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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琴师-Chapter 14 晦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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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彼此对立,秉持着自己的骄傲与自尊,仿佛棋盘上对峙的黑白国王。
弗雷的眼睛还缠着绷带,无法像以前那样直接看到,只能通过对气息的感知来判断来人的身份以及方向和距离。由于他是面对着该隐,所以我们无法看到他的表情。“该隐,你终究还是到这里来了。今天或许会是我们的最后一战?”
“弗雷,你以为你这丧家之犬一般的姿态,还能与我抗衡么?啧,连眼睛都丢了,这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啊?”该隐眯起玫瑰红的眼睛,破碎的天光之下仿佛秘境之中的奇异宝石。
我听明白了,该隐是在说,他秘密来到帝都又离开之后,到现在他回来的这段时间。短短的几天,确实不算多久。
“我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么?”继半晌的沉默之后,弗雷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随即,他扬起剑锋,被称作胜利的旗帜的长剑在他手中反射着森冷的光芒,却永远也无法比黑暗更冰冷。“你要做什么我无所谓,不要伤害托尔。”
“呵,还是一如既往地关注你那个废物弟弟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说呢?难道,曾经贵为西之圣廷皇子的你,还不知道英灵殿一直在秘密地护卫着他们的王储么?”该隐轻蔑的眼神似乎穿透了墙壁,直直钉在托尔身上。
“在你口中那个废物一样的王储,是我弟弟,仅此而已。”弗雷如是说。
托尔几欲站起,手指的骨节因用力而咔咔作响。
小爱担心地看着他,犹疑了一下,但还是轻轻地抓住了他的手,用面部表情示意他冷静下来。
“一如既往地爱护你的弟弟啊……”该隐举起剑,纤细的剑锋闪着难言的寒光。“只是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国家,西之圣廷之所以没有及时地在发动袭击之前带走托尔,不仅仅是因为有英灵殿的护卫,更是因为有你,你这因叛国罪而被驱逐的皇子啊!尽心尽力地为了西之圣廷而效力,到头来不仅被污蔑被驱逐,即使是被这腐朽的衰老王朝收留你也还是改不了被利用的悲哀命运!哼,你所谓的‘金色阳光’,就只是连你自己都照亮不了的一缕微光罢了!”
弗雷缓缓地抽出佩在腰间的剑,语气清淡:“大概,你说的是对的。”
泛着暗红色边缘的黑暗系能量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在恶之花的周围凝聚,闪动如破空的电光。于此相对的,弗雷身边有淡薄的如同清晨日光的光辉升起,宛若日轮的折射。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弗雷忽然摇了摇头:“不,你一直都是对的,该隐。”
回答他的是应该隐的命令自天空降下的黑色雷霆,青空之上翻滚的轰鸣裹挟着飓风,将本就碎裂开来的云层搅得翻覆。
弗雷挥剑迎击,纵使是视觉消失,使用光之元素的他依然获得了灵敏的触觉,精确地感知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每一缕黑暗系的能量流,不仅恰到好处地躲开该隐的攻击,更是以剑为媒,挥出了犹如弯月的金色剑弧,将整个空地闪耀。
我在殿内看的分明,弗雷一身戎装,犹似自当年西之圣廷来到这里的着装,饰有与南朝风格如出一辙的白色羽毛是之前陛下赠予的罕见雕翎。他挥舞着曾经被称作胜利的象征的长剑,在该隐的黑暗领域之中穿梭,尽管看不见,却是一如此前他所表现出来的强大。
流光在他身边飞舞,仿佛是自天际倾泻而下的素练流泉。
黑暗在领域中凝结,仿佛是自无底深渊之间升起的绝望。
该隐的风衣在剧烈的风中抖动,远远地看去就像是在他身后飘飞的羽翼。他的衣饰之上有着就像是血迹的鲜艳颜色作为点缀,在他的领间、袖口还有一排缀下的细小纽扣旁边蔓延成朱砂倾洒的痕迹。他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弗雷的反击,唇际甚至还有一丝被光芒映亮的轻蔑笑容。
该隐一边应战,一边冷笑:“弗雷,这就是你现在的实力么?简直比当年在学院的毕业典礼上我与你对战之时还要弱小!昔日那个能将我这黑暗之中的卑微生物逼得无所遁形的金色阳光去了哪里?”
弗雷抿着唇不说话,只是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与该隐的对战之上。或许他自己就清晰地知道,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根本就不是该隐的对手,稍有不慎,自己就会落败,那么在他身后殿内的我们……
“该隐那家伙……”托尔终于按捺不住,“唰”地站起,如果不是小爱还拉着他,他大概就要直接冲出去了。
“冷静!你根本就不是该隐的对手!出去了不仅没办法帮助弗雷,还会拖累他!”杜尔迦生怕他就这样挣脱小爱跑出去,急忙拦在他身前。“弗雷是完全被该隐压制住了没错,但是我们谁都没有改变这个局面的能力!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伊邪那岐赵公明尽快赶到!”
“你懂个屁!当年弗雷还在道道尔学院的时候我一直都跟在他身边好么?!那个时候是弗雷在负责教导我的实战,我知道的事情比你多多了!在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弗雷一直都在明里暗里照顾该隐!这个混蛋,从黑暗里来自卑就乖乖滚回去就好啊!比弗雷强怎么了?本大爷要把他电成焦炭!”托尔压根就没有听进去杜尔迦说什么,只是一味怒气冲冲地大吼。
但是这个时候,该隐绝对听不到他在这里念叨着什么。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与自己战斗的弗雷身上,我敢打赌,该隐对托尔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他对南朝国土都不感兴趣。想到前几个晚上发生的事情,还有自从联军开始进攻南朝就越来越倾向于失控的弗雷,我忽然就有种不忍再待在这里的情绪。
弗雷将自己压抑的太久了,他这是要借着这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机会,将心里一切的感情都疯狂地发泄出来么?
或许是,或许不是,我不是他,终究只能猜测。
只是,如弗雷,该隐这般站在众生巅峰之上的人,他们拥有无上的能力与荣耀的权柄,可是,还是逃不掉命运这两个字。被诬陷最终不得不逃国的弗雷,还有对着南朝有着莫名恨意而纠集大军前来的该隐,他们沿着自己的宿命慢慢前行,又在这个硝烟四起的帝都遇见。
之前小爱偷偷地对我说,她总是觉得那个该隐和弗雷并不应该站在对立面上。
她的声音轻轻的,就像是悬挂于窗框上的风铃,在微风里摇动着。但是却又仿佛是女巫的谶言,一语即串起了遥不可及的过去,还有近在咫尺的未来。
“杜尔迦!”托尔愤怒地甩掉杜尔迦的手,紫红的眼眸里满是怒意,对于杜尔迦的阻拦和劝说他已经怒不可遏。
“她说的很对,弗雷占尽了劣势,这场战斗的主动权在该隐的手里。”伊邪那美忽然插嘴说。
“我们要是不能冷静下来,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可是对不起弗雷此刻的战斗了。”杜尔迦收回手,眼帘低垂,“托尔殿下,您应该知道的,您的生命,从您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完全属于您了。有那么多的生命和热血为您铸就了安全的壁垒,那之中,也有弗雷的。”
“……你!”托尔颤抖的唇里只蹦出了这一个字。
高贵的王储殿下似乎是被杜尔迦的话提醒了,想到了什么久远的回忆。不过我想那是必然的,因为至少在十多天之前的那件事里,弗雷已经为了他丢掉了自己的眼睛。
而此前,我也对弗雷还在西之圣廷之时就对托尔分外的保护的传闻有所知晓。宫娥们几乎能挖出一切的秘密来,而那些曾经的轶闻,自然不在话下。更何况,弗雷也自己亲自承认过这一点。
如果不是为了托尔,弗雷或许会前往东之帝国的吧。在那里,也许赵公明会给他一个安静清雅的地方居住,没有这许多的勾心斗角,也没有权谋倾轧。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唯一能做的,只有默默地祈祷弗雷能够多撑一会儿,直到伊邪那岐和赵公明的到来。
我不再看他们争执,而是再将目光投向窗外。
光影交错,我看见光芒与黑暗的碰撞在我眼前绽放出扭曲而妖娆的虚幻火焰,肆意妖娆——我忽然记起不知是什么时候弗雷自己说过的一句话,他那个时候面对着宴会之上那些伪君子对他实力的恭维,他们说弗雷的实力更甚北支联邦的王储该隐。而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光芒衍生自黑暗,在耀眼过后,也终将湮灭,被黑暗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