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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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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瑾然向来是个骄傲的人。高中的时候,她是省里重点中学的优等生。无奈老师家长期望太高,也会转化成压力,她竟莫名其妙地高考失利,来到了这所二本的学校。转眼就是九月的新生报到,失意的泪水早已流得够了,她从大一刚入学起便打定主意要混得风生水起。她没什么别的才华,唯独文字还算凑合。才一入学,她就参加了学院举办的“文学精英挑战赛”,而且轻松地一路直杀入了决赛。大一的课不多,学生们平时都很闲,陈瑾然和一个学生会的名叫陶雨的学姐关系不错,便常常去辅导员办公室帮她做些事情,做做表格,打打电话,接接传真,通知点事情什么的。刚好这天学姐在忙着通知“文学精英挑战赛”决赛的人选,她就自告奋勇地要帮忙,也是想提前了解了解自己的对手都是什么样子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那年的初赛题目其实无趣的很,就是一个字“路”,命题作文,有位同学递交的初赛作品是一首诗。正是因为字数少,陈瑾然无意中瞥到一眼,看到那句“我足迹踏过之地,留下一圈涟漪,悲风汩起”当即惊艳,她留意看了看,作者的名字叫“李何”。她拨出李何的联系电话的时候,语气险些控制不住地由平静变成了仰慕。
“喂,你好,请问是李何同学么?”
“是。”语气很轻,声音不大,带着点慵懒与不耐烦。
“你在‘文学精英挑战大赛’中通过了初试的筛选,现在由我来通知你决赛的时间和地点。”
“什么?我没参加过什么比赛。”依然是淡然的语气,这次又夹杂了几分诧异。
陈瑾然连忙低头检查自己有没有看串了行,似乎号码并没拨错啊,她又问道:“请问你是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新闻系3班的李何同学么?”
“是啊。”
“那应该没错啊。你的参赛作品《路》以诗歌的形式……”
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陈瑾然很是生气,对电话那头的人的崇拜立刻演变成了愤怒。这什么人啊,一点礼貌也没有。
就在陈瑾然快把这件事忘了的时候,办公室里又忽地推门进来了一个人,歪戴着一顶鸭舌帽,身着白色长袖T恤,这看起来不大靠谱的青年进门倒是规规矩矩地朝办公室里的人们点了点头,他竟然是来打听李何的初赛成绩的,陈瑾然一见他就难免更是觉得不爽。
“请问您是哪位啊?”陶雨略带着点京腔儿问道,显然是对这冒冒失失的人有点讽刺和不满。
“我是新闻系3班李何的室友,我是新闻系2班的,我叫陆浅,李何的文章是我替他投的,呃,也是我替他报名参赛的,他本人并不知情。给学长学姐们添麻烦了,真是对不起。”说完还直了直身子鞠了个标准90度的躬,陶雨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像这样给大赛捣乱的人,办公室里的其他学姐们对他竟然态度还不错,也没批评,难道就是因为他长得还算挺帅的么?现在的人啊,真的都是外貌协会的,太肤浅了。陈瑾然不禁在心里埋怨了学姐几句。
陶雨倒没怎么看出她不开心,自顾自地拿出手中刚刚打印好的一摞文件,放在一个塑料夹子里,来到陈瑾然面前道:“瑾然一会儿没课吧?帮我个忙好不好?”
陈瑾然连忙站起来接过文件夹,点头说好的。陶雨说她得赶去上课了,辅导员老师刚才打电话叫她送这些表格去文心楼的办公室,她忘了看课表就一口答应了,现在只好麻烦学妹跑一趟了。陈瑾然虽然在自己的事上素来是个懒人,却从来最喜欢帮别人,特别是对自己一直很好的学姐,这点小忙当然算不了什么,便爽快答应了。
她低头捧着文件夹快步走出办公室,忽然想起那位陆浅同学不知道走了没有,回头一看,那位同学就站在她身后,正朝她露出一个略带示好意味的笑容。
“学姐!”
他自然地说出这个尊敬的称呼,陈瑾然却忍不住笑了。
“乱叫什么啊?我才大一,哪里就是你学姐了。”
“哦,不好意思,看你这么精明干练,还以为一定是学生会组织部资深的学姐呢。”
陈瑾然心想,他真是很会讲话,若是敢说她长得不像大一的学生,她一定要一拳捶过去。
“你要去文心楼吧?那我们正好顺路。”陆浅说着快了几步与她并肩。
“你也去文心楼?”
“是啊,我去找李何,他在那儿上自习。我还没告诉他我替他报了名的事,他那首诗是我骗他写的,我只是觉得他有才华,又太低调,才这样做的,也不是故意恶作剧。”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哎,要不我们一块儿去吧?你是大赛组织者之一,我正好和他解释解释。”
陈瑾然本来是很想见李何一面的,可是打了那个电话之后,觉得此人那等倨傲,一定不好相处,何必自讨没趣呢?于是便摇了摇头说今天还是算了吧,自己还有事要办。到了文心楼下之后,她便问陆浅走哪个门,陆浅说走正门,她就故意说自己要走侧门才近些,陆浅也礼貌地与她摆手作别。才走出几步,就听陆浅喊道:“等等,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么?我叫陆浅,刚才已经说过了。”
“陈瑾然。”她回头一笑。夕阳的斜晖洒在她圆圆的脸上,她并不起眼的容貌也被映得灿若朝霞。
许多年后,陆浅忆起这个场景的时候,总是分不清那是被自己的想象美化过的记忆,还是深深刻在他心上的现实。
李何从课桌前直起腰来,伸了伸胳膊,看书时间久了,脖子也有点酸痛。此时身旁好似有一阵风掠过,一个大男孩在他身旁落座。他无奈地笑了笑,小声说道:“你来自习了?”
陆浅连书包也没背,显然不是来自习的,他用手拄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也小声说:“咱们出去说。”李何也站起身跟他走了出去。
陆浅靠在走廊里的窗台,一副做错了事的表情,清了清嗓子道:“呃,老大,哥们儿自作主张给你报了个大赛,你看结果还不错,都进决赛了,挺给我们宿舍长脸的是吧。”
李何本来就对那个电话觉得蹊跷,听了这话才恍然大悟,他释然笑道:“我早知道是你小子搞鬼,让我替你写情书,还特么是命题的,老子这辈子就没见过命题的情书。”
“别什么就这辈子那辈子的,你才多大啊,路还长着呢。”陆浅看他心情还算不错的样子也松了口气,这位老大要是眉头皱起来也够让人心里发怵的。虽说他不是冲着谁,可都在一个宿舍里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看着也不舒服不是。
李何常听自己过去的老师和同学们说,过了高中时代,就不会再有纯粹的友情。可是大学里和陆浅仅仅是初识,他就感觉到了陆浅对他的欣赏和想帮他的真心。陆浅就像是个热心的大孩子,一心一意地把他的事当成自己的事一样记着,一心一意地希望他能拥有与他的才华相匹配的光彩。
陆浅是个让人温暖的人。李何这样想,他转身回自习室之前先伸出手在他肩上拍了拍,笑道:“小六子,谢谢你。”
按出生月份排辈,李何是四人寝室的老大,陆浅排行第三,可要是叫他“小三”就实在太囧,因为他姓“陆”,老二王林和老四赵青田干脆就给他起了“小六子”这个绰号。
陈瑾然第二次见到陆浅就是在思修大课的时候了。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很少有全院参加的大课,除了思修这种上课人数多到必须占用阶梯教室的公共必修。陈瑾然那天中午去天府书城买下午课上要用的书,差点连午饭也没顾得上吃,到教室的时候已经快要上课,后排的座位也都已被占得七七八八。上思修这种课要提前去占靠后的座位,方便搞点副业,背背四级单词,看看专业书籍,抑或是拿本小说看,总之白痴才会听课,这是每个在国内上过大学的学生都能心领神会的默契和不言自明的规则。正在陈瑾然无奈地东张西望之际,一个熟悉的脸孔出现在她眼前,原来是陆浅在向她招手,一边指着他旁边的座位。她连忙一路低头小跑着过去坐下,陆浅把自己的书往旁边移了移,小声说道:“这是我帮我寝室的占的座儿,他不来了。”陈瑾然点了点头,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书来,又拿出本小说垫在底下,陆浅一看笑道:“你也来搞副业?”陈瑾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挑了挑嘴角,这时她才看见坐在陆浅旁边的一个男生,肤色很白,面孔平淡,戴着一副银框眼镜,很有书卷气的样子。不及陆浅的眉目俊秀、阳光帅气,他有点沉默,看起来没有那么好相处。
“老大,她就是陈瑾然,我上次和你提过的。我也是才知道原来我们是同一个专业的。”陆浅对他说。他抬起头,看了陈瑾然一眼,嘴角略微一翕,轻道了声:“你好。”复又低头看他的书。这客气又疏离的态度,让陈瑾然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便也勉强对他笑了笑,心想这人大概就是李何吧,和在电话里一样,都没什么礼貌。
“瑾然,这位就是我们寝室的老大李何。”陆浅还在热情地介绍。陈瑾然只是低低地说了声:“我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