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传说之殷红晨曦·系列番外》喵星虫子君

31、琴师-Chapter 11 婉南关·碎

　　——他终将君临天下，他是笑到最后的王，却笑得最是凄凉。

　　这时的弗雷很虚弱，虽然并没有受多少伤，但是他失去了眼睛。所有被小爱公主连拖带拽逮来的御医都说，上将军的眼睛，怕是再也没有复原的机会了。虽然弗雷是用光属性作战的人，借助光之领域不至于如一般的盲人那般难过，然而终究是要面对这失去了色彩的世界。
　　我赶到的时候，弗雷已经清醒过来，眼睛上还缠着绷带。而小爱正自己坐在门外的台阶上啜泣，不过她将声音压得死死的，不肯让别人听到，甚至忍不住咬了自己的嘴唇，把一旁边的伊邪那美急的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杜尔迦似乎是在帮忙照顾弗雷，而其他人都被屏退了，包括虽然还是一脸不屑啥都不肯承认但是也一脸焦急的王储殿下。
　　我有些恍惚，如在梦中。
　　以弗雷的能力，他不可能会出这样的岔子。或许是我没有睡醒？
　　我摇了摇头，继而走到院里那一群人中间。“拜见公主殿下，王储殿下，请问……上将军现在状况如何？”
　　小爱公主听出是我，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埋下头去无声啜泣，瘦弱的肩头随着她的眼泪微微颤抖。我看得到她通红的眼眶，也看得到肆意纵横的泪痕。我大致理解了她的意思，却不想相信这些。
　　伊邪那美有些责怪地瞪了我一眼，又轻轻拍着小爱公主的背好让她好过一些。只是她也没打算出声安慰的样子，像是怕打扰了屋内的人。
　　反倒是托尔这时候搭理了我几句……不，他在对小爱公主说话：“喂，那家伙没死，也不是再也看不见了，那帮医生不是说可以治只不过太难么？”
　　“可是……咳咳……”小爱才一开口，嘶哑的嗓音就戛然而止。可能是脱水有点严重，她的声调一时半会儿没有完全理清。“可是御医说的那些条件很难达成啊，父皇不会同意花那么大的代价去救弗雷的……咳！你还想不到么？这个世界上，如果我不能救弗雷，那么就没人能救他了！”
　　托尔脸色有点难看，他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弗雷身份特殊了点，这里不行我立刻带他动身回西之圣廷，南朝不行西之圣廷总可以有治疗他的办法！你别哭，我会想办法的！”
　　我看着西之圣廷的王储殿下信誓旦旦地哄着哭泣的公主，我知道那是尚未能摆脱稚嫩的天真。他在关心弗雷，也希望小爱公主不要哭泣，只是这件事不是他拿回几个包子或者几个好玩的小玩意就可以解决的，他要做的是医好弗雷的眼睛。或许西之圣廷皇室确有这个能力可以医治弗雷，然而弗雷毕竟是逃国的叛国皇子，如果被带回去，可能迎来的不是技术精湛的医生，而是来自诸多贵族的审判。

　　我默立半晌，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我终究，只是一个除了抚琴其他什么都不会的琴师。

　　杜尔迦推门而出，脸色非常不好。她捋捋被汗水打湿的金发，径直走到了我的面前，低声说道：“上将军希望你进去一下，至于其他人……”
　　“我知道了，让公主殿下他们放心就是，我早年有照顾伤病人的经历，我可以暂时代替你。”我应道。
　　“嗯，请您照顾好上将军。”杜尔迦作势要转过身去对小爱公主交代一下弗雷的情况，却在转身的须臾轻轻抛下一句话，“公主殿下面前，切勿多言。”
　　我会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走进弗雷的房间，将门关好。
　　杜尔迦想必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会这么避着其他人叮嘱我。

　　弗雷的房间里满是略显苦涩的草药清香，沁人心脾。
　　我走到弗雷床边，然后坐下，默默地看着一日不见就像是瘦削了许多的清秀少年。他的脸上除了缠了在眼睛上的绷带以外，还贴了两块小的贴布，想必是被什么利器划伤了。他靠在软枕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我无从判断。
　　但是直觉告诉我他并没有睡着，只是不想说话。
　　……累了么？
　　静默了很久，就连一向耐心十足的我也忍不住有些想瞌睡一会儿的时候，弗雷才终于开口：“你……很诧异么？”
　　“嗯。”我没有隐瞒，“以你的身手，那些家伙不太可能伤到你。更何况他们不是要杀你，只是要拖延你的行动，所以不会下死手。可是你却受了这么重的伤，失去了自己的一双眼睛。我不觉得你会不知道英灵殿有人手在托尔身边保护，就算离开西之圣廷之前不知道，你这么敏锐的人也早该知道……”
　　“我知道英灵殿在保护托尔，但是我不容许任何可能性存在。英灵殿并不是万无一失的，这一点我知道。”弗雷唇角斜出一丝苍白的微笑。
　　“如果英灵殿真的万无一失，那么诬陷你叛国的人也不会成功。”我说。
　　“看来你真的是好好想过这些事情，难为你了，那些事你本不必去思考的。你是聪明人，明白知道得太多对自己并不好，于是总是将自己的好奇心压到最低……抱歉。“他低声说。
　　“何必要道歉，是我自己不愿意去想，而如今打算将这来龙去脉都搞清楚罢了。”我说，“弗雷，从一开始见到你，我没想过你为何会被人诬陷至于逃国，也没想过为何在英灵殿的护佑之下，身为皇族嫡系的你还会被人诬陷成功。”
　　弗雷不语，唇角的笑容也消失了，似乎他根本就没笑过。
　　我迟疑了一会儿，但是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你早就知道了一切，但却还是不愿意为了自己而离开这南朝是么？为了蚕食南朝，你的国家甚至牺牲了你的名誉和荣耀，将你逐出本土，就是希望在英灵殿力所不能及之时有一个可靠的人殊死保卫王储。而将王储作为质子送来也不过是一个幌子，就是为了南朝能真正相信西之圣廷……”我停了一下，“你该去东之帝国的，至少在那里你可以摆脱许多不该你负担的事情。”
　　“去找赵公明么？”弗雷精致的轮廓显出一丝动容，然而下一秒他就恢复了之前漠然的模样。
　　“现在动身也不迟，而且他应该有能力治好你的眼睛。”
　　“呵……你知道为何英灵殿的主人会同意我父皇的计划么？他本不同意拿我来冒险的，但是他之所以同意，就是因为他知道一旦发动战争，南朝必然有人针对托尔。只要托尔死了，除开被称作战神将来一定成为摄政王的长皇子阿瑞斯，还有虽然天赋优越却没有足够优秀的血统的侧妃之子洛基[1]，只有我有资格接过皇位。他希望托尔死……”弗雷的声音有些许发抖。
　　[1]本处设定是托尔为皇后之子，而洛基是侧妃之子，生日在同一天。
　　我愕然。
　　“我唯有护在托尔身边，才能保护他周全……如果有一天我离开南朝，只怕托尔活不过一个月。去找赵公明的确能让我过得很好很多，但是我这样的家伙，不值得去寻求这样的庇佑。”弗雷手上稍微带了一点力气，将锦被弄得有点发皱。
　　“很快联军就会来到帝都对吧？不能让来自西之圣廷的军队护送托尔回去么？”我望着他说，语调清冷。“而且你是不乐意回到西之圣廷的吧？”
　　他没有回答，但是我想我得到了答案。对那个遥远的故乡，他早已心灰意冷。
　　为了南朝的国土，与北支联邦合谋，将一直以来执剑护卫整个国家，身为金色阳光的皇子推入深渊。即使日后弗雷再回到西之圣廷，重新被接受，失去的荣膺与被践踏的高傲，都无法再找回。说到底，弗雷只不过是被当做了一个争夺更多利益的棋子罢了。
　　被深爱的故国当做这样随手可以抛弃的棋子，换成谁都不好受。更何况弗雷的骨子里有着与生俱来的高傲，尊严被这般践踏，他大概再也回不去那个西之圣廷了。

　　弗雷或许早已心如死灰，只是直到这时才终究被我发觉。
　　而我也忽然之间想起，弗雷在走上皇宫里最高塔楼远眺的时候，总是对着北方，而不是西之圣廷王城所在的方向。他从来就没有远望过自己的故土，他所看的所期盼的一直都是北方的什么人，或者什么事。
　　道道尔学院么，那个传说里培养了一大批精英人才的安乐之所？

　　灵机一闪而逝，我被自己的想法惊吓到了，险些从木凳上跌下来。
　　只是不等我说出话来，便有侍女焦急而恐慌的声音从外边闯入：“不好了！联军破了婉南关！！！”
　　我脸色一变，联军分明就在平城，怎会犹如生了双翼一般忽然就出现在婉南关下？而且竟然还破了这守卫帝都的最后一道关隘？
　　弗雷只淡淡地叹了一口气：“他终究还是来了……只是竟然这么快。”
　　“为何他能这么快就到达婉南关，并且还将其攻下？”我感到难以置信，就算联军真的神速，婉南关也不至于如此迅速就被攻破。
　　“很简单，联军早就离开了平城，这里得到的军报都是假的。至于婉南关……”弗雷的声线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那里的守将，恐怕早就已经被联军收买了，只等大军一到，便大开城门，迎他们入城。”

　　婉南关的失守，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象征着南朝灭亡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