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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圣殇: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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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开始帮我找学校,我的学习生涯残缺破碎,因此找起来颇费一番周折。妈妈在一旁看着,默不作声,因为阿公又刚从手术室推出来。我和妈妈去车站接逸叔叔,回来的路上接到医院的电话,说阿公已经不行了。我们赶回去,看到阿公的心电图已经停止,他躺在床上是那样地安详。阿婆坐在椅子上,握着阿公的手,一瞬不瞬地看着阿公,嘴角仿佛有那么一丝微笑。
我想叫阿婆,逸叔叔拉住了我,因为阿婆脸上带着和阿公一样的安详,嘴角真切地带着一丝微笑。
天又开始下起了雨,这是一场漫长而艰难的雨,它哗啦啦地划过窗,打在黑色的伞上,砸在苍白地墓碑上。我站在山上,看着那蜿蜒而下的黑色送葬队伍,心情糟糕透了。
我的记忆开始模糊,我不记得黑色队伍什么时候离开的,但就像一条蠕虫不断地蠕动在那里从未离开;不记得妈妈是怎样哄赶那群冲进家里要公司的人,他们肩上黑袖章在我眼前摇晃着,就像一片黑海。我甚至不记得我怯生生地躲在妈妈身后,阿公笑着对我说“你就是扬扬吗?”那时我们第一次见面。等我开始真切记忆时,是逸叔叔从火车站离开,他继续回小村坚持他的志愿者项目,而我和妈妈则留在了城里。
妈妈很忙,很早就出去了,晚上不一定回来,经常在空中飞来飞去,他们把这种人称为“空中飞人”,有时候我甚至不能见到她。我呢,在当地一所学校插班,读初二,比班里的平均年龄大了两岁。尽管休学后在家进行教学,我学起课本来还是很吃力,下课的时候,我总是一个人呆在桌子上看书,不怎么和人说话,班里的人说我文静而腼腆,可能吧。
经过漫长而炎热的夏天后,我开始上初三,分重点班和普通班,我不是成绩很好的人,自然分在了普通班,普通班的人一般苛求高成绩,这让我有些轻松,不必为自己30分的数学难过。在别人如火如荼进行中考时,我忽然梦到了一条奔腾的河流,就像儿时那样。
天下起了雨,我人生中的绝大部分都是在下雨,只是我不再害怕。我现在可以一个人坐在咖啡馆里看外面的雨天,遇上她也是在这样的雨天里。
我坐在咖啡馆,窗外一群穿校服的学生围着一个女生,头发被揪起来,就像韩剧里经常发生的女人揪头发打架一样,这样的事情,我经常在学校门口看见,不觉得什么惊奇。只是在我看到女生的面孔时,我有了一瞬的恍惚,我不记得这张面孔了,我只能在照片上目睹她的存在。
我跑出去,看见她踉跄地走在雨中,追了上去。她突然翻过身,一脸愤怒地吼:“还想欺负是吗?来呀,我才不怕你!屌/你老母嘿。”
我呆着,这个女孩的愤恨让我心里很是一痛。她见我不是那群人脸上的表情松了下,但警觉地盯着我。
“我想和你做朋友。”她的眼睛圆圆的,几分像那个人,我是真得想跟她做朋友。
她不说话,盯着我。我以为她答应了,伸手牵她的手,她把手里的石头朝我扔来,脸上一阵火辣的痛。
“朋友?不要开玩笑了,我陶烟雨没有朋友。”她大声笑着,过度用力脸因此扭曲。
“你叫烟雨?”我惊奇出声,一点也不理会脸上流下来的血。
陶烟雨忽然更愤怒了,转向就跑开了。我怎么追也追不上,但我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我回到咖啡馆,看见那群欺负陶烟雨的人还在,于是我走了上去。
“她是哪个学校的?”我问揪陶烟雨头发的太妹。
“关你什么事?”太妹冲我说,走上来盯着我,就像□□里的蛊惑妹一样。“谁呀,敢和我这么说话。小心我弄死你!”
一群人围上来,气势汹汹地看着我,我有点害怕,但我不会退却。
“她抢了我的钱,还用石头砸伤了我的脸。”我指着自己的脸,煞有介事地说:“我总不能这么放过她吧,要是你告诉我怎么找到她,我给你50块。”
“看不出陶烟雨有这个胆嘛,这样吧。”太妹看着我脸上的血,相信了我的话。“这50块我也不白收你,下次我们围堵她通知你一声,保她脸上跟你一样。”
“一言为定。”我掏出50块给她,不觉一笑。
这场雨让我躺在了床上,但我一点也不懊悔。很快,太妹就通知我放学在操场等,我背起书包就跑了下去。太妹一群人围着陶烟雨,她的手脚被一群人紧紧押着。
“怎么样,你是想她右边流血,还是左边?”太妹看见了我,把陶烟雨押到我面前。
“是你?”陶烟雨咬牙切齿地盯着我,朝我吐口水。
我不在乎,只是看着太妹,缓缓说:“可以放开她吗?”
“什么?”太妹看火星人一样看着我,好像没听懂。“你不是找她算账的吗?”
“不是,我是来和她做朋友的。”我一字一顿地说,很坚定。然后抡起书包砸了过去,就这样我开始第一次群架,以后再也没有停过。她们一群人,我和陶烟雨两个,明显地势单力薄,脸上挂了几处伤,但我不怕,还把太妹的一颗牙打了下来。正当这时,响起学校保安的哨声,她们才逃开,只是我们再也没力气逃跑,就这样,我和陶烟雨站在了教育主任的办公室。
隔着玻璃墙我听到教育主任给妈妈打电话的声音,但我不害怕,因为陶烟雨站在我身旁,我不知道年少的友谊是不是都这样无畏,但这让我有了勇气。教育主任是个老头子,为人刻板,出来后就不断训我们,从校规训到道德再到人生,就像一个老婆子一样把唠叨当成梦呓,我听得很认真,这并不是因为我诚心悔过,而是我想起了阿公。
陶烟雨满不在乎的,看着窗外的树叶,当她听到“你的人生怎么办”时她忽然笑了出来,“够了,老头子,我不是你们学校的,没理由要在这里听你讲这些人生什么的。我可以走了吧。”
我扯了扯陶烟雨的袖子,怎么说教育主任也是一位长辈,她这么说确实有点过分。
“你……你一个女生就这么猖狂,不是我们学校的,在我们学校打人,你还有理呀。”教育主任恼羞成怒,一阳指狠狠地指着陶烟雨。“目无法纪,不懂尊长,一个女生不懂自尊自爱就算了了,还不懂廉耻,都把自己当李天一了吗,出来社会也是祸害社会……”
正当教育主任愤慨怒言时,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他。我转过头,看见一个男生推门进来,傍晚的夕光打在他脸上,有一层毛绒,黄黄的,眼睛、鼻子、嘴巴从里面凸显出来,就像摩西从米开朗基罗刻刀下雕刻出来。曾经,我也遇到一个漂亮的男生,只是他的容颜渐渐消磨在我记忆里。
“端木你来了,别站着,快来坐。”教育主任一下变得和颜悦色,把男生招呼进玻璃墙一侧的厅里,
端木,端木,原来这是他的名字,我不禁想起家门前的梧桐,只是我不知道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梧桐是一种忧愁悲伤。