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传说之殷红晨曦·系列番外》喵星虫子君

12、幻·真-Chapter 11-穆兰鲁日的大雪

　　天气又一天天地冷了下来。
　　法国本来就处于欧洲大陆的北部，隔着英吉利海峡与英国遥遥相望。这里的气候很温和，但是夏天一点也不像夏天。七月最高平均温都只有二十摄氏度，清凉得仿佛是凉爽的秋季，只不过看不到枯黄的落叶飞舞。
　　巴黎和上海很不一样，至少在一到夏天就全国高温多雨的东亚国家里，赵公明不会愿意主动出门，他比较喜欢呆在设有中央空调的住所里。直到进入巴黎留学之后，这个习惯才慢慢被改了过来。
　　那个将他彻底宠坏的人，有着晨跑的习惯，而且一周之内必定会有几天时间留给放课后的网球场。

　　赵公明紧了紧风衣，感到有些冷。呆在公寓里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但是一到外面就很明显了，今天的确如天气预报所言，降温了。不过虽然昨晚看新闻的时候顺便看过天气预报，可是直到在街道上被寒冷侵袭，他也没想起来那个预报。
　　身为赵氏财团未来的主人，从小时候起，他就已经被宠坏了。集团需要的是能够驾驭这一整个巨大系统的接班人，他只要有相应的头脑和实力就足够了，其他的，会有仆人来帮他打理。
　　所以赵公明不管做什么，都不用去想后果，有集团在他的身后撑着，即使是他将同班同学灭掉一群，都不算什么。至于日常生活方面，会有许多经验丰富的家政人员来帮着打点。他们会日复一日地帮小少爷整理书包，在降温的时候为他备好合适的外套或者风衣，适时地为他送上美味的餐点或者甜品。
　　被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赵公明根本就不会记得要去记得天气预报的那些咿咿呀呀。

　　赵公明抬起头，看了一眼略显阴霾的天空，他知道快要下雨了。不过他暂时没有去避雨的打算，尽管他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伞。
　　原本刚来法国的时候，他还是自己将自己照顾的很好的，有条不紊的生活，在这浪漫之都里很是枯燥。可是赵公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浪漫，虽然跑去夜店里和那些灯红酒绿的女人调情他是一等一的好手，但是那不过是无聊之极的消遣罢了。
　　偶尔在夜店里疯狂之后，会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不期而遇的夜雨。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撑开带在身边的伞，慢慢地往自己的住处走。这个时候或许是他最安静，也最清醒的一小段时间。
　　今天也很难得，赵公明很清醒。对于大部分时间都沉溺于致幻剂制造的幻象里的他来说，这一天简直就是一张空白日程表上最突兀的行程安排。只不过，没有致幻剂的作用，周边的一切都像是清冷的刀刃，混合着温度降下来的空气在他脸上割下一刀又一刀，这种刺激几乎要将所有的感官都吞噬掉。
　　他知道这是用多了那种致幻剂的后遗症，虽然一开始就做好觉悟，但是没想到还是这样不习惯。
　　站在人行道边缘，望着远处的穆兰鲁日剧院，赵公明忽然有些恍然。没记错的话他和弗雷第一次约会就是在这个剧院里，他们在看王尔德的悲剧，为剧中人欢笑又为他们悲泣。当演员谢幕的那一刻全场的灯光亮起，褪下面具的演员带着微笑与鼓掌的观众一起，回到现实。
　　弗雷走后，赵公明总是在思考，是否他和他就是在一场只能谢幕一次的舞台上演绎。而弗雷早已退场，他却还独自在寥落的灯光下独自说着属于他的台词，等待着不会再有的回答。或许他所在的这一幕戏剧，在旁人眼中就是悲剧谢幕之后小丑继续跳梁的滑稽剧。
　　王尔德在玫瑰园里悲叹爱情，怜悯奉献出一腔热血以摘取一枝猩红的玫瑰的夜莺。
　　赵公明曾经以为弗雷是那只早逝的，没有看到最后的夜莺，可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他才是那个将玫瑰树的刺狠狠扎入心脏，还拼命扇动翅膀以求刺能够穿透整个心脏的夜莺。他为玫瑰的开放而歌唱，声嘶力竭。只是玫瑰凋零的是生命，他这只夜莺凋零是滴血的心，没有灵魂的躯壳却扔在这世上四处游荡。
　　赵公明踏着闲散的步伐在穆兰鲁日剧院的对面走过，仿佛只是一个随意经过此处的学生。太清醒了并不是好事，比如他其实死死地捏着拳，骨节轻响甚至能传导到他的耳朵里。他知道自己身边少了个人，而无论如何，他再无法牵着他温凉的手，在人群里像疯子一样乱跑。

　　当拐进一条小巷的时候，赵公明便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冷笑。
　　如果此刻他是服用了致幻剂的状态，或许察觉不到。但是他今天非常清醒，他已经发觉那帮跟着自己的家伙少说有十多分钟了。
　　真的很像那一天晚上的情景，也是这样一群人悄悄地缀在他与弗雷的身后不远处，直到他们走进一条偏僻的小巷打算解决这帮跟屁虫的时候，才围上来。不过不同的是，那个时候他们在圣路易医院的附近，并且那是一个下着大雪的晚上。

　　赵公明转过身，微微敞开的领口在灌进小巷的风里轻轻地抖动，从那里可以看得到白皙的脖颈和线条优美的锁骨。
　　如果弗雷还在，不会让他穿成这样的，因为这个细心的少年一定会记得天气预报，然后在赵公明出门之前给他围上一条方格子图案的围脖，或者让他换一件稍微厚一点的外套。
　　赵公明的脸色并不好，几乎已经半年了，靠着致幻剂维持“弗雷”在自己身边的假象的日子，让他消瘦了很多。而且在弗雷逝世之后，他从前曾经有过的照顾自己的技能全都没有回来，好像他从来就不会照顾自己。
　　而这样的面孔，让那群逐渐靠近的年轻人笑意更甚。他们或许觉得赵公明就是一头被折磨得瘦骨嶙峋的狮子，想要猎杀将比以前容易得多，尤其他的狮群还不在这里。不过他们似乎忘记了，即使是垂死的雄狮，也依然是狮子。
　　更何况，赵公明从来就不是濒临弱者边缘的狮子，他是凌驾千万人之上的皇者。

　　“赵公明，你之前玩了我们老大的女朋友，当时没能收拾你，不过为了那个女的也就算了，反正也不算什么。可是没记错的话，前半个月你又派人将我们所在的那个区给来了一次清洗吧？还他妈的是和警//察联手的，这次的场子，我们一定得找回来！”为首的一个青年染着嚣张的紫发，唇边的银环因为他的发言而不停地晃着灼眼的光。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讲的是不算特别利索的中文，看来真的是下了功夫的，至少赵公明知道自己的母语有多难学。
　　赵公明轻轻皱了皱眉，用法语说：“你的汉语真难听。”
　　同样是说汉语，虽然弗雷也不是那么标准，可是他说话的时候总是让人觉得很温和，总是让赵公明觉得其实自家恋人上辈子是中国人，早就得了汉语的神髓，只不过形这方面还不够。但是眼前这个混混就简直是有辱国体，倘若世界上讲汉语的外国人大部分都是这种路数那么那些红红火火的孔子学院估计开了也是白开，不过好在这种只是少数。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想起来了，之前他的确是有勾搭过一个酒吧里的漂亮女孩儿，当场就被找麻烦了的。那是他向弗雷告白成功之后唯一一次跑去勾搭女孩子，理由也幼稚的可笑——他想让弗雷吃醋。
　　其实那天是玩脱了的，因为本来的剧本是弗雷被通知赵公明在外面劈腿会急吼吼地赶过来，然后在他和那女孩对峙的时候有不良青年找过来，最终他英雄救美的……这个剧情很美好，可是直到醉得快吐了的赵公明被找麻烦的时候，弗雷都没过来。而与那帮人过手的时候，赵公明不落下风，但是毕竟喝高了，终于要被人暴打一顿的时候，美人低调出场，然后利索地将一群人废掉，拿出赵公明的钱包扔下信用卡，交代密码之后让那帮家伙自己去医院，最后拖走本想当英雄的赵公明……
　　弗雷的身手很强，虽然比不上自己，不过……赵公明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一拨人，估计若是弗雷在这里，十分钟内一定能放倒所有人。
　　可是弗雷真的不会再站在他的背后了。

　　他深吸一口气，随后挑衅地勾了勾手指：“你们一起上吧，本少怕不够热身的！”

　　2013年12月21日的深夜，他们背对背地站在偏僻小巷里，面对近三十个来寻仇的青年的时候，毫无惧色。或许是因为将背后交给了彼此，所以格外的心安，竟然没有识破那个尽管具有迷惑性却简直拙劣的圈套。
　　的确是十分钟就解决了的一场战斗，就像今天一样。

　　赵公明极其利落地解决着这些不自量力的家伙，整个人就像是阴暗巷子里飞速旋动的雪色光芒，溪流一般毫无阻碍。
　　他是孤傲的王，即使没有了至高的权杖，他依然是不可进犯的王。
　　他这一次出手非常狠辣，与往常的作风根本就不一样。或许是不耐烦这些人的不自量力，也可能只是单纯地想发泄一下心中的烦躁。

　　12月的雪夜里，他们并肩而战，意图联手将那些生活于城市龌蹉角落里的家伙打败。
　　雪色的刃口在黑夜里会开出殷红的花，燃烧着将积雪融化。

　　赵公明望着远处的穆兰鲁日剧院，心里却覆满了曾经的那一场大雪。
　　他站在一群满地打滚呻吟喊痛的青年中间，声嘶力竭地大笑，想要流泪却眼角发涩，甚至于疼痛。

　　去年的圣诞节，他待在蒙马特尔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