书房的大门,苏拉进门后随手关上了门。
苏拉掀起窗帘看了看街面的情况,又插上书房门的插销,走到书房中央沉思了一会儿,才回身面向捷哈贝。
“不是我不信任切瑞斯,但这种事情我暂时不想让他知道。”她的双手十指交叉、紧张地攥在一起,“实际上,我还没告诉过任何一个人。”
“究竟是什么事?”
“您应该知道一个叫做尼萨尼耶的小城对吧?乘马车的话,离我家只有一天不到的路程。”
“我记得这个地方。然后呢?”
“然后是一年前,我恢复清醒没多久,家父就从因斯塔尼亚捎急信,要比尔叔叔。您也见过他,我家唯一的仆人。把房子退掉,带着重要物品和我一起去找他。出发前不久,我也收到了您从芙兰纳尔寄来的信,告诉我尼萨尼耶有一位古代魔法研究家,他可能会对包括我身体的情况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有所了解。”
“是的,我那时打听过很多这类消息,难道……?”
“请您先听我说吧。那时,也是一样的不想让比尔叔叔跟着我,我比他提前一天去了尼萨尼耶,想要和那个叫普哈德的研究家先见个面。照计划,我只会和他谈上一会儿,第二天等比尔叔叔也到达尼萨尼耶,就两个人一起改乘客船,走水路快些,对吧?原本应该是这样的。”苏拉勉强地笑了笑,继续说,“我找到了普哈德的住处,当时他还有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客人在。听我简单说了自己的事情之后,那位客人就动身告辞,留下了我们两人。
“我坐下后,把还记得的细节都原原本本地对他复述了一遍。他听得非常认真,还告诉了我一些可能会有帮助的信息,说到一半,他一定要留我吃过晚饭再走。我惦记着他没说完的事情,就答应了下来。
“晚餐很简单,只有外面买来的汤和面包,我喝了几口汤以后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被牢牢地绑住,塞在一只布口袋里。
“被装在口袋里,什么都看不见,只知道那地方又冷又潮还很暗,附近一直都有断断续续的滴水声。我知道那个普哈德就在我旁边……念着奇怪的东西,在做一些可怕的事情,虽然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所以我就乱动、尖叫、用我所有想的起来的词骂他……甚至求饶。”
苏拉颤抖着吐出一口气。捷哈贝的样子看起来也并不比她轻松多少。
“什么用都没有,什么事都没被我打断……那个时候,他大声唱出来的那些词,有些听起来就和刚才切瑞斯嘴里念出声的韵文非常相似。也许是我想太多,但万一……万一这个地方的……”她吞了口口水,说不下去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捷哈贝双目圆瞪地问。
“我什么问题都没有,您也看到了。第二天,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和比尔叔叔在一起,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换过。他怎么都不肯说是在哪里找到我的,更别提其他事情了。”她说,“不过,就在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尼萨尼耶出现了‘地陷’。大半个城市,包括我和比尔叔叔原先约好见面的旅店,一夜之间全都不见了踪影。”
“为什么你认为那会和你有关?我听说发生在城里的只是普通的自然灾害,很可怕,但也仅此而已。”
“咦?这……只是种感觉而已。”
正当捷哈贝竭尽脑汁想要找出些理由安慰苏拉时,从楼梯那边传来咚咚咚的上楼声和切瑞斯的喊声。
“你睡了吗?探测器又有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