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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贪痴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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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音戛然而止。
萧少琴僵在那里,眼神的焦距刹那间聚拢在咫尺的白衣男子脸上。冰冷的手掌被温暖所包围。萧少琴眼角有些抽搐,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是我主动贴上去的?
穆夕润眉眼的温润更让他惊慌不已,白皙的脸颊瞬间蹿上一抹飞红。
“啪”清脆的一声,穆夕润的头偏向一边,脑子里清醒不少。
“你!干什么?!”
“你入了妄,我帮你醒醒脑。”
“不是,明明是你。。。”
萧少琴拍了拍穆夕润的肩,打断了他的话,“你后面,来了。”
穆夕润感觉颈项一凉,毛毛的风渗入自己的衣领里,下一刻便揽住萧少琴,跃向上方,潇洒的在上空转身,脚刚点地,穆夕润脸色一阵惨白,直直的倒了下去。萧少琴急忙将他扶住,担忧的神色落在他眼里。
“怕什么?”萧少琴怒道。
穆夕润疼的蹙眉,额上的冷汗滴滴渗了出来。
“我怎么知道她会不会伤害你!”
“抬头,你看看”。
离他们不远处,赫然出现一个黄衫白裙的女子,淡淡的虚影让人看不真切。此刻四下俱静,才听见那声声呢喃细语,似哭似泣。萧少琴轻轻的扶他倚坐在一边的廊柱上,起身便要离开。
萧少琴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扯住,侧头对上穆夕润那不确定的眼神,眼底还隐忍着丝丝的疼痛,终是不忍心再呵斥他。
“夕润,不要忘了我的话,她只是一缕魂魄,我会没事。”
看着那翩翩的紫纱从自己的手里滑落,远去,穆夕润的心角像是塌了一块,不安的感觉扩散开来。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脸色又白了几分,咬牙暗悔,急急脱口而出,
“少琴,站在那里不要动!”
话音刚落,几根箭矢从窗外急穿而入,直奔萧少琴。穆夕润眼中的冷厉乍现,屈指一弹,一股无形的气流硬生生的阻去了箭矢的方向。“回去”冰冷的命令不带一丝起伏。只见箭矢被那细细的气流压得飞退回去,入肉间的闷哼从门外传来。
“一,二,三,四,五,六。呵,还有六个,都进来吧,”
“装神弄鬼!纳命来。” 顷刻间,左侧的三扇木门已被踹开,六个黑衣蒙面的壮汉闯了进来。
穆夕润一身白衣委地,淡然的倚靠在柱子上,温柔的看着那个人站定的背影,乌亮的青丝三千牵惹着心中的情愫万缕。
“少琴,没事的,别动就好。”
穆夕润看他在不远处微微颔首,再不犹豫,化掌为刃,向前横劈而去,凌厉的风刃在黑暗中疾行。所谓聚魄,消对方之气,长己方之力,此消彼长。那六个大汉在狂傲间惊觉自己的丹田一片空虚,又惧又怒,本是向着萧少琴而去的竟折回两人,晃悠悠地持着大刀挥向穆夕润。
“啊--”哀鸣声划破上空。向着穆夕润而去的大汉砍了个空,相互对视,眼中皆是惊惧之色,急忙回过头看去,不出所料,剩下那四人已成了尸体,全被一刀削去了头,连丝挣扎都未曾让人觉察到,这,到底是什么人!?在江湖上能躲过鬼域六杀的人屈指可数,这来历不明的,到底是何人?!
再次看向眼前面色沉如水的俊雅男子,他已扑到一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微微握起,两人的呼吸皆是一窒。
“相信你们听说过,”
“江湖上有一种武功,化气为力,此消彼长。”
两个大汉不可置信的对视,聚魄功!事不宜迟,瞬间操起两把大刀又向他砍去。
“只需这样,你们。。。”
穆夕润双手紧紧一握,那两个大汉顿时只觉颈间如铁重压,一丝气都提不上来,痛苦的向后倒去。
“就都,憋死了。”
视线里,那人的笑容像是嗜血罗刹,然而这个世道也只能如此,以杀止杀。
穆夕润皱眉清理身上的灰土,若非双腿有伤,何至于把自己弄的这般狼狈。
“你没事吧,”萧少琴弯腰去扶他,明灭的烛火里,穆夕润似乎有种说不出的错觉,此时的萧少琴是悲伤的,淡淡的类似于错觉的悲伤。
穆夕润正想说些什么,眼角却捕捉到萧少琴身后的一丝寒光,冷冷的,凉彻心骨。他反射性的抬手将萧少琴推到一边,那锋利的利刃险险擦过萧少琴的衣袖,向前扎去。
待穆夕润握住那冰凉的手腕,利刃已扎入三分,胸前的白衣已渐渐渗出血来。穆夕润重重的一掌拍上红娘的肩,只听见身体飞出几尺的砸地之声,再无动静。
“拿死人做傀儡,掩盖气息,卑鄙无耻!”
一丝血液从穆夕润的嘴角溢出,刹间便毫无预兆的向后倒去。
萧少琴轻柔的托住他,心中有某些东西飘走了,又有某些东西崩坏了。
“师父,不要那样看着我,做了就不要后悔。”
“你知道。”淡淡的陈述。
“一直都知道,我,不过是个工具,替你死的工具。”
萧少琴抿唇,垂目,此时,却是让人清楚的感受到淡淡的忧伤的气息。
“可是,我只想知道,为何,一直排斥我?”
排斥他吗?讨厌吗?是的。可是为什么呢?萧少琴复杂的看着怀里的人,长长的睫毛下透出迷惘的眼神,一如初次时见面时的模样。
“不知道”,萧少琴定定的看着他,如实的回答,那种感觉像种影子,不愿靠近,无意识的想去生疏。但可笑的是,我需要你。
穆夕润似乎知道萧少琴所想,微微的摇了摇头,泼墨般的青丝遮去了眼中的无奈。
“少琴,我喜欢你,怎么办”
我喜欢你,怎么办。
缭绕的青烟弥漫,浓重的麝香味让那塌中的人显得更加萎靡。
“少琴,你说我是快死了吗?”
萧少琴冷漠的看着皇帝,在一旁的案几上坐了下来,将墨竹琴置于案面。
“她让我为你弹一曲,”
皇帝激动地撑着塌想要起身,身边的许公公急忙去扶她。
“她、她、我的姬儿!”
萧少琴轻抚丝弦,音色清澈婉转,如叮咚的流水,透着含蓄和隐隐的坚定,流淌不绝。万丈红尘,即使污淖陷身,即使求而不得,即使阴阳相隔,你于我,终是唯一不变的存在,这便是属于我的从一而终。
皇帝愣愣的倾听,眼泪早已打湿了床榻,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比如那朱砂灼灼,面如娇花,比如那痴痴守候,不离不弃,又比如那让他面红耳赤,怦然心动的瞬间,
“我,,,,其实,,,我。。。。没有看烟火,”
“我。。。一直在看你!”
曲终收弦,萧少琴面色阴沉的站起,
“许公公,暗杀秀女,里应外合,毒杀皇上,谋朝篡位,你该当何罪!”
清厉的呵斥将皇帝又拉回了这个偌大空寂的宫殿里,怔怔的消化着萧少琴的言语。许公公大惊,吓得跪在地上,
“这,这,萧公子玩笑开大了,我怎敢做下这些个大逆不道的事情,这么多年奴才哪天不是尽心服侍圣上。。。”
未待许公公说完,一张白宣纸从头顶飘下,落在自己眼前。
“念念看!”
许公公抖着双手捡起那张宣纸,半天才打开。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那天明明将信封交给了将军!转念又细细一想,顿时脸色青白。
皇帝将许公公手中的宣纸抽走,瞳孔渐渐紧缩。
明日寅时,拥兵逼宫,旧王崩,新王替。
曹丞
北相!
“杀掉五名秀女,制造成柳姬回来报怨的假象,扰乱皇帝的心绪,又用这种慢性毒药麝使他神志涣散,逼入绝境。只是,我们没死,却是意外吧。”萧少琴冷笑。
许公公已吓得六神无主,不住的磕头求饶。
皇帝无力的靠在榻上,痛苦的闭上了眼。
“你别忘了,她是怎么死的,是你,你的江山,你的皇位,你的新革,你的自私!你现在却想放下了,她真是死的可怜,连看着你痛苦的机会都没有,明明是最无辜的人却要背负最悲惨的结局,你以为你死了她便会回来原谅你么?真可惜,她告诉我,她不会。”
看着皇帝不住的发颤,萧少琴的心也一刀刀的被凌迟,却感受到一阵鲜血淋漓的快意。你我,都是该下地狱的人!
“为什么帮我?你不该恨我么,逆子。”
萧少琴抱起墨竹琴,打开了沉重的朱色的殿门,一阵萧瑟的的秋风呼啸而入,殿内的熏香缓缓散去。世间的恩怨总起于贪,宥于痴,执于妄,然而萧少琴不会告诉他,因为连自己也不愿去相信。
那个黄衫女子目光呆滞,却仍柔柔的笑,无比深情地喃喃:“我想见你,想一直看着你,陪着你。”
“我需要知道曹丞背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