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鳒鲽》无名小四

4、空房子：3

　　“你们学校的老师怎么当的？我女儿在学校被人欺负也不管，还让人骂……骂扫把星、有病，你们都是这样教育孩子的吗？老师的责任都在哪里？”
　　“甄小姐，真不好意思，这件事我们会严肃处理，记大过，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怎么处理，是你们学校内部的事，我无权过问。”妈妈见校长一脸谦然，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但是，他必须向我女儿道歉。”
　　男生妈妈眼睛瞪着妈妈，不吭声，勉强同意了向我们赔礼道歉。出校长办公室的门，男生妈妈狠狠朝妈妈哼声，捏着嗓子骂着：“几个臭钱为学校买了几本破书就这么仗势欺人，猴子的尾巴都翘到嘴巴了，小心下地狱。”
　　“不许你这么说我妈妈。”我顿时生气，要冲上去，他们要怎么说我都可以，就是不许说我妈妈。
　　妈妈拉住我的手，不屑地对男生妈妈说，“话怎么说都可以，当着你儿子面，你就不怕他跟你一样嘛。”
　　“你……”男生妈妈眼里都喷出了火，要不她儿子拦着她早冲上去干一架。
　　回家的路上，妈妈一声不吭地，走得飞快，我一路小跑跟着她后面，也不敢说话。就快到家的时，妈妈突然停了下来，我猝不及防一下扑在她怀里。
　　“你生气了？”我不敢抬头看她。
　　“你说呢？在学校被人欺负也不跟妈妈说，你这样，妈妈就不伤心了？”
　　“不是的，”我低下头不敢看妈妈生气的样子，心里有点难过。我该怎么跟她说，别人欺负我让我很难过，还是学校的人都不理我，被人欺负让我觉得自己像活着一样吗？
　　“你要是觉得在学校不开心，你不去学校也可以，妈妈让逸叔叔在家里教你。”
　　“不用了，我想跟他们在一起。”我恳求着。
　　妈妈担忧地看着我，我知道她还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学校。我向逸叔叔求助，逸叔叔认为妈妈有点小题大做，不同意我离开学校，他认为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很正常，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小时候就曾把一个男同学打进医院住了半个月，后来他们还成了好朋友。既然我都这么说了，就应该尊敬我的选择。
　　我还是像每天那样照常上学，换了座位，一个角落里头，不少家长都害怕他们的孩子坐在一个精神病的旁边。我低着头，看逸叔叔带回来的书，《麦田的守望者》，霍尔顿是绝望的，因为他是孤独的，无助的，守望不了一寸麦田。
　　经过这件事之后，同学都不太敢欺负我，小村的人都知道，我妈妈不是一位好惹的女人，妈妈虽然只是一个补补缝缝衣服的人，却认识城里县里当官的，有不少做大生意的朋友，也为小村捐赠了不少钱物修建公路什么的。妈妈做什么，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人们穿去参加晚宴派对的就是妈妈裁制出来的。
　　放学一响铃，我抓起书包向胖妞所在的班跑去，她倚在走廊上，显出一种成长的风韵，她渐渐显得苗条，也开始穿文胸，急于脱掉童年的残影，不少经过开始长青春痘的男生向她吹口哨。
　　“你怎么那么慢的，像只蜗牛。”胖妞显得有点不耐烦，“走啦，游乐场要是关门了，你就自己回去。”
　　“一下课，我就跑来了。真的！”我急欲解释，忽然看到跟我们一起走的有两三个女生，便问，“胖妞，不是说我们两个去游乐场吗？他们？”
　　“他们说想去，怎么不行吗？”
　　“不是，不是。”我连忙摇头，但还是觉得有点不开心，每次去哪里玩，说好了两个人，她身边总是带着一群女生。我站在她们外面，看着她们嬉笑，一句话也插不上。
　　说是游乐场，其实就圈起来的碰碰车和旋转咖啡座、旋转木马，这几个是整个县市的孩子都喜欢玩的游乐设备。我们在旋转木马外面排队，等待我们进去，却多出了一个人，胖妞她们打闹着，看也不看我。
　　“你们哪个不进去的？”游乐场守门的人不耐烦地问。
　　我怯怯地站在胖妞后面，胖妞转过身冲我说：“你等下一次吧。”
　　说着，胖妞便和她同学们进去骑旋转木马。我站在铁栏外面，看着漂亮的缤纷的木马一圈一圈地旋转，就像一圈一圈流着光彩的水流，是那么地漂亮，勾起女孩心中的有关浪漫、唯美、梦的印象。但我为什么会感到伤感？
　　“你还是不要骑了，骑一次要很久的。我们还是去吃东西吧，我都快饿死了。”胖妞把我拉出来，说。
　　我没有反抗，跟着她们去蜜语西餐厅吃韩国泡菜火锅，她们每个人点了份排饭，一些小吃。在餐桌上，她们一边拿着刀叉切排肉，一边哈哈大笑着说班里谁划了三八线谁谁上课睡觉流口水。我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吃着火辣的韩国泡菜，忽然呛住咳起来，似乎眼泪都快咳出来了，我怕自己流泪，于是跑进了厕所。
　　一进到厕所，我发现自己的手湿了，才发现自己流泪，我赶紧掏纸巾擦，狠狠地擦干脸上的任何一丝湿意。我强打精神地从厕所出来，还没走到位置，就听到她们咯咯的笑声。
　　“胖妞果然有你的，又吃又玩，一分钱也不用你掏，这么好的事怎么不早叫我们。”
　　“好什么好？”胖妞一脸不以为然，撇嘴道：“你也看到了，整天黏着我，烦都烦死了，就像那墙上牛皮癣，怎么甩也甩不掉。”
　　“我看她也蛮不错的，你这样说人家不太好吧。”
　　“喂，不好的人是我吧。没听人家叫她什么吗？扫把星，精神病。自己不会游泳还跑去玩水，就是因为救她烟雨才死的，她姥姥也是。所以说我很危险的！”
　　我站在那里，一步也不能移动，干掉的眼泪就那么不可遏制地流下来。我知道胖妞不喜欢我，我知道小村的人对我的事也避口不谈，很多事我猜想得到，但当真相来袭时，心里就像千万只泥马碾过心里一样疼痛。
　　“要不是看在烟雨的份上，就算她妈硬是塞钱给我，我才懒得跟她一起，这上再也没我这么好的人……”胖妞继续说着，抬头忽然看到我若无其事地笑着，“你回来刚好，把账结了，我们去商场逛。”
　　我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的好朋友，以前觉得她虽然胖胖的但也很漂亮，现在只觉得恶心。我伸手抹了一把脸，直接走过去拿起书包离开。
　　“你站住，你去哪里？”胖妞扯住我，看着前来结账的服务员，“你钱还没给呢？”
　　我感到心冷，都这个时候了，她一点也没有看到我脸上的泪痕，也不为自己的话愧疚过什么，其实我就是个傻瓜，一只可怜又可恨的傻瓜，竟然会依赖这么一个人。但以后，我再也不会让自己这样了。
　　“我妈不是给你钱了吗？”我甩开她的手，冷冷地看着她，“ 你知道吗？就像你讨厌我一样我一样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