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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琴师-Chapter 15 光芒陨落 ...

  •   ——他终于还是如愿,坠落在他的黑暗之中。

      “托尔殿下,您应该知道的,您的生命,从您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完全属于您了。有那么多的生命和热血为您铸就了安全的壁垒,那之中,也有弗雷的。”
      “你说得对……我确实一直生活在别人为我支撑起的天空之下,而那些人里,有弗雷一个。”托尔慢慢地坐下,表情颓然。
      “刚才弗雷不是说过了吗?你是他的弟弟,所以他一直都在你的前方,为你拦下那些风雨。不用自责的,以你的身份和地位,肯定会有人来为你献出一切,只是弗雷是那个不为了别的,只因为你是他弟弟的哥哥而已。”一直都善解人意的小爱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道。
      “变强就好了,这样,在这种时候,你可以做的不是在安全的地方观望,而是亲手去保护那些对自己重要的人。这是我哥哥说的,”伊邪那美抿唇,“我觉得哥哥说得很对,没有力量,在这世上就是一种悲哀。”
      我默默地抱紧怀里的琴,虽然没有力量去守护确实很悲哀,但是……拥有力量却依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重要的人离开,不是更悲哀么?有再大的力量,也还是挣不脱世事的戏弄,成为彼此对立的你死我活的敌人。
      窗外弗雷仍然在与该隐战斗,而我却忽然记起,我有一次经过他的窗前,看到他慢慢地研读着一封看起来似乎已经很久了的信。他很珍惜那上面龙飞凤舞让我这从小在南朝长大的人完全看不太明白的花体字迹,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平滑的信纸上一行行地抚过,像是把那因为写字之时带上的力气而稍有凹陷的字体当做了无价的珍宝。

      等一切结束之后我再想起,便也确信,那就是无价的珍宝,于弗雷而言。在弗雷所珍视的随身物件当中,全都烙着或看得见或看不见的Cain……那是他所有的思念。

      “轰————”
      烟尘四起,破碎的汉白玉石板随着疾风四下飞散,有不少甚至弹射到了室内。我们几人都是一阵咳嗽,只是因为实力的问题缓过来所用的时间有所不同罢了。待烟尘散尽,每个人的心都降到了谷底,那是我们谁也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被折断的利刃毫无预兆地穿刺过弗雷的胸膛,浸染出来的血迹并不明显,直到迅速扩大的血痕将立领旁边的雪白雕翎也染作殷红的色泽,才看的分明。如此的艳丽,如同从忘川河畔开起的彼岸花,渐次蔓延,将黑发泛金的少年死死地缠住。
      如果不是错觉的话,将弗雷的身体刺穿的是被折断的他自己的佩剑——那柄曾经被唤作胜利的象征的剑。
      弗雷依然是背对着我们的,背对着惊慌失措,心中的悲伤如潮水席卷而来的他所要保护的人们。
      该隐唇际勾起一丝淡漠得看不清情绪的微笑:“我一直都讨厌你,一直。从你出现在我身边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特别的讨厌你。这么多年来,这份恨意一直都没有消退过,现在,我也还是这样满心厌恶。而在你死后,我依然会这样的憎恶、讨厌你。”
      “呵……”不知道弗雷的脸上是否真的有笑容,那只有此时的该隐才看得见。“我一直都知道……一直……但是…我……”
      弗雷踉跄两步,虽然用尽全力不要让自己倒下,却也还是不由自主地单膝跪了下来。
      血迹在布满裂痕的破碎汉白玉地板上蔓延,沿着细细的缝隙填充宛若该隐领间颜色的液体。
      果然光明终将湮灭于无垠黑暗之中,他当初对自己的预言,一一兑现。

      这时,托尔似乎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张开嘴想要对着该隐大吼些什么。但是他的声线,就这样湮没在该隐弹指降下的黑色雷霆的巨响之中。
      我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我只看到弗雷单薄纤细的身体被雷霆降落而带来的冲击力高高地抛弃,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坠落在一边,扎进心口的断刃因为惯性而飞了出去,落地之时依然有着铮然的声响。
      雷霆万钧之中,一支白色的羽毛笔在弗雷落地翻滚之时,掉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血迹弥散开来,弗雷吐出一口黑红色的血液,原本洁白的绷带上不仅有沾染上来的尘土,还有再度从眼睛里流出来的血液染出的痕迹。
      他勉力用胳膊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却始终无法如愿地站起来。他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在短暂的努力之后就放弃了这种无谓的行为,转而摸索着去寻找那不远处的羽毛笔。可能是现在他已经无法用光元素来感知周围的情况了,只能根据刚才淡薄的印象在大致的方向里寻找。
      看着显得分外无助的弗雷,该隐缓步走过大段的距离,来到他身边,将那支羽毛笔拾起。似曾相识的样式和如同弗雷眼眸的金色小颗宝石烫着他的眼,瞳孔里掠过一丝戾气,唇际却仍然是那样的微笑:“原来金色阳光殿下也迷恋这种虚幻的东西啊……多少年了,你居然还相信友谊这种东西。”
      他一尘不染的靴子在地面上轻轻地敲击出悦耳的声响,他噙着浅淡的笑容把玩手里的羽毛笔,面容妖媚如歌,而脚下蔓延开来的血迹则是相得益彰的娇艳如血。“当年赵公明以好友的身份送了我们两人一人一支这样的名贵羽毛笔,可是你是否知道,他身为东之帝国的皇,在他的认知里根本就没有朋友这个词汇?呵,我可是第二天就将这支笔扔掉了,没想到你竟然一直保留到现在,即使是在你被西之圣廷逐出,流落到这腐朽的南朝来纡尊降贵做一个小小的禁卫军将军,也不忘这个所谓的友情的象征!”
      弗雷没有回答他,也或许是没有那个力气去回答。
      “呵,你还真是愚蠢……你生来就属于光明;你从未明白过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究竟是怎样的绝望滋味;像你这样的光明之子,怎能体会我在黑暗之中踽踽独行的痛苦和孤独?朋友?别说得那么好听了。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一切都会随着时间而消失,你和赵公明所坚持认为的永远的友谊,到底是嘲讽了谁啊?!”该隐握紧手中的羽毛笔,几乎要将它生生折断,“当你被自己的国家驱逐,收留你的是谁?你所谓的朋友,去了哪里?”

      我看见弗雷失去血色的嘴唇轻轻地动了动,只是远在这里我听不到他在说什么。虽然勉强看到他的口型开阖,但是却完全猜不出他在说什么。
      该隐半蹲下来,神色玩味。“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既然他肯对你伸出这橄榄枝,而你也一直信奉着这所谓的友情,去东之帝国不是更好么?不管怎么说,总比被人猜忌,被迫留在这囚笼一般的宫宇之中要好啊。”
      而我身边一直情绪激动却被杜尔迦和伊邪那美两人按得死死的【外加被小爱拉着手所以动弹不得】的托尔,却露出了略显困惑的表情:“什么赵公明送的羽毛笔啊……”
      “怎么了么?”小爱问道。
      “那时候我还小,弗雷才刚从道道尔毕业的时候回到西之圣廷,就带着那支该隐说的羽毛笔,后来看我喜欢,他就把那支羽毛笔给我了啊。”托尔顺手指了指自己的桌上那支他常用的羽毛笔。杜尔迦懂事地将羽毛笔拿过来,然后交给托尔。他将靠近那枚金色宝石的部位拿到小爱眼前,指给她看:“你看,这里还有弗雷的名字,这就是赵公明那个家伙命人打造这支笔的时候刻上的。”
      杜尔迦和伊邪那美都是不约而同地凑了过去,我也忍不住心底的那一份好奇去看了几眼,托尔所指的部位果然是有“Freyr”这个名字。虽然看的不是很懂,但是也知道那就是弗雷的名字的写法。
      小爱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她甩开托尔的手,不要命一般地扑向弗雷放带过来的盒子,使足了力气想要将那个被扣得很紧的盒子打开。只是她的力气太小,无论怎么用力,就是无法将盒子打开。
      我过去搭了把手,可是盒子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锁住了一样,就是纹丝不动。
      这时,像是看不下去了,杜尔迦一句“让开!”就将我们俩一起赶走了。她抱着盒子蹲下来,用手中的短刀在盒子的边沿撬了几下,然后用力一掰,这才使得这个盒子在“咔”的一声中打开。
      杜尔迦轻轻喘了口气:“这上面被弗雷设置了魔法,所以不好打开,我是强行破坏了那个魔法才办到的。”
      小爱也管不上是不是魔法的原因了,直接将盒子拿了过来,然后打开。由于情绪激动,她用的力气很大,打开盒盖的时候差点将它掀翻。
      盒子内部是被一块一看就知道绝对价值不菲的丝绸包裹着的什么东西,从放置的痕迹来看,弗雷对这些东西分外的珍惜。小爱也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同样是小心翼翼地将丝绸打开,虽然手还是颤抖的,但是她还是迅速而又稳妥地将丝绸打开来。
      我看到,丝绸被打开之后,最上面的是一个卷轴,可是打开来却什么也没有,是完全空白的。而下面则是许多写满了字的信纸。
      眼尖的伊邪那美说:“这不是只有北支联邦才会出产的珍贵羊皮纸么?我哥哥都说除了他手里有几卷之外,其他的都在皇宫之中,而且不超过十卷!”
      我记得,这是弗雷经常拿出来的卷轴,每每拿出,都是想要写上什么的样子。但是这上面一个字都没有……他犹豫了那么多次,还是什么都没有写。而且这是北支联邦的珍贵物事,都被王室作为珍贵的礼物外送……
      小爱看着诸多信纸,眼神骤然一震,瞳孔瞬间收缩。
      顺着她的视线,我看到每一张信纸的右下角都是同一个名字,那个从联军展开奇袭开始就让所有的南朝百姓闻风丧胆的名字——Cain,也就是该隐。
      她反应过来之后,立即抱着盒子站了起来,要向外跑。杜尔迦和伊邪那美还有托尔都还在跟着琢磨为弗雷的这些东西代表着什么,压根没对她的这个行为做好准备,都吓了一跳。
      杜尔迦出身于刺客,速度最快。她一个箭步将小爱拉住:“不可以!外面的是该隐!弗雷已经无力对抗他了!不可以去送死!”
      “但是!”小爱转过身来,眼眶竟是有些发红:“如果我不过去和该隐说清楚的话,弗雷就会死!”
      “我的任务是保护你,我不能让你去送死。何况不管说什么,该隐会听你的话么?!”杜尔迦一直都与小爱在私下里是把彼此当好姐妹的,说话很少顾忌礼节什么的。“你是南朝的公主,而该隐是带领联军的统帅!”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弗雷就这样死在该隐手里!我知道杜尔迦你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可是一直都是你们在保护我,我也想做一些我力所能及的事啊!”小爱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在她脸上划下两道清亮的痕迹,“弗雷……弗雷一直照顾我,是唯一一个像哥哥一样疼我的人!如果现在遇到危险的是杜尔迦或者小伊,或者说托尔,我都一样会冲过去的!你们都是我的朋友,像我的家人一样一直陪着我啊!”
      杜尔迦愣了一下,抓住小爱的手也稍稍放松了下来。
      趁着这个空当,小爱立刻挣脱了杜尔迦的控制,抱着盒子飞跑出去。
      “小爱!”几乎是所有人,在同一时刻喊出了同一个名字。

      几乎是一瞬间,我骤然记起,弗雷对我说,该隐不惜要毁灭这个南朝,只因仇深似海的那个瞬间。
      对南朝无端的恨……不,这份恨意不是对南朝,而是对……弗雷。

      该隐以为自己爱了这么多年恨了这么多年就连南朝也是为了弗雷而在他手中倾覆,可是殊不知到头来是弗雷知晓一切。
      弗雷早就知道该隐对他抱有的感情,也知道他会为了他的爱恨纠缠而发动对南朝的毁灭性攻势,更知道自己不死该隐总有一天会被连累。他留着自己的思念,在南朝的高楼之上遥望北方,就是在等待自己被该隐手刃的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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