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的江山》若烟心

4、从此江湖个人行

　　“滚开！”她嫌恶地吐出这两字，捂着灼疼的胸口艰难地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过那群人似乎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见美人身子虽弱脾气却不小，都不由大笑起来，其中更有人调笑道：“ 小美人脾气不小，让哥哥好好教教你。”
　　更有淫词浪语接踵而来，随着他们笑得越发放肆，红烟眼里的怒火也越来越盛：“你们——去死吧！”她娇喝一声，右手五指如兰轻舞，一群暗夜里的烟针飞蛾扑火般向四周激射出去，针针正中那些人眉心 ，一击毙命！
　　“啊！杀人啦！快逃啊，有人杀人了。”一阵女子的尖叫惊起，那些刚才还在看热闹的“佳人”们逃命似地奔走，一时间钗横珠乱人人面色惊惶。
　　红烟扶着那棵老树弯腰拼命喘息，她不想杀人，但这样的情况除了杀人，她还有什么办法能救自己？此时虽然她的身周倒了一圈死人，却丝毫不减她的清丽。毒性一点点夺走她身体的控制权，她从那群惊慌失措的人前缓缓走过，又走进那一席暗夜中。
　　“妈妈，那个杀人犯走了，我们该怎么办啊？”一个颇有些风情的女子在老鸨身旁小声道。
　　“那还用问？报官，赶快报官。这种人命官司，老娘可惹不起。”老鸨半老徐娘的脸上有些被岁月刻上的沧桑，还有一脸精明果敢。
　　老鸨身后一个土财模样的中年男人发出一声嗤笑，调笑道：“如今这世道兵荒马乱，到处都是鞑子的铁蹄，你月烟楼依然能生意红火，只怕后面有蒙古人撑腰吧？你喜月娘还会怕在楼外死几个人？”
　　楼里几个士子模样的人听此勃然变色，都一齐看向喜月娘。这些文人士子，可以无视泼皮无赖调戏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却不会容忍叛国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情。宋朝重文士，文士重气节。
　　喜月娘心下暗急，却面不改色地笑道：“李老爷，瞧您说的，奴家是生是死还不都是大宋人，怎会做那叛国的罪人？月烟楼生意之所以能撑到现在，还不是靠您这样的老主顾关照啊。”
　　“哈哈......那是。”李老爷自得地大笑几声，一把搂过喜月娘身旁的女子，接着道，“来来来，我们接着猜拳。”
　　.......
　　已是深夜，城门早就关了。不过城门只是针对普通人而设，这个世上只要有钱，就没有打不开的城门。红烟一步一蹒跚地走在郊外，夏天的夜晚虫鸣声声，像极了她小时候和韩如风躲在草里抓蛐蛐时。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腮边滑下，竟一发不可收拾，她索性跌坐在草丛里，无声地埋头哭泣。
　　“你果然在这里，真可怜，会杀人的你居然还会哭。”一把剑斜斜地从红烟的身后伸出，抵着她的脖子。红烟低头迅速用袖子擦净脸上泪痕，却不敢碰脖子上的那把剑。因为她知道，只要她敢碰那把剑，那把剑就会毫不犹豫地先割断她的脖子。
　　“你是谁？”红烟强自镇定地问道。
　　那人哂笑一声，回道：“你回头看看不就知道了。”
　　红烟听罢，果然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来，随后苦笑道：“原来是你。我记得你是唐芷辛的丫鬟，我们刚刚还见过面。”
　　“没错，我就是小姐的贴身丫鬟秋心。我这次来，除了为小姐报仇，还有一句话要替小姐问你。”秋心双眼一眨不眨地紧盯着红烟，因为她知道红烟的武功比她高太多，由不得她不谨慎。
　　红烟心下稍安，她细心观察了一下秋心的神色表情，复杂地反问了一句：“听你这么说，看来唐芷辛已经死了？”待发现秋心脸色大变，便笑出声来，“呵呵......唐芷辛死了......她居然也有输给我的那一天，呵呵！”
　　“你放肆！”秋心大怒，手上发劲，红烟雪白如脂的脖子上瞬间染上一线血红。红烟止住笑，冷冷道：“你说她还有一句话要问我，那你开始问吧。我倒是很好奇像她这样的人，又在那样的时刻，会问我些什么。”
　　秋心双眉一皱，喝道：“不许你对我家小姐不敬，否则我对你不客气。”红烟不再发话，只是拿眼睛看着她。秋心努力握了握剑，悲声问道：“我家小姐想问你的是，当时你手里的那杯毒酒，是真的准备给自己喝，而又被她夺了过去的吗？”
　　红烟哂笑道：“怎么？难道她临死时，也不甘相信其实是她自己寻死的吗？”她转而落寞道，“那杯毒酒，本来是我最后能为韩如风做的，干干净净地离开他的世界，再也不会打搅他。没想到，最先离开的居然是这个自作聪明的女人。”
　　她还要再讥讽几句，好像只有这样讥讽了，她残缺的心就会好受些。但秋心却是诡异一笑，打断她的讽刺：“很好，感谢你的回答，我也要赶快去见小姐了，我要亲口把答案告诉给她......”红烟还没从她的话里回过神来，秋心早已抽回一直抵在红烟脖子上的剑，一剑刺进自己腹中。
　　“你！”红烟大惊失色，忙将软倒的秋心撑住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呵呵。”秋心吃吃傻笑，放开握剑的手任由红烟抱着，断断续续道：“小姐说，这个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真像，只要我......我死了，你就会永远背着毒杀千湖帮大小姐的恶名，你将永远被整个......整个江湖追杀，你也......你也永远无法和姑爷再续......再续前缘......”
　　红烟脸色立变，她一把放开秋心的身子，一连退后十几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就为了这个，就为了她最后对我的报复，你竟然心甘情愿地选择去死？”
　　秋心脸上全是从嘴角溢出的鲜血，但她还是笑着道：“是啊，从小到大......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姐，没有小姐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活......”说到这里她便闭上了那双茫然的双眼，脸上犹自带着笑意。
　　红烟立在风中，喃喃自语道：“这就是太执着的后果吗？她哪里值得你为她这么做？”这个时候，她的心底满满的全是对秋心的感慨，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刚才强行被她克制住的毒性又重新涌上来，她弯腰新咳出一点血痰，比刚才的情况要好多了，看来她的身体开始慢慢恢复了。想到这里，她心里稍稍轻松了些。她的手上满是秋心身上的血，黏黏的很难受，她随手在树上擦了擦，随后发现这样也无法摆脱那种粘稠的感觉，附骨之锥般折磨着她。
　　唐芷辛，你这个魔女，我不怕你。你活着的时候奈何不了我，死了还想左右我的生活吗？红烟疯了般不停地寻找水源，在一条细河边足足洗了半个时辰的手。
　　直到天亮时，她才知道，她将要独自面对的，是怎样残酷的一个江湖。没错，是江湖，血雨腥风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